第六部 群星計劃 35 Reset

  35  Reset

  使用手機的朋友們可能會發現部分品牌、型號的手機會在夜間非工作狀態下關機並重新啟動，而且這通常是系統自帶的設置，平均三四天會有一次。排除病毒、更新、軟體衝突等問題，這種重啟主要是為了保護和優化手機軟硬體，避免出現卡頓，保證使用流暢。

  同樣道理，如果一台複雜的電子設備連續工作數月、數年、甚至數十年，經年累月的預算錯誤或bug終究會爆發，誰能保證它不會出現系統崩潰呢？即使已經進入22世紀，再先進的機器也仍然保留著熱啟動鍵或重啟小孔。

  如果把機器換成人類來思考呢？誠然，人類的大腦是相當聰明的，既不會把印象深刻的事情完全記住，也不會把不重要的內容完全忘記，還能夠僅憑少許信息勾連完整的事件流程……但這是建立在正常人類壽命的基礎上，那生命近乎永恆的克隆人，會不會因記憶或情緒的無限制積累而發生崩潰呢？要知道，人腦的自我保護機制比機器來得更加乾脆，直接扔掉部分甚至全部記憶來保證生命能夠延續，但其最終造成的結果卻往往是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失憶、崩潰、瘋狂……

  所以，如機器一般的克隆人，是否也需要一個「熱啟動鍵」呢？

  ——

  「……看，按下這個按鈕，就會消除他這段時間的記憶，你也可以選擇預定時間或是定期自動運行，很方便。按鍵上沒有文字說明，怕給他看到會有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還有，你們也可以直接通過空間站AI向生存艙下達指令，這個儀器和AI是相連的。」呂西安指著生存艙旁邊的操作鈕給王晨和麥克看，並進行了認真的講解。

  生存艙中的賽維亞仍然是沉睡的狀態，就連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顯然消除記憶不會給他帶來痛苦。

  王晨更關心消除記憶帶來的影響：「消除的是哪些記憶？空間站上有一些工作還要他來負責呢。」

  「哦，這個別擔心，」呂西安從容地回答，「賽維亞在出生時所擁有的的社會認知、技能、學識大多是已經通過基因編輯設定好的，這台儀器所進行消除記憶功能，會讓賽維亞的『回憶』徹底喪失，但他擁有的『知識』會全部保留。可能麻煩一點的是他需要重新認識一次你們，某些習慣還需要你們重新培訓，不過對於空間站上的工作基本上他天生就會。而且放心，他的設定中包括：完全聽命於人類的命令。」

  「除非他真的發生崩潰。那清除記憶可以理解為『恢復出廠設置』，對吧？」王晨想到一個很形象的比喻。

  呂西安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說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即使是克隆人，也希望你們將他看做是人類，他也有無限可能。」

  王晨和麥克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呂西安對賽維亞……或者說克隆人群體有著如此感性的態度。當然，這沒有錯，克隆人也是生命，從人性的角度看，呂西安的態度散發著耀眼的光輝。但在追求效率的時代，人道主義這面虛假的幌子總是能夠輕易被揭下來，賽維亞和與之相似的克隆人被「製造」出來，本身就是悲劇——一場人性的悲劇。

  「你好，我是賽維亞，很高興為你服務。能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嗎？」走出生存艙的賽維亞仍舊是那副沒有表情的面容，用刻板的聲調提出的問題已經告訴王晨——賽維亞的記憶已被重置，他已經不認識自己了，甚至就連他身旁相處良久的呂西安，他也不認識了。

  這樣的「重置」，是不是太殘酷了？

  然而在缺乏經驗與未知面前，這樣做又是保險且必須的。

  ……

  ……

  ……

  我們有一萬個理由和近乎無限的信心相信：人類能夠戰勝所謂無敵的Nt艦隊。

  ——但絕不適合現在這個時候。

  8月16日，「地球防衛計劃」第一次攔截行動的報告發送至密涅瓦號空間站，報告完整地呈現了這場發生在距地球2000000000000千米之外的那場戰鬥是如何發生和結束的：

  北京時間2103年5月16日22時27分（格林威治時間14時27分），負責「地球主動防衛計劃」第一道防線的航天器已在提前計算好的Nt艦隊預定行進路線上做好準備，安裝在航天器上的18枚核導彈依據AI判斷解除發射限制。

  航天器上的探測裝置偵測到了Nt艦隊已經到達距其40萬千米處，探測波傳輸速度的原因，實際距離會更加接近。

  約3秒后，Nt艦隊的三艘太空戰艦進入了導彈射程，AI控制導彈制導裝置鎖定了目標。導彈分成三批次向目標發射，分別是6發、3發、6發，共計發射15枚，每個批次的發射間隔間距2.5秒。

  第一批次的導彈確認全部命中目標，但爆炸后產生的碎片擊中了第二批次導彈中的兩枚，導致第二批次導彈只有一枚命中目標，第三批次的導彈則很幸運地全部命中目標。

  命中率超過了85%，每艘敵艦遭受4至5枚核彈的轟擊，航天器在劇烈的爆炸和後續產生的各種微波中忙碌地搜索著Nt艦隊的受損情況，力保在自己受到波及前將儘可能多的信息發回地球。

  然而數據卻顯示三艘戰艦仍然在3秒后高速掠過了航天器，速度、航向都絲毫沒有受到影響，AI在最後關頭髮射了剩餘的3枚導彈追擊，但其速度是不可能追上Nt艦隊的。

  至此，第一道防線攔截任務結束。

  第一道防線攔截結果——失敗。

  ……

  ……

  ……

  密涅瓦號會議廳中，人們聽到了關於這次攔截行動的結果彙報，與之前相反，人們滿臉平靜，目光獃滯，猶如接受了這個讓他們絕望的結果，把各種抵抗行動和小几率的可能完全放棄。

  終於，有人忍不住哭泣，沒有嚎啕大哭，只是那種靜靜地凝神仰望著天花板，任由淚水靜靜地流下。

  隨後是一些低聲討論，經歷了這麼多，他們已經不再崩潰，然而臉色或麻木、或黯淡、或憂傷……對於這個結果，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沒必要像之前克隆人飛船爆炸那樣大吵大鬧。

  悲觀地說，人類沒能阻止住無敵的Nt艦隊繼續向地球進軍，末日終將到來。

  樂觀地說，人類還有逃亡的機會，而密涅瓦號上的人以及他們的親屬將會得到保全——至少他們自己這樣認為。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匯聚到了王晨和麥克兩人身上，之後的事情會是怎樣，不言而喻。同時，對於兩人的看法也在成員心中有了不同的解讀，有人羨慕他們，有人嫉妒他們，畢竟提前到達蟲洞另一端，也算是一種逃避——不過更多的人依然是感激，如果他們真的能夠完成「群星計劃4.0」賦予的任務，那最終人類還是會得救，他們卻永遠無法返回地球。

  唉，說白了，人們還是沒有完全放棄那小得微乎其微的希望。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