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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李夕月再醒過來, 頭裏沉重、渾身酸痛的感覺都消失了,隻是還沒什麽力氣,她起身尋找自己的外衣, 外頭進來一個十三四的小宮女,看樣子毛毛躁躁的, 還不大懂規矩, 但很勤快熱心, 人未到,聲先來:“姑姑,我來幫您。”


  李夕月好奇地問:“你是?……”


  小宮女笑眯眯說:“我叫宜芳, 原該是二月入選的, 因初選記了名,宮裏說缺人手,我就提前進來了。”


  李夕月問:“哦, 宮裏還缺人手啊?和你一批的有多少宮女呢?”


  “不多,就二十來個。”宜芳動作麻利, 先擰過來一條滾熱的手巾, “都是盛京那裏的包衣人家,第一次進宮, 可新鮮呢。”


  李夕月打算把身上的汗再擦擦,一低頭, 腦袋“嗡”地一聲:她明明記得自己昨天穿的是一身淺杏色的褻衣,肚兜是紅的, 還有她自己繡的春蘭寶瓶圖, 現在卻換成了月白色褻衣和紫色肚兜——隱隱記得昨天昝寧過來喂她吃藥,然後好像也給她擦汗來著……


  她不敢往下想,千“淫.賊”萬“淫.賊”地在心裏罵他。


  此刻沒奈何, 重新擦洗,換了褻衣。


  被窩裏感覺有點濕漉漉的,李夕月起身,看看外麵恰是冬日少有的豔陽天,打算把被褥捧出去曬曬。


  那小宮女幾步過來幫著捧過:“姑姑,我來。”


  見李夕月好像不肯,她笑道:“姑姑,您身子骨還不宜吹風。還是我來吧。”


  李夕月見她殷勤,也隻好再三地謝了,而後說:“你可千萬別叫我‘姑姑’,別看我虛長兩歲,其實進宮也才四個月,當不得你這個稱呼。”


  小宮女宜芳笑了笑,說:“好的,那我就叫李姑娘吧。”把她的被褥都捧了出去。


  李夕月舀了水,把換下來的兩套褻衣浸在水裏,搗了一些皂莢泡著,打算一會兒把髒衣服洗掉。


  沒成想宜芳曬被子回來,又拿過盆打算給她洗衣服。


  李夕月這次不能不正色拒絕:“宜芳姑娘,快放下吧,這可真不要你來。”


  宜芳挓挲著手:“這有什麽?”


  李夕月搖搖頭,搶那盆子似的:“貼身的衣服,別人洗我會尷尬呢。”


  宜芳見她堅決,也就點點頭,然後說:“那我給姑姑端餐飯去?”


  李夕月今日胃口還是不大好,等宜芳把餐飯端進來,她看著宮女的例菜是油膩膩的燉肥鴨和蒜泥白肉,實在食不下咽,當不得宜芳的殷殷相勸,勉強吃了一些,感覺肚子裏跟裝了鐵塊似的難受。


  正想著怎麽消消食,李貴又帶著兩名小太監進來,笑融融道:“夕月姑娘,萬歲爺賜膳。”打開那食盒一看,都是熱騰騰的,一碗雞湯菜茸粥,一碗薑醋掛麵——是她昨兒個吃得最多的兩份。


  李貴擠擠眼睛,指著食盒說:“萬歲爺今日特特點禦廚做了這些,可又吃不完,分贈給大夥兒。姑娘盡量地多吃一點。”


  又說:“這拌黃瓜是內務府采購進上的,萬歲爺已經吩咐了,這些火室裏種的菜蔬不應季,以後不許再進上了,但禦廚房裏已經有了的,也不宜浪費,趁新鮮吃吧。”


  李夕月感念,又矛盾,謝恩例應要跪叩,但她才蹲身,李貴就說:“萬歲爺還說,禮就免了,趁熱吃。”


  李貴離開,小宮女宜芳羨慕地看著李夕月:“哇,萬歲爺對姑娘真是好呢!”


  李夕月怕她出門胡說給自己惹出禍患來,急忙道:“萬歲爺待身邊人都好。你是剛進來不久,要是你常在禦前伺候,他自然也這麽待你呢。”


  宜芳點點頭:“就不知我有沒有那樣的福氣可以在禦前伺候。”


  李夕月顧不得她的話,看著又擺了一桌子的食物直犯愁。肚子裏本來就克化不了,又來一堆,可“君有賜,不可辭”,又不能不享用。她隻能對宜芳說:“你隻要好好學,好好當差,自然有在禦前伺候的一天。”


  又招呼道:“慚愧,我剛剛才吃了一頓,這會兒實在吃不下了,你來救救我的急,幫我吃掉禦賜的飯菜吧。”


  宜芳推辭了兩聲,大概是第一次有機會嚐到禦賜的玉食,實在是有些經不起誘惑,再三跟李夕月確認:“我真的可以吃嗎?”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她高高興興坐到桌前,唏哩呼嚕把粥、麵和幾碟小菜都吃完了。


  李夕月看她這麽能吃,暗暗驚歎,而後見宜芳在那兒打飽嗝兒、揉肚子,她不由又笑:“乖乖,可別太撐著,教導你的姑姑是誰,你可當心挨揍哈!”


  宜芳憨憨地笑道:“可不是吃得太飽了!我多伺候姑娘一會兒吧,不然,回去幾個飽嗝兒一打,我下半截都能給打下來……”


  李夕月隻好笑笑:“沒事,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能吃呢。”


  她們倆聊了一會兒,突然聽見李貴敲了敲門,說:“夕月姑娘起身了嗎?”


  李夕月忙回答:“起了,李總管有什麽吩咐?”


  李貴頓了頓說:“萬歲爺新的鷹,想姑娘熬著,這會子有些囑咐得當麵說。”


  這話明顯是避人耳目,李夕月看來宜芳一眼,說:“行,我這就收拾一下。”


  李貴道:“好嘞,萬歲爺這一起兒叫的是刑部,大概總有小半個時辰才結束,你先慢慢準備著,收拾利落點。”


  其他也沒什麽好收拾的,李夕月打開鏡匣打算梳個頭。


  鏡子裏的自個兒臉色有點發黃,頭發亂草般支棱著,貼鬢的部分又被汗濕了,一綹一綹地黏在皮膚上,看著真背晦。


  她拿出梳子,宜芳立刻過來,說:“姑娘,我給你梳頭吧。”


  李夕月辮子又粗又長,今天胳膊沒力氣,梳通那麽長長厚厚的頭發想著都累,既然有人伺候,她也樂得享個現成的福。


  宜芳梳得很用心,沾一點點桂花油,把支棱的頭發梳平順了,嘴裏還在誇:“姑娘的頭發真好啊!又黑又亮!”


  李夕月反正也沒事,便問她:“剛剛你說老家是盛京的,大老遠地進京入宮,家裏人舍不得吧?”


  宜芳笑道:“舍不得也沒辦法啊,祖宗的規矩,包衣人家的閨女得當差。不過想想前頭聖母皇太後的故事,入宮也不一定不好。”


  李夕月若是以往聽了這話,必然是嗤之以鼻的,但現在心思慢慢變過了,於是垂頭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冷場,又問:“欸,你既然進宮了,和哪位姑姑學規矩,學伺候什麽?”


  宜芳說:“我才進來呢,原聽說要先在內務府學一個月,沒成想宮裏說人手緊得不行,先調撥了來用,規矩一點點再學起來就是。進來先在四執庫學著打理,後來說萬歲爺身邊缺人管理衣物,便被調到了這裏跟著當差學規矩,嫻熟點再正式伺候冠戴。”


  “啊,那也是司寢那一頭的。”李夕月點點頭,心裏卻想,沒聽說司寢的宮女有誰要放出去或是要挪到別的地方呀?


  想到這一層,先覺得這小姑娘雖然年紀小,看著也天真,自己還是記住白荼的教誨,凡事要嘴緊,要慎重。


  一會兒,她的長辮子就梳好了,用了點發油,頭發梳得光溜溜的。李夕月摸了摸鬢角,說:“可惜汗濕了,若是明兒能好些,得認真洗個頭了。”


  宜芳抿嘴笑道:“行,那明兒個我來伺候姑娘洗頭。”


  說完,她俏伶伶蹲了個安:“萬歲爺一會兒還來找姑娘談事,我就先告退了。在姑娘這兒我還敢說幾句話,做點事,要見了萬歲爺的麵,隻怕兩條腿要篩糠。”


  李夕月笑了笑,想勸她別怕的話到底咽下去了,隻說:“可不是,禦前當差誰不要提著心?謹慎些總沒錯。”


  她一個人在屋子裏發了一會兒呆,覺得坐著都快要睡著了,突然門軸一聲響,一激靈又靈醒過來,昝寧已然推開門往裏麵望了望:“就你一個人吧?”


  李夕月不由說:“萬歲爺要是會敲個門就好了。”


  他嗬嗬而笑,自顧自走進來,還順手把門一閂,說:“你這裏有政務麽?不能為外人所聽?我是不是還得先報個名——”


  他捏著嗓子學小太監:“昝寧求見李夕月姑娘。”


  李夕月小小的火氣被他這荒唐的樣子給澆滅了,又好氣又好笑說:“真是,說出去您是萬歲爺呢!”


  他已經湊過來:“萬歲爺怎麽了?”


  涎著臉:“萬歲爺就不能孟浪一回?萬歲爺就不能赤子之心一回?”


  理直氣壯上前來摟著。


  李夕月心裏還有氣呢,稍微扭一扭說:“別介,奴才還在生病呢,過了病氣給萬歲爺可是死罪。”


  昝寧說:“咦,是不是生病了腦子燒壞了?昨天不是說了嘛,這病是我傳給你的,你想再還回來也難於上青天呢。”


  他低頭嗅了嗅她的脖子,又看了看衣領,笑道:“衣裳又換了?”


  李夕月一聽他這個“又”字,差點炸毛,伸手把領子一握,用力一掙:“萬歲爺天縱‘英明’,連奴才換了衣服都曉得啊!”


  昝寧再料不到她心眼裏所想的,說:“昨晚上你出汗了,這會兒一點汗味都沒有,當然是換幹淨了。你別臉紅嘛,發燒出汗是好事,出一身透汗,寒氣就發出去了,隻要當心著別再著涼,這病也就差不多好了。”


  他變戲法一樣拎出一隻藥壺:“還熱著呢,喝吧。”


  李夕月搖搖頭:“奴才都快好了,就不搶萬歲爺的藥喝了。”


  “不成。你身子骨哪有我壯實?乖乖把藥喝了,不許嫌苦,喝完了,我有賞。”


  李夕月說:“奴才身子也挺壯實的。奴才不是嫌苦,是沒做下人的喝主子的藥這個道理!賞,奴才也不敢要,萬歲爺留著賞別人吧。”


  “幹嘛呀!”皇帝有點怒了,“昨天病歪歪的倒還挺聽話的,今天誰踩了你的尾巴了?跟吃了槍火.藥似的,‘邦邦邦’就會戧我!朕命你喝藥!”


  嗬!敢情我一聽話就好欺負是不是?

  李夕月心裏不忿地想著,但見昝寧擺出皇帝架子生氣,她又不敢逆批龍鱗,撅著個嘴隻能不說話、垂下頭,賭氣一樣對他既不答應,又不反對。


  昝寧氣得想笑,心道:我還對付不了你了?


  想著前兒個她伺候他喝藥,最後她說了句“捏著鼻子灌”。


  捏著鼻子沒法呼吸,自然得張開嘴,張開嘴自然就可以往裏麵倒藥——他雖然從來沒試過,但一想就明白過來。


  於是打算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鋼鐵直男式的思維,嘖,扭轉不容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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