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抉擇
在星光傳媒寬敞明亮的頂樓辦公室裏, 蘇白黎正在處理文件，他麵色冷峻, 不知道的還以為項目出了什麽問題。自從從葉輕輕那邊回來之後，每天來他辦公室的人都少了很少。雖然平時除非來商討工作，其他人不會上來，但現在人更少了。
原因無他，誰都想麵對老板這張堪比寒冰的臉。
“叩、叩、”辦公室的門傳來人敲擊的聲音。
蘇白黎頭都沒抬，聲音又冰又硬：“進來。”哪怕站在外麵的張恒，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啊，葉小姐什麽時候才回來啊，張秘書已經在被凍死的死亡線上掙紮好幾天了。
張恒用最快的速度的進來，企圖用最短的時間匯報完：“老板，你交代的關於調查那位老師的事情已經調查好了。”
蘇白黎的看文件的動作停了下來，手指微微下彎，把文件合上，這才抬起頭看他。
張恒上前幾步, 把手中的一疊資料放在前麵的辦公桌上, 紙質版的資料與桌麵發出輕微的“哢啪”聲, 在安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明顯。然後, 他後退幾步, 清了清嗓子說道：“那位老師本名譚鈞, 是珠慶市的譚家的獨子，從小成績優異，三年前大學畢業，被省理工大學特聘為講師，主攻的方向是物理力學，現在省航天部門做技術部門, 這次來冬令營授課是他主動要求來的，對外的說法是想把自己的經驗教授給這次競賽的學生們。”
這些資料都能從正規渠道取來，隻需要歸納總結就行。但張恒知道，自己老板主要的目的並不是聽這位老師多麽學霸的生平，而是跟葉小姐的關係。
想到這，他咽了口口水，再繼續說道：“譚鈞跟葉小姐的能查看的最開始見麵是今年國慶期間，原因是來我們這邊的東晉峰進行個人登山運動，據資料顯示，他這三年來幾乎跑遍了華國的名山，在最近更是去了東南地區的東仙山兩次。另外一次跟葉小姐的接觸就是在冬令營這邊，而且自從我們走的第二天，他在冬令營裏麵的課程已經結束，去向也是東南方向。”
張恒把資料簡單地說了一遍，然後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蘇白黎的下一步指示。其實他的心裏也納悶，他調查的資料已經是很詳細了，但從資料上所看這個譚鈞跟葉小姐的生活交叉點少得可憐，可兩人說話間明明一副相識已久的感覺。
特別是當著他們的麵譚鈞所說的那些話，好像並不在乎他們是否知道是什麽事，這讓他從看到資料後到現在一直都想不明白。
蘇白黎垂眸坐在那裏，低垂的眼皮遮住了他眼底的冷色，他的指尖落在物理兩個字上，直覺告訴他兩人的關係並不止資料上所顯示的這麽少。這種被刻意遮擋住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升出一股戾氣，憋得他渾身都很不舒服。
“咳、咳、咳……”連續幾天的高強度工作和心緒不寧引發了他的舊疾，蘇白黎放在資料上的手指驀地收緊，低著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張恒想起父親給他交待的事情，嚇得要命，此時也顧不得老板會不會生氣，急忙跑過去扶他。
蘇白黎還在咳嗽，仿佛要把五髒六腑咳出來。張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按照記憶裏張管家的所說的那樣，先撥打了專用醫院的電話，之後一邊順著蘇白黎的背，一邊給給張管家通信：“爸，老板病發了！”
等張管家安撫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張恒才鬆了口氣，老板的咳嗽聲小了很多。但他不敢掉以輕心，等竭力把他扶到沙發上時，才發現他身體的微微顫抖。在暖氣開得充足的辦公室裏，蘇白黎緊緊地抿著唇，麵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老板，醫院的車很快就要來了，我已經安排底下車庫直接上樓。”張恒身為他的秘書，安排地滴水不漏。
蘇白黎忍住難受點點頭，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狠狠地捏住，就連發出的聲音都變了形：“不要告訴輕輕。”然後，才昏了過去。
這邊的張恒方寸大亂不說，葉輕輕坐在教室裏，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輕輕，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嗎？”唐幽然關心底問道，“你臉色不是很好。”
不知怎麽的，葉輕輕覺得有點心慌，這種心慌沒有來由，等發現手機鈴聲響起後，她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背上的冷汗。
“幽然，我有點不舒服，最後一節課我先回宿舍去休息一下。”冬令營的上課沒有固定要求，全靠學生自覺，葉輕輕的那股心慌越來越重，特別是看到手機上陌生的來電顯示後。
“你自己可以嗎？要不要我陪你過去？”她住在宋佳佳和唐幽然的中間，又剛好是下課時間，兩人第一時間就發現她的不對勁起來。
葉輕輕搖搖頭，這股心慌雖然來得突然，但是對她的身體應該沒什麽影響：“不用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自己先去躺一會就行。”
見她堅持，兩人也沒強求，隻是說手機保持暢通，有什麽事情記得說。
手機鈴聲因為她沒及時接，來電顯示的已經熄滅了。葉輕輕把書裝進書包裏，出了教室門朝宿舍方向走。
前麵第一排的鄭源凱和葉天淩剛好看到她，見到她這副架勢也有點納悶。
“她怎麽了？”葉天淩戳了戳鄭源凱的胳膊。
“不知道，可能是有事吧。”鄭源凱抬頭看了一眼，搖搖頭。
“最後一節課不上，不符合她的風格啊。”葉天淩有點不解。
“要不你去問問？”鄭源凱真誠地提議。
最終兩人還是沒有去問，因為葉輕輕走得太快了，不到一分鍾就消失得沒影。
葉輕輕走出教室呼吸到新鮮空氣才感覺好了一些，現在是下午，按理說她應該在上課，而蘇白黎應該在上班。但她卻因為沒有緣由的心慌來到了教室外麵，不僅如此，她還有一種迫切想要跟蘇白黎聯係的衝動。
但她壓製住了這種衝動，因為她知道蘇白黎最近有多忙，好幾次晚上聯係的時候他都在加班，甚至有一次空閑時間視頻的時候都能看到他眼底的青黑。
正在葉輕輕糾結之間，手機再次響起。葉輕輕停下腳步，剛好走在宿舍樓下麵，她把手機掏出來，上麵的來電顯示正是剛才的陌生電話。
她眉心輕蹙，到底還是按下了接通按鍵。
“喂，葉博士，我現在在東仙山。”電話那頭的聲音響起。
葉輕輕愣了一下，隨後才遲疑地開口：“譚鈞？”
“是我。”譚鈞的聲音似乎有點激動，但由於電話裏麵還伴有風聲，葉輕輕聽得並不是很清楚，“我現在在東仙山，葉博士，我真的找到了回去的路！”
難道這次的心慌是跟譚鈞的動作有關嗎？
“你慢慢說。”葉輕輕的聲音很穩，讓譚鈞激動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你真的找到了？”
這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
在譚鈞心裏，這裏隻有他跟葉輕輕是獨特的，他打這個電話來，不僅要把情況詳細地告訴她，更是想借此機會得到她的幫助。因為，光憑他自己的力量，很難回去。
“這裏有個空間漩渦，葉博士，我發現這個漩渦跟宇宙中的某個天體有關。”譚鈞的聲音難以興奮，“計算，隻要計算出跟天體的關係，我們就能反向推理。”
“葉輕輕，這是你的強項，隻有你能做到，你還記得當初的空間站坐標嗎？隻有我們從當初的坐標進行演算，再反向推理，就能得到回去的路徑。”譚鈞站在東仙山呼嘯的風口，大聲地說道，“我不知道這個漩渦什麽時候會消失，我們要抓緊時間。”
他這話說完，電話裏麵就是一片沉默，葉輕輕沒有說話，而是神色凝重地站在原地沒動。
“葉輕輕？葉博士？你在聽嗎？”譚鈞在那邊焦急地問。
在一陣心神震蕩之下，葉輕輕壓住心慌，開口問道：“如果我們不回去會怎麽樣？”
譚鈞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反問道：“你猜到了？是嗎？”風漸漸小了起來，譚鈞穩住身形，繼續說道，“先前我跟你把這個世界比喻成一本書，其實也沒錯，書都是由作者書寫而成，你也理解為這個世界的規則演變的，我們雖然代替了這本書本來人物的存在，但我們的行事辦法自然不同，所以造成的影響肯定不一樣。”
“如果因為我們的到來改變了這本書的結局和人物走向，就相當於扭曲了規則。”譚鈞坐了下來，“固定的規則被打破，這本書就會崩潰。”
這是譚鈞在此刻為止，能確定好的所有訊息，他一點都沒留地告訴了葉輕輕。他知道葉輕輕想留下來的原因是什麽，可是，要是留下來會導致這個世界她所在乎的人所湮滅呢。
譚鈞知道自己找到了說服葉輕輕的關鍵點，雖然有點卑鄙，但是他不後悔，因為他說的也是事實。
“如果我們現在跳出這裏，世界規則會自動修補，所有人會回歸到本來的軌道上，對嗎？”葉輕輕發現自己聲音十分平靜，甚至還有空問上一句，“那他們會忘記我們嗎？”
即使譚鈞想安慰她，但還是說出事實：“按理說，世界規則自動修複，你說的這種情況是會的，因為，我們本來就不屬於這裏啊。”
我們本來就不屬於這裏啊，這句話一出，葉輕輕突然扶住旁邊的樹幹，以此支撐自己的身體。
“同學，你沒事吧？”在外麵溜達的宿管阿姨關心地問。
葉輕輕朝她笑了一下，搖搖頭：“沒事，隻是有點累了。”
她本來生得漂亮，這一笑，直接把宿管阿姨的眼睛晃了一下：“乖乖，現在學生不僅成績好，而且還長得漂亮啊。”見她臉色還算可以，宿管阿姨也不太好多問，隻是叮囑一句，“有事記得喊我，我就在這邊啊。”
中年阿姨已經有些發福了，雖然跟她不認識，但是仍然對她發出善意。這麽可愛的阿姨，會隨著世界規則的改變而湮滅嗎？
葉輕輕無法想象這個場麵，她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然後對那邊的譚鈞說道：“等把坐標連軸演算出來再說吧，你把漩渦的坐標和大致情況測算出來，我先推算一下它還能存在多久。”
她話音一落，譚鈞就知道這件事成功了一半：“好的，謝謝你，葉博士。”
葉輕輕沒有回答，等掛了電話後，就直接回到宿舍裏麵。她此時沒有心情去看書，就這樣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唐幽然進來後，直接嚇了一大跳。
“輕輕，你還好嗎？”唐幽然把給她帶的飯放在桌子上，關心地問，“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這是唐幽然第一次看她不是在看書刷題，而是在發呆。她的眼神空洞洞，看起來沒有生機一樣。
飯菜的香氣讓葉輕輕回了神，她沒有去吃飯，而是朝唐幽然問道：“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訴你如果你不離開你愛的人，他和他周圍的所有人都會消失，你會怎麽做？”
說實話，這是唐幽然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聽說到這個問題，她第一反應不是回答，而是在想葉輕輕是不是剛才看了什麽狗血電視劇。
但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她從來沒看到葉學霸看劇，她看的最多的不是書就是題。唐幽然也沒往別的地方想，隻是以為這是她突發奇想的問題，回答道：“應該沒有這種事情發生吧，生活又不是小說。”
葉輕輕看了她一眼：“生活有時候比小說還要玄幻。”
唐幽然無法，隻得說：“我也不知道，但應該會希望愛的人好好活下去吧。”
葉輕輕沉默，她向來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不是聖母，卻也不想其他人為她的存在付出什麽代價。
而且，她離開後，蘇白黎和這裏的人會忘記她，雖然很殘酷，但是卻是最好的收尾結果。沒有什麽比遺忘更能徹底地讓一個人消失，即使對被遺忘的人來說有些痛苦。
“你說的對。”簡單地想通之後，葉輕輕反而有些釋然，她打開飯菜，吃了起來，還不忘跟唐幽然說，“待會一起去教室刷題。”
唐幽然覺得話題轉得太快，但隻是以為她剛才真的隻是心血來潮地一問：“好的。”
等葉輕輕聯係到蘇白黎的時候，他已經醒了過來。
“蘇白黎，你在幹嗎？”葉輕輕直接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蘇白黎朝病房裏麵的人揮揮手，示意安靜，這才回答：“在休息呢。”
他現在躺在病房裏的床上，可不是在休息嘛。
葉輕輕也沒察覺到異常，隻是說：“那你一定要注意身體，我去上課了。”
蘇白黎對她的關心很受用，臉上浮現柔和的笑容，輕聲道：“那我等你回來。”
葉輕輕捏著手機的手指發緊，但語氣沒有半點變化：“好的。”快要掛電話時，她忍不住加上一句，“蘇白黎，我想你了。”
說完，就直接掛下電話。
坐在病床上的蘇白黎臉上還是有點蒼白，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嘴角上揚，看著兩人的通話記錄神情溫柔似水。
“少爺，醫生來了。”剛進來的張管家等他掛掉電話才說，“他說你這段時間需要好好休息。”
蘇白黎撫了一下嘴角，點點頭，態度空前地配合：“好。”
他的女孩說想他了，他要快點恢複到最好的狀態，然後親自去冬令營那裏接她。
原本打算苦口婆心的張管家看向一直站在這裏的張恒，眼神示意：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張恒心裏的檸檬水已經喝了一大壺，但還是露出一個標準的商業式微笑，做出嘴型：葉輕輕。
張管家了然，很欣慰地點頭。
……
剩下的日子裏，一切都恢複了平靜。譚鈞測量的數據一時半會出不來，葉輕輕幹脆把全部身心投入到冬令營的訓練中。除了吃放和必要的休息時間，葉輕輕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刷題，連帶著跳脫的宋佳佳都努力不少，本來就努力的唐幽然就更不用說了。
於是，大家驚悚地發現，在冬令營的訓練試卷中開始出現附加題之後，葉輕輕每次在排行榜上的分數跟第二次的差距更高了。
大家從“這次的第一名又是葉輕輕”的驚訝已經轉變為“這次的第一名不用說還是她”的無奈。
理所應當的，在一眾學霸之中，葉輕輕儼然再次從學霸晉升為學神級別。而她第一名的位置已經無可撼動，鄭源凱和葉天淩激烈地角逐第二名的位置。
又是幾場考試過後，剩下的人數隻有堪堪102人。教室裏學習的氛圍約來越濃厚，終於在珠慶市的一場冬日的大雨之後，冬令營訓練日子迎來了最後一天。
而最後一場考試，也就是省級物理競賽，在最後一個平凡而又緊張的上午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算是這本書的重點吧，不會虐的，大聲喊出甜文！
剩下的紅包白天補，手機不好發，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