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占卜師
5占卜師
麥洛隊長與自己小隊的士兵吃著早飯，一起說說接下來的安排與計劃，聊聊最近聽說的各種見聞。不遠處就是查理小隊正在津津有味地聽著隊長等人在講述那場驚心動魄、慘絕人寰的戰役。其實他們根本不在意別人怎樣談論他們，在巨靈占領區域隱藏了自己如此之久，經曆過太多心驚膽戰、生死攸關的時刻了，對外界的評論——公正的、偏頗的、讚美的、刻薄的——都已早已充耳不聞。對於這些曾經與死神多次擦肩而過的戰士來說，自己能夠活到現在，絕不是身體有多麽強壯、智力又怎樣超常、行動有多麽敏捷——這些在巨靈麵前是百無一用，而是運氣比別人好了那麽一點點。在實施冰麵偷襲的兩萬多人中，他們作為最後的幸存者，躲過了巨靈的殺戮，忍住了饑渴和疾病的折磨，最終還能活到戰爭接近結束，僅有的那一點兒運氣是他們最大的寄托。
“圖姆城亡靈”在帝國南部前線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他們也接到了前往北方掃除殘餘巨靈的命令。一路上，凡是經過城鎮、村莊，這些長期在死亡線上掙紮的士兵們就開始瘋狂地胡吃海喝，還與當地的姑娘，完全不顧帝隊的形象。小隊裏唯一的例外就是麥洛隊長，他默許了士兵們的行為，不光因為他們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還知道他們曾經一起長時間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持續數月的驚恐壓垮了他們精神，僅剩運氣為寄托和依賴的戰士們已經顧不上其它，隻知道有福趕快享，說不定明天就會一命嗚呼，再也不能及時行樂。麥洛放任手下肆意享受，隻要能按時完成軍事任務，不去違法亂紀，其它的他不在意。甚至麥洛還對手下的士兵們抱著十足的愧疚——因為他，手下的士兵即使立下大功，也從沒有獲得過晉升和賞賜，雖然久而久之士兵們也習慣了、抱怨夠了，但他依然覺得自己愧對這些戰友。所以他一直看著手下玩啊鬧啊，而自己身為隊長，則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不在指揮層麵上犯錯誤。
營地的士兵們在陽光下整備自己的裝備與行囊，麥洛則時不時望向東麵——也是他們即將開始的行軍方向。不知不覺到了中午，查理隊長過來找麥洛搭話。查理沒有把麥洛身上那個“可怕的秘密”告訴手下士兵，但他依然十分擔心麵前這個人，出於這一點，他找麥洛商量：“等集結完畢，指揮權的事情……”
“都聽你的，查理隊長。我和我的士兵都聽你的指揮。”麥洛知曉來意，如此回答。
查理隊長麵色舒展開來，放下了心中的秤砣，說：“那十分感謝，咱們這次好好配合，讓戰士們都能夠活著回去。”
“隊長！看那裏。”一個士兵突然喊道，指向南方。兩人連忙轉過頭，看到遠處黃土上幾個人影，身上鎧甲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人數不對！”查理隊長敏銳察覺到，連忙招呼手下要趕過去，麥洛也跟著一起，很快就與南邊新來的士兵碰麵了。
“噢——查理隊長！”一個帶頭的士兵從遠處就打招呼。
“士兵！漢斯?威爾隊長呢？隻有你們嗎？”查理隊長焦急地回問。
“哦，我們半路上碰到一群難民，隊長怕他們有危險，讓我們先趕路，他和其他人一起護送難民，很快就會過來的。”士兵看到查理十分著急，連忙回應。
“那就好，”查理也放鬆下來，“去營地休息吧。”身旁的麥洛忽然開口：“看來又要等一段時間再出發了。”
“別擔心，按照計劃明天早上出發也來得及。”查理補充道。
“聽你指揮，查理。”麥洛回應道，略顯失望地看了一眼東邊，不過他的這個“聽你指揮”仿佛又給查理吃了一顆定心丸。
三個小隊的士兵在營地一起修整，長途跋涉讓他們都十分疲憊，利用難得的片刻好好睡一覺，是戰爭時期每一個士兵的美好心願。到了傍晚，漢斯隊長護送著一群難民來到了營地。
“光榮屬於斯普萊特。十分抱歉大家，我來晚了。”漢斯隊長道完歉，命令手下的士兵趕快協助難民在營地休息。麥洛和查理讚許地看著漢斯，與他寒暄了幾句，也下令讓手下一起來幫助這些難民，不過麥洛小隊的士兵表現得非常不積極——難民隊伍裏可沒有美食甜酒和美麗姑娘。
說是難民，但也比一兩年前要好得多，那時巨靈危機無法阻擋，數百萬人被迫背井離鄉、流離失所，逃難路上到處一路哀嚎、哭天搶地，難民隊伍綿延數十裏，擠滿了帝國的主要幹道。眼前的這群人，除了身上的麻布鬥篷略顯破舊，更像是普通的流浪者，他們自帶食物和水，還向營地的士兵兜售小商品，和他們一起玩牌來賭錢，營地裏洋溢著快樂的氛圍。
漢斯隊長和查理是老戰友，得知查理擁有指揮權後十分高興，也欣然接受指揮。三位隊長商議後決定淩晨再開始趕路，也都各自休息。
“你是多米？！那個有名的占卜師？！”一名士兵突然興奮地叫到，吸引了周圍所有士兵的目光。“那個多米”“聽說占卜的很準”“從沒失算過”“趕快去讓他占卜一下”……五十多名士兵邊議論邊圍了過去，隻見營火的火光照耀下，一個身材高大、披著鬥篷的中老年人坐在石頭上，麵容雖然普通，但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一切。多米見有人認出了自己，微笑著慢慢說道：“各位朋友，別激動別著急，想占卜的話，排好隊。看在大家幫助我們的份上，不收各位的錢。”士兵們歡呼起來，在寒風中很快自覺站好隊伍。
三位隊長麵麵相覷，覺得士兵們的表現十分滑稽，也隻能搖頭笑笑。沒一會兒的功夫，幾名士兵已經占卜完了，表現各不相同——捶胸頓足的、洋洋得意的、垂頭喪氣的、欣喜若狂的……從他們的表現就能看出占卜師對他們的命運給出了怎樣的答案。一名老兵找到他們三個：“隊長們不去試試嗎？讓他預言一下吧，可準了！”
麥洛沒聽說過占卜師的事跡，便問道：“他是什麽人啊？好像很有名氣”
“嘿，”老兵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可是大陸最知名的占卜師，預言過好多次大事，特別準，還給奧貝的皇帝預言過，直接說皇帝活不了多久了，果然不到一年那個皇帝就死了。”聽完老兵的話，三個人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難道排了半天隊就為了知道自己的死期嗎？
“他怎麽預言你的命運啊？”漢斯帶著開玩笑的口吻問。老兵回答：“我啊，他說戰爭結束後我如果能回到首都，就保準發大財。所以我決定了，戰爭一結束，我就回去搬家，到首都去住了。”
三個人聽完，又相互對視起來，看來這占卜師似乎還是有點意思，內心動搖了一點兒。這時老兵又開始攛掇：“哎呀，去吧去吧，肯定準啊。”三個人也自覺排到隊尾，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占卜一下，反正也是閑著無聊，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隊伍越來越短，也終於輪到他們三個了。查理第一個，和占卜師多米沒說幾句，就帶著一臉苦悶和疑惑看看身後兩人，就離開了。
“看來不太吉利吧。”漢斯打趣說，然後走向多米。不一會兒，他變得十分興奮，拿出了錢堅持要多米收下，說不能讓占卜師白給手下士兵預言，多米見拒絕不成，也收下了。漢斯回頭衝麥洛做了個鬼臉，也離開了。
長長的隊伍，現在隻剩下了麥洛一人，他躊躇著還要不要坐到多米麵前，隻不過是被士兵拉過來湊熱鬧的，自己也不是十分相信這種事情。正當他猶豫的時候——
“麥洛，”叫他名字的人是占卜師多米，“你不是有問題要問我嗎？”
從未相識的占卜師突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麥洛非常驚訝，卻並沒在臉上表現出來。他的特殊經曆已經能讓他自如地掩飾自己的情感，但他的眼神中確實閃現出了一絲困惑的目光。沒等麥洛答話，多米又開口了：“我是占卜師，當然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想問什麽。來吧。”麥洛到多米麵前，平靜地說道：“既然您知道我想問什麽，就告訴我答案吧。”
“哈哈哈哈……”多米笑了，就像一位老人見到充滿好奇心的孩子那樣真切地笑了。他仰頭望了望星空——深藍的天空中嵌著繁茂的亮晶晶的星星，接著一字一頓地向麥洛說道：
“如果有一天，你常常仰望的星星想要殺死你，你要怎樣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