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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泡椒鳳爪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 隻等城門一開, 開陽與英娘兩個就駕著馬車出了城直奔趙家莊而去。


  不得不說兩人腳程很快, 才晌午時分就聽見了門口馬車軲轆的聲音, 開陽率先跳下車, 掀開車簾子, 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在英娘的攙扶下下了車。


  這應該就是英娘的父親裴秀才了, 父女兩個隻有三四分相像,但眉宇間那股子沉靜的氣質倒是如出一轍,大概是大病了一場, 裴秀才臉色十分蒼白,寬大的袖袍下空蕩蕩的人消瘦的厲害,背卻挺得筆直, 此時父女兩個眼眶都是紅的,顯然在路上已經哭過了。


  見到門口應出來的容妤, 再聽英娘脆生生的朝她喊掌櫃的, 裴秀才眼中閃過一絲愕然, 然後掙脫了英娘攙著他的手,在容妤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雙手微攏俯身一揖到底,“多謝容掌櫃大恩, 護佑小女, 裴某感激不盡。”


  “先生這是做什麽,”容妤趕忙將他扶了起來,“英娘在我店裏做事, 這些都是應該的。”


  裴秀才見容妤麵上帶笑十分溫和的樣子,顫了顫唇,他如今掛心的唯有女兒,今日見女兒歸家,他簡直是又喜又驚,一路上英娘也跟他說了這月餘來的經曆,知道她如今在一間酒樓裏做活,掌櫃的頗為和善,對她也十分照拂,今日就是掌櫃的怕她一個人回去吃虧,所以才特意找的人陪著。


  裴秀才見女兒非但沒有憔悴,反而精神氣比從前在家中的時候還要好,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簇新的,心中隱隱更是不安,怕女兒年幼被人哄騙,萬一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可就遭了,畢竟在店裏當夥計的哪裏有說待遇這麽好還給帶家裏住的,眼下見了容妤,裴秀才算是真的安了心。


  畢竟女兒隻顧著跟他誇掌櫃的如何如何好,卻忘了說這掌櫃的究竟是男是女,想到自己之前的揣測,裴秀才心中還生出了一絲羞愧。


  “都別在門口杵著了,趕緊進來吧。”容妤招呼幾人進門。


  裴秀才剛道完謝,突然身體晃了晃,在英娘的驚呼聲中直接朝前栽去,幸好開陽眼疾手快的攙了一把。


  裴秀才本來就臥床多時,今日一翻折騰情緒波動又太大,一時間

  就有些支撐不住,勉強安慰了一臉惶恐的英娘一句,話沒說完就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阿爹!”英娘淒厲的一叫將才溜出來靠著門看的團哥兒都嚇了一跳,趕緊拽住了殷玠的衣角。


  容妤也驚了一下,看來這身子是真的不大好了,“快,將人送去廂房。”


  開陽點點頭,麻利的就將人抱了起來往客房走,英娘也趕緊跟了上去。


  正啃著雞爪慢悠悠晃過來的祁大夫“喲”了一聲,“這是怎麽了?”


  “英娘的父親不大好,得請大夫,”容妤順口答了一句,又感覺有哪兒不對,扭頭直勾勾盯著啃雞爪子啃得真得勁的祁大夫。


  “請大夫就快去唄,你看我做什麽?”祁大夫啃雞爪子啃得口水哧溜響,別說,這泡椒鳳爪滋味還真不錯,酸酸辣辣的正合了他的心意,皮也十分有韌勁兒,就連那骨頭都浸了味兒一口下去咬的嘎嘣響,祁大夫一邊辣的嘶嘶直抽涼氣,一邊又實在是舍不下這口美味越吃越上癮,容妤試做的泡腳雞爪幾乎被祁大夫一個人給包圓了。


  “這裏有現成的大夫,又何必舍近求遠呢?”容妤挑了挑眉,“要不您給看看?”


  “不去,沒空。”祁大夫毫不猶豫拒絕,他出診從來都是看心情。


  “給一份泡椒鳳爪。”


  “不去。”


  “再加兩隻醬豬蹄。”


  “我考慮考慮。”祁大夫裝模作樣咳了兩聲。


  “一份麻辣魚骨。”容妤跟著加碼。


  “再多一份。”祁大夫豎起了一根手指,“要你上回做的那個麻辣鴨脖。”那鴨脖子才好吃,也不知是用了哪些鹵料,簡直就是將香、辣、甘、麻、鹹等諸多滋味全部融到了一起,連骨頭裏都浸了味,吃的時候得見縫插針連骨頭縫裏藏著的肉絲都舍不得放過,不得不說還是門技術活,祁大夫砸吧了一下嘴,別說,還真想吃。


  容妤靜靜的看著他,扭頭叫憋笑的紅豆,“去,請大夫去。”


  “好嘞!”紅豆脆生生應了一聲趕緊就要出去。


  “別,回,回來!”祁大夫急了,眼看這是啥都撈不到的節奏啊,見容妤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祁大夫撇了撇嘴,“你這丫頭忒壞,不就多給些吃食麽,瞧你小氣的

  。”他是隨便給人瞧病的人麽?想當年一診千金還得依他的心情來,如今竟敗在了幾根雞爪子身上,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祁大夫搖頭晃腦,十分不講究的將滿手的油往身上擦了擦,轉身就往廂房走,還不忘叮囑,“就按之前說的來,鳳爪魚骨醬豬蹄,你可別給我打折扣啊!”


  容妤忍俊,“放心吧您嘞。”


  殷玠看著兩人討價還價這一幕,眸光閃了閃,看來祁大夫也不是那麽不通人情,那要不要試試?


  等容妤他們去客房的時候,祁大夫正在給裴秀才診治。


  “沒想到你們回來的倒挺快的,我還怕路上遇到什麽事兒呢。”見開陽守在門口,容妤笑道。


  開陽眼神飄忽了一下,咳了一聲,“其實,也不是那麽順利,是遇到了一些事。”


  “怎麽了?嚴重麽?”容妤問。


  “也還好,就是碰到了一些不長眼的人攔車。”


  容妤皺了皺眉,心知那些人大概就是英娘口中的趙秀才家裏人,不由得問,“那你們是怎麽……”


  話沒說完,就見開陽燦爛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既然好言好語勸不開,那當然是直接揍啊!”這話說得非常流暢自然顯然一點都沒覺得有哪兒不對,都說先禮後兵,禮解決不了的事兒那就武力來唄。


  不得不說開陽不愧是殷玠的得力下屬,處事作風都差不離,能動手的就絕不動口,怎麽簡單怎麽來,別看開陽在容妤她們麵前笑嘻嘻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在軍中的名聲可比殷玠好不到哪兒去,帶兵操練手段一點不含糊。


  開陽安慰,“容娘子放心,揍就揍了,沒缺胳膊斷腿,有事兒我們王,啊,我們爺頂著呢。”屬下揍人老大頂鍋,就算是告到衙門不還是有葉大人撐著呢,開陽表示,都不是事兒。


  容妤,“.……”瞧這雲淡風輕的樣子,難不成這就是有後台的底氣?那她是不是也得想辦法抱大腿?

  “祁大夫,我阿爹怎麽了?”房間裏,英娘看著雙眼緊閉躺在床上的裴秀才,眼眶已經紅了,但還是強忍著沒讓淚流下來。


  “應該是感染了風寒,但是沒有得到及時醫治眼下病情有些惡化,加上憂思過度鬱結於心,就靠一口氣吊著,眼下這口氣一

  鬆人也就撐不住了。”祁大夫收回手,“沒什麽大事,不至於要命,就看著駭人,好好養一養,心情好了人也就好了。”


  “有病就得治,不能硬抗,別看這風寒不值得什麽,但要是鬧嚴重了也是能要人命的。”祁大夫一邊絮絮叨,一邊寫方子。


  英娘默默嗯了一聲,哪裏是不想治,是那趙家人放了話,誰敢上門診治就砸了誰的攤子,趙家莊偏遠 ,正經醫士難請,一般都是附近的遊醫,但趙家人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不好惹,家裏頭又有做官的人,沒有誰會為了給一個窮教書先生看病去得罪人。


  還有即將進行的秋闈,雖然阿爹沒提,但她知道,她沒應承趙家的婚事,這次秋闈名單裏不會有阿爹……

  英娘越想越難過,越想就越自責,眼淚忍不住就滾了下來。


  “英娘,別哭。”有些虛弱的男聲響起,英娘驚喜抬頭,就見裴秀才已經睜了眼,有些費力的抬手想去摸她的頭發,英娘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裏放聲大哭。


  裴秀才被她哭的心中泛酸,眼眶也有些濕。


  實在是見不得父女兩個抱頭痛哭的場麵,祁大夫趕緊將藥方寫完往湊過來的開陽懷裏一塞,然後緊趕著就出了房門,其他人自然也不會這麽沒眼色就在這兒幹站著看兩人哭,也都識趣的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好不容易見麵的父女倆。


  “容丫頭,英娘這父女兩個到底怎麽回事?怎麽一個個的都愁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就是生離死別呢?”幾個人蹲在廚房門口無聊啃雞爪子,祁大夫有些疑惑的問。


  開陽也跟著點頭,“我也納悶呢,今日陪她回去的時候不是被人堵了車麽,為首的那個死胖子口口聲聲說英娘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兒,我瞧著怎麽都不像啊。”


  “媳婦兒?”祁大夫啃著雞爪口齒不清,“英娘這丫頭才十三歲吧,這麽早就定親了?”


  “我瞧著不是。”


  見這兩人猜來猜去一副十分好奇的樣子,容妤想了想,將從前英娘給她透的底說了。


  “也就是說,那姓趙的秀才仗著家裏有人脈,用裴先生的前程做籌碼來威脅想讓英娘嫁給他,然後裴先生不同意,讓英娘遠遠避開,那要是真如趙姓秀才威脅的那般

  ,豈不是裴先生這次就無法下場應試?”祁大夫搖搖頭,“可惜了。”


  比起祁大夫感歎居多,開陽則更加警覺,“就憑他一個鄉紳秀才就可以左右朝廷科舉學子應試名單?”開陽下意識偏頭去看殷玠,果然見他臉色已經是冷沉一片。


  往小了說這是私人恩怨,可往深了想這就是明晃晃的濫用職權行舞弊之事啊,眼下可以除了學子考試名額,那下次是不是就可以透題甚至是直接冒名頂替?

  大慶律法,科舉舞弊乃重罪,一旦查出來抄家流放都是輕的。


  不過這事兒也說不好,總不能隻聽英娘的一麵之詞。


  容妤的想法跟開陽差不多,隻是這種事兒她們想要查顯然也不大容易,官場上的事兒還得找專業人士才行,容妤心中大概有了主意,但還是決定先與裴先生談一談,看他是做什麽打算。


  結果還沒等她去尋裴秀才,英娘自個兒就找過來了。


  父女兩個在房間裏說了大半天的悄悄話,眼下都已經入夜了,英娘一個人過來敲了容妤的房門,剛開門讓她進來,“砰”地一聲,少女雙膝一彎,竟直愣愣跪在了容妤麵前。


  “你這是做什麽?”容妤被嚇了一跳,趕緊讓她起來,英娘卻不肯,或許也是知道自己要說的話有些為難人,英娘聲音有些低,“掌櫃的,英娘想求您一件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容妤劈頭打斷她的話,按了按額角,“你先起來。”


  英娘現在來為的無非就是裴秀才,但講真的,官場裏麵的彎彎道道太多了,先別說她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酒樓掌櫃,就算還擔著國公府小姐的身份都未必能做什麽,隻是她不能做的,旁人未必就不能。


  容妤親自扶了她起來,又給她拂去衣裳上沾的灰,笑了笑,“我與殷公子商量過了,後日會在府裏宴請葉大人。”話隻說到這裏,剩下的意思英娘都懂。


  英娘確實都懂了,臉上頓時浮現出驚喜的神色,哽咽著道謝,“多謝掌櫃的。”


  容妤拍了拍她的肩,安撫道,“這兩日你不必去店裏了,就好好陪陪你阿爹。”


  父女兩人相依為命這麽多年,都不容易,想到下午見到的兩人抱頭痛哭的場景,容妤隻覺得心中

  悶得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安慰了英娘兩句,等她走了,容妤發現自己心情開始抑鬱了。


  一閉上眼,前世今生家人的音容樣貌就在眼前浮現,容妤幾乎是一夜未眠,第二天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進店的時候將狗剩幾個唬了一跳,“掌櫃的,你這是熬夜偷菜去了?”


  容妤,“.……”周公解夢去了。


  前後腳跟進來的殷玠順著狗剩的話去看容妤,果然見她眼眶周圍有些泛青,在瓷白肌膚的映襯下顯得就格外明顯,殷玠皺了皺眉,攏在袖中的手指不下心觸及到一個略顯尖銳的物體時,眉毛就皺的更緊了,這東西,送,還是不送?,,大家記得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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