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空穴不來風1
回到宮裏之後,臨月直接去了禦書房。
雲聽雨這位得力的臣子告假,作為天子的鳳棲自然就要忙碌許多,很多事情都要親力親為,此時這個時辰,必然還是待在禦書房處理那一大堆的奏疏,還有各國之間飛來飛去的情報。
臨月有特權,進出禦書房重地自然無需通報。
此時鳳棲也的確在禦書房,但是令臨月沒有想到的是,除了宮無邪這位右相之外,原本應該待在刑部大牢的風無痕,居然也在禦書房。
燈火通明之中,禦書房裏的氣氛卻不見絲毫暖意,腳步尚未邁進,迎麵仿佛就能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肅殺之氣。
“朕倒是忘了,執掌衛閣十多年的閣主,如何能被區區刑部大牢困住?”鳳棲一貫清雅淡漠的聲音此時聽來,更多了幾分蝕骨的寒意,生生地止住了臨月的腳步。
恍若初春裏尚未完全消逝的霜露,帶著一種讓人心脾肝肺都為之一震的清冷之氣,同時也令人不自覺地為之感到不安。
眉頭微蹙,她漫不經心地靠著門站在門外,左右環顧了一周,發現居然沒有一個侍衛。而鳳棲的話,讓臨月瞬間就聽明白了,風無痕是擅自越獄出來的?
既然是越獄,他不去逃命,跑來禦書房做什麽?
臨月眯眼,不,風無痕不是一個越獄逃命的人,他之所以膽大包天從刑部大牢脫困來到這裏,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屬下觸犯了律法,也違背了衛閣的規矩,是生是死,是活剝還是抽筋,皆由主子定奪。但是事關江山社稷,事關天下安穩,也事關……事關主子的性命安危,還望主子多慎重。”
禦書房裏,一身白色囚衣的風無痕卑微地跪在地上,一個多月的牢獄之災讓他清瘦了不少,麵色多了一些蒼白與憔悴,但是絲毫也不影響他周身那種屬於衛閣閣主獨有的淩厲與鋒銳之氣。
前來稟報赤唐戰況的宮無邪,此時屏聲靜氣站在禦案一側,手裏一份情報不自覺地捏成了一團,隻捏得指關節都泛了白。
禦書房裏氣氛凝滯,連一向膽子並不小的宮無邪,也清晰感覺到了一種寒意竄上脊背的森然不安。
鳳棲斜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的語氣,卻隱含著無法忽視的冷意,“你什麽意思?”
“皇後娘娘是大凶之人。”風無痕低著頭,一字一句說得低沉卻是那般清晰入骨,“主子……便是寵愛,亦不能獨寵,否則,必將給主子帶來劫難。”
劫難兩個字一出,宮無邪臉色霎時一變。
鳳棲眯眼,眸心暗黑的氣流翻湧,周身彌漫著一種森冷陰沉的氣息。
風無痕低聲續道:“所以,屬下求主子采納大臣的建議,廣選秀女,充盈後宮——”
砰!
鳳棲一手拍上禦案,一隻茶盞迎麵飛來,帶著強勁的力道砸上風無痕的腦門,風無痕不閃不躲,茶盞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同時,一縷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額頭蔓延而下。
風無痕俯身叩首,“屬下知罪。”
“朕不知道自己什麽給了你這麽大的權力,讓你連朕的家務事都敢插手幹涉了。”慢慢自椅子上站起身,鳳棲雙眸冰冷地注視著他卑微的姿勢,“風無痕,你忘了自己現在還是戴罪之身?擅自越獄,公然跑到朕的麵前來大放厥詞,是誰給你的膽量?!”
“屬下——”
“你的眼裏,還有朕這個主子存在嗎?”鳳棲冷冷看著他,“從現在開始閉嘴,風無痕。觸犯了律法和衛閣的規矩,你應該去的地方是衛閣刑堂,而不是朕的禦書房,滾!”
“屬下身為衛閣閣主,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風無痕緩緩搖頭,表情帶著決然,“屬下願意為今日所言所為付出代價,但是屬下並非無中生有。屬下所言,一字一句皆為真,請主子莫以江山社稷冒險。”
說完,竟是俯身,直接以額觸地。
鳳棲麵上閃過一絲煞氣,驀地抬手,袍袖輕揚之間,一縷勁風挾裹著殺氣直撲風無痕而去!
宮無邪臉色猝變。
然而,預料之中的身體被擊飛的一幕並沒有發生。
一聲悶哼之後,風無痕身體紋絲未動,臉色卻瞬間刷白,嘴角溢出血絲,額頭上冷汗涔涔,身體也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主子。”宮無邪急忙跪倒,“主子請息怒!”
鳳棲不說話,清俊無雙的容顏卻是一片寒涼懾人,眸心冷得透徹,看著風無痕的眼神一點溫度也不再有。
宮無邪心裏無法抑製地生出些許不安來,卻不是因為鳳棲的動怒,而是因為風無痕的那些話。
他們兩人一個執掌衛閣,一人執掌鳳閣,兩閣雖職責不同,然而性質卻是相似。多年共事,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風無痕的性格與行事作風。
原本就是戴罪之身,從刑部大牢越獄更是罪加一等,此時又來主子麵前說這些話,明顯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了——
如果那些謠言僅止是謠言,根本不值得風無痕豁出去一條命去觸怒主子。
那麽,到底是什麽原因讓風無痕篤定,皇後專寵這樣的事情,會影響天下顛覆朝綱,甚至是危及主子的性命?
他到底知道了些什麽?又是否有人從中挑撥……
背靠著牆站著的臨月,雙臂交疊在胸前,站姿隨意而散漫,麵無表情地望著天上的星子,琉璃一般剔透的眸心卻如浩瀚的大海一般,卻慢慢變得波瀾起伏,幽深難測。
事情,似乎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風無痕不是一個輕易會聽信謠言之人,或者即便是相信了,在上次的事情之後,他也應該暫時打消這個念頭。然而,從頭到尾他的心思和目的竟是如此堅定,且完全不欲隱瞞,哪怕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竟也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可真是……有意思呢。
臨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倒真心想知道,她的大凶之命究竟從來而來?
她站直了身子,轉過身,表情沉靜地踏進了禦書房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