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誰說的不見
“您說大哥他們也要來？”蘇明蜩隨著蘇奶奶往廳裏走去，“我怎麽不知道？”
蘇奶奶回道：“今早給我打的電話，說是要帶未來大孫媳婦過來見見長輩，晚些時候會到。”
“你家的那個……那個誰也來了，我來給你提個醒，你可繃住了啊。”邵揚揚附在蘇奶奶的耳邊道。
蘇奶奶隻是皺了皺眉說了聲“知道了”。
蘇明蜩一開始還沒想明白虞奶奶指的是誰，但見奶奶這般反應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他二叔，蘇意。
是蘇意一家人也受邀來虞老爺子的壽宴了。
說起這一家的人……他也真是是頭疼，當初他們與二叔一家差點是要分家的。
那時他還沒出生，具體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後來在長輩的言語中自己東拚西湊出來的。
大概就是早先蘇家的生意虧了一段時間，蘇父蘇媽還沒有互攤身份，那時很多人就以為蘇家就隻剩下這老宅了。
他二叔經商理政幹啥啥不行，腦子也不是很靈光，攀上了權貴家的女兒，又被有心人挑唆鬧著要與蘇家分家……
那時爺爺還在世，知道這事後氣得不輕，最後鬧得也挺大，就要分家之時，蘇意又從攀上的權貴那得知了蘇家其實還有一個庫房，裏頭有許多古文物、珠寶，價值連城，然後又不想分了……
總之鬧來吵去，家是不分了，但蘇意入贅了那權貴家，好像姓田來著，至此兩家人幾乎不再走動，若是見上麵了，那一定是類似於今日這種宴會上。
再後來，爺爺過世了，蘇意倒是回來守了幾日的靈，但在爺爺下葬後的第二天他居然賊心不死的又打起了遺產的主意，這一次差點把蘇奶奶氣暈過去。
人才剛下葬！孝衣都還沒有脫下就敢張口說遺產的事？
好在爺爺生前做足了準備，做了遺產公正，將東西都留給了奶奶，至於對兒子孫子們的分配大抵也是與奶奶商量過的，隻是到底情況如何他們還不得而知。
但至少，爺爺特意囑咐過，蘇意是沒有份的。
當時鬧了好大一場，雖是關起家門來吵的架，但奶奶因此受了氣突發暈倒被送進了醫院，蘇家這三個小輩自然是看不下去，蘇子春帶著兩個弟弟把人麻袋一套拉到隔壁小巷子裏狠狠揍了一頓解氣。
蘇意當時兩眼一黑壓根就沒見著人，雖對他們有懷疑，但奈何就是找不到證據。
自然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但他們也絕不後悔做了這件事，蘇家怎麽可能會出這樣的社會敗類？本來就沒什麽腦子，看來是田家還挑唆了不少。
蘇意的妻子叫田十雅，那段時間倒也來過蘇家，但見蘇家的三個孫子向舊社會的黑幫老大一般坐在門口，冷冰冰地看著她，嚇得也不敢再往裏進，灰溜溜地走了。
蘇媽那時候還說，她那是第一次體會到了生三個兒子的好處……
“奶奶，我們往這走。”蘇明蜩看到了蘇意一家的身影，扶著奶奶拐了個彎。
蘇奶奶立刻會意，對邵揚揚道，“你先去忙吧，你好歹也是壽星的兒媳婦自是得去撐場麵，我這有明蜩就好了。”
“那好，我先去了，你那坐會啊，明蜩快扶你奶奶過去，可別累著了。”邵揚揚應道，指著一旁的休息區就讓蘇明蜩扶他奶奶過去。
……
蘇明蜩扶著奶奶坐下後，拿出手機給大哥發了條消息，問他何時到，以及說了蘇意一家也在場的消息。
蘇子春的消息回的很快，不知是不是昕怡姐替他回的，總之，他們已經在這一片了，正在接受檢查，馬上就到，還讓他要是遇上蘇意一家可得忍住了。
也不知上次是誰帶頭揍得蘇意，‘忍住了’這三個字應該說給他自己吧？
“奶奶，您吃點什麽嗎？我給您拿。”
蘇奶奶搖了搖頭，“喝點水吧，這身衣服許久沒有穿了，若是吃多了將衣服撐開了怎麽辦？”
“好～我給您去拿，您這身材還怕撐開了？”蘇明蜩應道，“這宴會時間也不短，您若是餓了就一定要去吃些東西，可不能為了這衣裳而少食或者不食。”
“知道了，老太婆我都還沒有囉嗦，你小子倒是囉嗦上了……”
“我這不是關心您麽。”蘇明蜩笑起來，明媚如春，“大哥都到門口了，您馬上就能見著孫媳婦了呢！”
想到孫媳婦，蘇奶奶的心情才好些了。
見奶奶臉上的神情稍好了些，他才放心地去端水，回頭時剛好看到了從大門進來的蘇子春以及王昕怡。
“哥！這裏！”蘇明蜩喊了一聲，端著水向他們走去。
經他這麽一喊，蘇子春立刻注意到了他，與王昕怡一起走向他。
“昕怡姐，第一次見你穿禮服長裙，想不到很適合你啊！”蘇明蜩誇讚道。
王昕怡今日與蘇子春穿的大概是一套深藍的情侶西裝與長裙禮服，麵料上用了不知用了什麽圖案的暗紋點綴，王昕怡的裙擺上還有鏤空蕾絲……總體來說屬保守一類，但也恰好勾勒出了完美的身形。
王昕怡含笑道，“都是蘇伯母準備的，我也沒想到這麽合身……”
原來是蘇媽選的，難怪……“叫什麽伯母，婚期都定下來了，昕怡姐你該改口了！”
蘇子春拍了拍蘇明蜩，“就你能說，我們這是定下來了，又不是已經結了，她愛叫什麽叫什麽，你那這麽多話，奶奶呢？我帶她過去見見。”
“在那呢……”蘇明蜩回頭指了指，出口的話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他看到奶奶麵前站了個人。
蘇意！
順著弟弟的目光看去，蘇子春自然也注意到了，眼裏的高興之意一瞬間也涼下去了幾分。
他按住弟弟的肩，“穩住了，當初我們怎麽揍得他，他應該終身難忘！如今六年了，他若是再不知好歹地做什麽妖，也不是沒得辦法治他。”
“我知道，畢竟六年了，人也是會長大的。”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被他們說一句話就激的發抖的小孩了，“我隻是再擔心奶奶年紀大了，受不了這種刺激……”
蘇意應該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他們，趁他拿水的間隙才湊上去說話。
王昕怡見兩位神色不對，也沒多問，跟著蘇家二兄弟向休息區走去。
“那人叫蘇意，生物學上來說是我們的二叔，人格品質上來說是個人渣。”蘇子春簡單地跟她說了一句。
王昕怡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蘇明蜩與蘇子春一左一後地走到了蘇奶奶的身邊，冷著臉看著蘇意。
蘇意見他們來勢洶洶，一副不好惹的模樣坐到了蘇奶奶身邊，緊攢了一下袖子，麵上卻並無變化。
“子春、明蜩，我們很久沒有見麵了……”
蘇子春先開口了，“蘇意，你來做什麽？”這麽親昵地叫著他們的名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情願你叫我們全名，這樣更順耳一點。”
“咱們別一見麵就這麽劍拔弩張的，我畢竟也是你的長輩，大家好歹都是……”
“都是什麽？誰是長輩？誰跟你是咱們？”蘇子春立刻否定掉他的話，“之前做了些什麽事自己心裏沒點數嗎？也好意思上來湊？”
“你……子春，你這話說的就有點過了。”在蘇家鬧事那次確實是他理虧，他們的聲音不小，周圍有人看了過來，蘇意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王昕怡，想把話題扯開，“這位小姐是……”
“我蘇家的孫媳。”蘇奶奶的開口，認了她的身份。
蘇家的孫媳？方才她是跟著蘇子春一起進來的……
“你好，幸會，我叫蘇意。”蘇意伸出手向王昕怡伸去。
“你好，我叫王昕怡。”王昕怡勾起一抹笑，上前握住了蘇意的手，“是一名，法醫。”
後半句她的語氣突然變得陰森，就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而‘法醫’這兩個字，就像是帶著毒液的尖牙，咬在了蘇意的心上。
法法法……法醫！？
蘇意握著王昕怡的手搐動了兩下，僵著笑容不知所措，差點就想把手立刻抽出來。
“幸會。”還是王昕怡先放開了他的手。
“嗬嗬……”蘇意尬笑著，“老大媳婦不錯啊，真不錯……你們先聊你們先聊，我先告辭了。”
“嗬。”蘇子春盯著蘇意快步走向洗手間的背影，冷哼了一聲。
蘇明蜩：“昕怡姐這招厲害啊，直接就把人嚇跑了。”
“是啊。”王昕怡頗有些得意，“看他的表情，估計是得洗一層皮下來……”
蘇子春表示自己已經習慣了，對蘇明蜩說道，“她從前剛上任的時候就喜歡練這種陰森森的語氣告訴別人自己是法醫，也就我受得了了。”
“你就不問問他是什麽人就敢把人嚇成這樣，萬一他有來頭，惹上麻煩了怎麽辦？”蘇奶奶向王昕怡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子春他方才簡單同我說了一句……”王昕怡沒料到蘇奶奶會突然開口問她這個，“他與明蜩我以認識許久了，不會無端對人這般態度，加之您剛才神色不太好，可見您心中……不喜，至於惹上麻煩，我隻是介紹了自己的職業，並無不妥。”
“……倒是個觀察細致入微的孩子。”蘇奶奶點了點頭，“孩子你坐過來讓我仔細看看。”
一聽蘇奶奶要仔細看看王昕怡，蘇子春立刻與她換了位置，“奶奶您好好看，慢慢看，這可是您大孫媳婦……”
“知道了，知道了，明蜩，把你哥帶走，我和大孫媳婦聊聊。”蘇奶奶揮了揮手，示意蘇明蜩趕緊帶蘇子春走。
“別啊，有什麽話咱一起說，有什麽東西一起看啊，奶奶您這麽久沒見著我我了就不多看看我嗎？”
“不看不看，你有啥好看的。”蘇明蜩推著蘇子春往外走，“你就別擔心了，快走快走！”
王昕怡看著兩兄弟推推嚷嚷地往外走去，捂著嘴偷笑。
……
“哥，你就別在回頭了，奶奶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又不會吃了昕怡姐。”見蘇子春頻頻回頭，蘇明蜩忍不住道。
“你懂什麽？我這是在緊張……”
休息區那，不知蘇奶奶正與王昕怡在說些，總之二人的氣氛很融洽。
“有什麽好緊張的，人家昕怡姐都沒有緊張，你看，多和諧的氛圍啊！”
“行，我不看了。”蘇子春終於把頭收了回來，“時間到了，壽宴要開始了，先去入座吧。”
“好。”
蘇家的地位不低，坐在了賓客席位的最前頭幾排，僅次於虞家人。
虞老爺子緩緩從螺旋形樓梯走下來，攙扶他的正是虞江。
老爺子今日的心情不錯，連帶著精神也好，麵對眾人站在中央，虞江接過遞過來的話筒。
“感謝大家今天來參加我曾祖父虞陽九十的壽宴，在此之前，他老人家有幾件事要對大家宣布。”
虞老爺子方才就坐在了下人搬來的紅雕木椅上，虞江將話筒放在虞陽的手心裏。
“我虞陽，活到今日也九十歲了，本想著這年紀也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要去見一些故人了……”
虞陽的故人？大多都已經被埋在地裏了吧？
有人在下頭回道，“老爺子您這是什麽話，您可是要長命百歲的人……”
立刻又有人接道，“就是，老爺子您會長命百歲的！”
“長命百歲倒是不必。”虞陽笑了一下，“待我百年後，虞家的繼承人就是我這曾孫，這我想大家都不會有什麽意見的……”
台下的賓客們自是沒有什麽意見，這虞家的家事他們一些外人誰敢多嘴……
而虞老爺子的目光則是掠過了前排的虞家人。
他又接著說起了第二件事，“幾十年前，我有個恩人，這麽些年我一直再找，也就是在最近才找到了她。”
老爺子頓了頓，“她的後人。按輩分算，我還得喊她一聲姐姐，今日也是告知大家一聲，她往後就是我虞陽的姐姐，你們可得給老夫幾分薄麵啊！”
什麽虞老爺子的姐姐？這恩人的輩分挺大的啊？若是如此，什麽幾分薄麵？虞老爺子的姐姐幾分薄麵怎麽夠，十二分都不夠！
台上虞老爺子的眼睛突然一亮，就要站起身來，虞江立刻扶住了。
眾人好奇地順著虞老爺子的目光看去，什麽人能讓老爺子這番激動，難道是那位‘姐姐’來了？
身穿一位女子出現在門口，一襲紅衣映入人們的眼簾，她踱步走來，在宴會廳的燈光照射下，如星芒中走出的女神那般高貴，紅色的一字肩長擺禮服，露出鎖骨和肩膀，雪白的肌膚，紅豔的口脂，雙眼微微上斜，冷漠如冰，氣勢淩然，盡顯妖豔之風。
蘇子春與王昕怡在見到來者之後下示意地看向蘇明蜩。
“也許隻是長得像……”
長得像？
這世間是有許多的相像之人，但這一個……不會……
‘林幽’這個名字浮現在他的心頭。
但，林幽從來不會化妝，也不喜歡穿這種露肩的衣服……
更何況，更何況她說過不見的……
為什麽，虞陽所謂的的‘姐姐’會是一個與林幽長得十分相像的人？
“林幽，來這裏。”
虞陽的這一句話像一支利箭插入了蘇明蜩的心髒，使它有這麽一刻停止了跳動。
她也叫林幽嗎？她長著一副他已經準備埋進心底那張臉？
這世上，有幾個能長得和住在他家半年之久的那個叫同叫林幽的一模一樣？
是她。
不是，說好了，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