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你不信嗎?”安然也站了起來,冷眼看著他,“看來秦經理竟然也有能相信的人?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你不是一直以利益為先,拋棄朋友,無視規矩,做盡卑鄙齷齪的事麽?你這樣的人,竟然還有能相信的人?”


  秦陽還沉浸在剛才的難以置信中,無措地笑了下:“你的謊話以為我會相信嗎?小雅就算有什麽不滿要針對我,可也不必去找你啊。”


  “你說得都對,”安然點點頭,“可她偏就找到了我,尊夫人到底家底殷實,開出的條件更是讓我難以拒絕,我隻要撤資,就能得到豐厚的回報,也就不用和你一道,擔著風險了,不是嗎?”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些鬼話嗎!”秦陽衝上去,抓住安然的衣領,幾乎要把襯衫紐扣都拽了下來。


  “至於信不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安然伸開雙手,“不過看她當初憤憤的樣子,是典型的,女人報複的行動,你要想想看,怎麽傷了她的心,而不是在這裏朝我大喊大叫。”


  “小人!”


  “彼此彼此。”安然重新整理下衣服,“尊夫人當時說了,要讓你付出代價呢。”


  秦陽有些頹喪的靠在牆上,滿腦都是紛繁錯亂的破碎影像,當初趙曉雅的千嬌百媚,孤傲芬芳,最近的漫不經心,曾經婚禮上彌漫著的鳶尾花香,甚至還有,靳璟曾經在自己麵前掉落的淚珠。


  “不過呢?”安然接著說,“你們當初為什麽情投意合,你自己心裏最清楚,是你自己做了虧心事,喜新厭舊,毫無顧忌,連帶著讓尊夫人心裏不安吧。否則,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哪裏是個頭腦縝密的女人能做得出來呢?”


  黑夜中,秦陽獨自坐在車中,車子早就熄了火,周圍都是凝固的冰冷空氣,寒徹刺骨。


  他的車子就停在小區門口,心緒卻紛亂的無法踏入自己的家中。


  遠遠的,他隱約望見了自家窗子亮著的燈,暖暖的顏色投入到他的眼眸中,卻一絲也勾不起回家的欲望。秦陽的手指冰涼,顫顫巍巍地從衣兜裏掏出打火機,一連幾下,都沒有點燃手中的香煙。


  打火機微弱的火苗,熄滅了。


  他歎了口氣,一下子靠在了駕駛座的靠背上,眼中飄來的是趙曉雅柔媚的眼睛——曾經她的執著和勇敢,給了自己拋開過往的動力。可是哪曾料到,越是這樣違背常理和邏輯得來的所謂愛情,越是容易讓人執念瘋狂,直到將它永遠抓在手裏,再不鬆開。


  秦陽自嘲的笑了——自己從靳璟身邊來到趙曉雅的生活中,這樣的過往,帶給她的,隻能是不斷放大的不安全感。


  他又想到了趙曉雅曾經一次次地問及他的行蹤,問到裴英晨,問到靳璟。


  “該死!”他使勁捶了下方向盤,順勢趴在方向盤上,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


  裴英秀回到公寓時,打開門的一瞬間,客廳明晃晃地亮著燈,裴英晨坐在餐桌旁,一看見他,趕緊站了起來,指了指餐桌:“我做的,吃飯吧,哥。”


  英秀的目光落在桌子上,幾道像模像樣的菜正一一被英晨拿開扣在上麵的碟子,還微微冒著熱氣。


  她給英秀盛了一碗粥,“我想明白了,事已至此,還不如好好吃飯睡覺,說不定以後,還能重振旗鼓。”


  英秀笑了:“你要是早想明白,也不會把你自己弄得這麽憔悴了,”他給堂妹加了一筷子菜,“多吃點。”


  英晨嘴裏吃著菜,還不忘了問他:“你去哪兒了啊?那麽長時間都不見人,打電話也不接。”


  “啊?”英秀趕緊看了看手機,果然有兩個未接電話,“太吵了,沒聽見。”


  英晨仿佛猜到了他的去處,也不多問了,隻是嘀咕著:“也不知道誰是買主,不知道能不能還有那麽一點點轉機。”


  英秀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要不要告訴裴英晨。


  “我去個洗手間。”他離開了餐桌。


  他的手機一亮,收到了一條消息。


  “誒,你的手機閃了。”英晨朝洗手間叫了他一聲,“哥,你的手機。”


  沒有得到回應,裴英晨隻能拿過手機,看發來的消息:裴老板,請您清點下店麵堆積的東西,明天最好清理走,店麵的招牌也煩請移走。


  短短幾句話,看得裴英晨雙眸燃火,再看號碼,她有點疑惑,這和秦陽曾用的一個號碼,數字隻相差一位。


  她試著打了過去。


  “你好,這裏是獵狐部落電競中心。”一個聽不出是誰的男聲接起了電話,周圍滿是嘈雜的環境音。


  “你剛說什麽?”裴英秀從洗手間出來,伸手要過電話。“有人找我?”


  “哥,”英晨的眼神也凜冽起來,“買走我們星河之隅的人,是秦陽吧。”


  裴英秀眼神中掠過一絲慌亂,他拿過手機,看到了剛發來的信息。


  “這是人做的事嗎?我看從一開始,就是他搞的鬼!恬不知恥!死性不改!”英晨站起身,就要往門外衝。


  “你要幹什麽!”英秀趕緊拉住她,“不許出去!”


  “我這次不是要去尋死,我是要找秦陽算賬,算總賬!”英晨的腿亂蹬,裴英秀怕傷了她,也有些不敢使勁拉。


  “你算什麽賬?你拿什麽去理論,有證據嗎?你剛不是說要重振旗鼓嗎?晨晨,交給我,交給哥哥,你什麽都不要管!”


  “不管?就算要重振旗鼓,也要清算了這樣的小人才能有希望!”她使勁向後一踢,正中在了英秀的腿上,“你放開我!”


  英秀還是抓著她的肩,“不放!你這樣子,我怎麽能讓你出去!”


  “那你呢?啊?你現在是能打架還是有別的什麽辦法?”她又使勁掙紮了幾下,幹脆死死咬住環住她肩的裴英秀的手,連著一通亂抓亂踢,“放開我!”


  英秀吃痛,隻能鬆開,裴英晨立時衝了出去。


  裴英秀眼見她跑了出去,連外套都沒穿,他想起來去追,腿上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軟軟的,還有些發麻。


  剛被英晨踢了一腳,他揉著隱隱作痛的左腿,慢慢扶著桌子站直了,勉強移到門邊,早已不見了英晨的蹤影。


  英晨剛出了小區,就迎麵撞見了歸來的靳璟和季繁希。


  “小璟姐!”她不由分說地拉住靳璟的手,“跟我走!”


  “幹什麽?”靳璟一臉迷茫。


  “秦陽,就是毀了星河之隅的人!”


  出租車一路風馳電掣,直接開到了秦陽公寓的附近。


  下了車,裴英晨抱著肩,她覺得有些冷,“今天,我就是來找他算賬的,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找個見證人也很好。”


  靳璟驚呼一聲,“到底怎麽回事?我腦子都亂了……”


  “不是,裴大小姐,”繁希有些難以置信,“雖然他是做了許多令人發指的事,可這也需要證據啊。”


  “不去見他,怎麽來的證據?”她的目光在四周搜尋。


  靳璟輕聲問:“你哥呢?不知道嗎?”


  “他早就知道了吧。”英晨無奈地笑了笑,“他還攔著我不讓我知道。我就看不懂他這做事的風格。”


  靳璟的目光一定,不遠處,秦陽那輛越野車就停在一旁,她指了下,“那是秦陽的車。”


  幾個人跑去在秦陽車前張望的時候,秦陽正要下車。


  幾個人麵麵相覷,都楞了一下。


  “你這個不要臉的小人!”裴英晨不由分說,上前就踹了秦陽的膝蓋,秦陽冷不丁地被這樣一踢,有些站不穩。


  他眯了眯眼睛,看著連外套都沒穿的裴英晨,“英晨?是你?你這樣沒頭沒腦的跑來打我,這是要幹什麽?

  “幹什麽?老娘今天就要和你魚死網破!”她還要再衝上去,卻被靳璟和繁希拉住了。


  秦陽看著眼前怒目圓瞪的女孩,頭發淩亂的披散著,渾身散發著戾氣和憤怒,連氣息都不勻了。“英晨,你這樣,我很意外,我認識的裴英晨不是這樣的。”


  靳璟聽了這句話,有些上火:“你還用這些伎倆來騙人嗎?秦陽,你應該看看自己,看看自己還是不是從前的你,又有誰會認識現在的你呢!”


  “小璟也來了?”他走上前去,“我前兩天才跟你說過,不要把希望放在沒有前途的男人身上,你怎麽就執迷不悟呢?”


  “秦陽,別給我轉移話題!”英晨喝了他一句,“我要知道從頭到尾你在這件事扮演的角色,如果有什麽隱瞞,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你墊背!”


  “這種話你問錯人了,我隻是撿漏的……”


  “你以為我沒辦法對付你嗎?”裴英晨指了指附近燈色點點的樓,“綁架、鬧事、騙錢。你老婆要是知道了你這些齷齪事,還會跟你在一起嗎?失去了她,你不僅失去了家庭,還有那些無形的資源,你要搞清楚!”


  “你以為說這樣的話就能恐嚇我嗎!”裴英晨這句話,倒是點燃了秦陽的憤怒,他快步上來,幾乎把身體貼在了她的胸口,“不過你要是真的想作死,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你以為我怕嗎,我什麽也不怕!”


  “你走開!”靳璟和繁希伸手想推開他,“滾開!我不想再見到你!”


  “來啊!”秦陽沒有理會他們,卻直接伸出手來,一把就卡住了裴英晨的脖頸,“你去說啊!你去告訴小雅啊!你知道你在我的心裏是多麽完美嗎?你讓我看到了我以前的樣子,我的青春,我再也回不來的時光,可是你今天,在這樣的夜晚朝我大喊大叫,說些不知輕重的話,知道我有多失望嗎!”


  “你特麽的還是人嗎?這是什麽話啊!”靳璟嘶啞的喊了一聲,撲上前去,使勁掰他的手指,又拚命打他的胳膊,可是秦陽,還是緊緊扼住了英晨的脖子,英晨已經有些上不來氣了。


  “混蛋!人渣!”一旁的季繁希深吸一口氣,瞅準時機,一腳想踢在秦陽的命門上。


  秦陽微微側身去躲,直接按著英晨倒在地上,他吃痛,仿佛被激怒了,扼著英晨脖頸的手指又用力了幾分。


  英晨的雙腿亂踢,手指徒勞地想掰開秦陽的手。她臉色已經變了。


  “魔鬼!變態!”靳璟照著從裴英秀那裏學來的一招半式,撲了上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別住了他的膝蓋。


  “啊!”秦陽覺得膝蓋傳來一陣疼痛,想去踢她,卻使不上勁,可他的手,仍然還掐著英晨的頸。靳璟見狀,隻能拽住他的胳膊,使勁一掰,最後,她心一橫,幹脆撲在他的身上,伸手同樣掐住了秦陽的脖頸。


  “放開!”秦陽的氣息有些不勻了。


  “你弄死她,我就弄死你!”


  “小璟,你先放手……”


  “你放手我就放手!”


  秦陽心裏透出一陣狠勁,他有些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要是不放呢?”


  “魔鬼都沒有你恐怖!放手!”一邊的季繁希也衝了上來,簡單粗暴地咬住了他的手。


  “啊!”秦陽覺得手上的刺痛深入骨髓,這隻手臂,似乎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放手,放手啊!”靳璟的手也開始使勁,秦陽的臉色漲得通紅,急促的喘著氣。他被咬破的手上,蜿蜒著的鮮血流向手腕,像一條嗜血的溪流。


  他沒有力氣了,終於鬆了手。


  裴英晨這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慢慢地坐了起來。


  靳璟緊緊盯著秦陽,看著他捂著手,慢慢把袖子放下,他硬朗清晰的側顏,在昏黃路燈的照射下,和從前幾乎沒有分別。


  靳璟咬著牙,一個耳光扇在了秦陽的臉上。


  “混蛋!”她的眼淚也順著眼角留下,緊抿著雙唇,嘴角似乎都要抽搐了。


  “小璟……”繁希拉著她,輕聲說,“和這種人,不用這樣動氣,何必呢,是吧?”


  靳璟的眼睛,還是死死盯著他看,隻是眼淚掉落地更多了,淚珠連成了線。“你什麽時候,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錯,”秦陽點點頭 ,“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反駁,我就是這個樣子,”他話風一轉,“可是你,小璟,不要忘了我的話,你之前認錯了我,現在還要再認錯一次男人嗎?你還有多少光陰能這樣揮霍呢?”


  “不勞你操心!”


  “好啊,”秦陽轉了轉脖頸,理了理衣領,試圖把掐痕掩蓋好,“就算你是對的,可是你在他的身邊,起到了什麽作用呢?”


  “那也好過被你當成傻子騙!”


  “想想你都做了什麽,對他做了什麽?你支持他複出,到頭來得到了什麽?他的事業遇到挫折,你又發揮了什麽作用?你不會還是像以前,隻會哭?或者,隻會忍?”秦陽湊了過來,“沒人需要你這樣的女朋友,小璟。”


  靳璟看著他,一直盯著他看,沒說話。


  “小璟,別讓他這樣的渣男洗腦啊!這都是渣男的慣用伎倆!”季繁希搖著她,“他才是卑鄙無恥!”


  “算我認錯了人,”英晨已經清醒了過來,“你藏得好深啊,我要是早認出你是這樣的麵目,哪還會和你一起去喝酒,去見麵,你把我也拽進了不明不白的陷阱裏麵!”


  遠處,傳來了男人的呼叫:“經理!經理!”


  幾個人轉頭去看,正是肖湛快步向秦陽跑來,一把將秦陽拉了起來,“沒事吧,經理?”


  “你來幹什麽?”


  “有點店裏的事,想找您商量。”他把秦陽拉到了一邊。


  “走吧,”靳璟看了他們一眼,拉起裴英晨,“折騰夠了,回去吧。”


  英晨坐在那兒,沒動,臉卻一直看著剛來的肖湛,表情,從平淡變成了難以置信,又變成了無聲的憤怒。


  “是你啊!原來是你!”英晨朝肖湛衝上去,靳璟和季繁希趕緊拉她,“你又怎麽了!”


  直到被靳璟狠狠地拽了下手腕,她才反應過來,看著肖湛的眼睛閃過一絲驚慌,又看到了秦陽陰鶩的臉。


  她趕緊收了腳步,還落下一句不清不楚的話:“原來是你……騙得我這麽慘!卑鄙!”


  秦陽和肖湛麵麵相覷,秦陽瞥了英晨一眼,笑了下:“你是被凍得失了心智吧,英晨?現在隻會亂咬了?”


  “英晨,回家。”輕柔的男聲從英晨的後背傳來,她轉身去看,隻見裴英秀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件外套。


  他給英晨披上外套,瞪了秦陽一眼:“你以為這樣來找他,他就會承認什麽嗎?他才像一條狗,隻能亂咬亂吠,你還不知道?”


  秦陽看了英秀一眼,上下仔細打量,果然,比之前更削瘦憔悴了,整個人,都缺乏他年齡應該有的活力,像極了這冬夜飄零的枯葉。


  他思量了片刻,覺得還是不要跟裴英秀再有衝突的好,他招呼過肖湛:“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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