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屍堆
大理寺後房的房間還是蠻多的，如果要住滿的話，至少需要五十個人。
大包包的東西往大理寺裏運，朱舒終於感覺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
“你們隻是借住幾，又不是搬家，到時候案子解決了，是要搬走的。”朱舒提醒道。
“輕點，不是自己的東西不知道心疼啊！”東方沁指揮著，“那個是大件，裏麵裝的是花瓶，你們幾個一起來幫忙。”
東方沁完全無視了他。
“我的東西都帶來了沒？”蘇憶雪看向忙裏忙外的侍女，搖了搖頭，對著朱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麻煩你了，能幫我把衣服送到房間裏去嗎？”
“沒問題！”朱舒應聲，卻被柳如之狠狠地打了一下手。
“你個男人，瞎湊什麽熱鬧！”
朱舒：“”
一夜無話。
第二，蒙蒙亮，大理寺的門前便站了一個人。
朱舒最為警覺，還未等他敲門，就起床打開了門。
一見是郭捕快，他立時皺起了眉頭。
“有什麽事？”
郭捕快搓著手，表現得很是慌亂，臉上還有些驚恐未定的表情，朱舒頓覺不妙。
“朱大人趕緊跟我來吧，出大事了。”
他完便快步走在前麵，朱舒輕掩上門，就見柳如之走上前來。
“把門帶上。”
三人一前一後，腳步很是輕快，不多時，就來到了菜市場。
這個點的菜市場並沒有什麽人，攤位都沒擺起來，靜悄悄的偶有雞鳴之聲。
郭捕快越走越急，穿過肉市，繼續走了兩公裏，等到隻剩一片空地時，這才看到有個漆黑的宛若水下旋渦的巨大土坑。
他來到土坑前，腳步頓住，一臉慘然。
朱舒看向土坑內，呼吸都頓住了。
他的臉上縈繞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以及悲傷。
十三具無皮屍體堆成了山丘，被一根細長的鐵絲串成了串，像是擠破內髒的魚，胡亂疊在一起，他們雙手擁抱著彼此，眼眶裏空洞洞的，沒有眼珠。
“誰發現的？”朱舒的聲音有些嘶啞。
“我早上出勤的時候發現的，從遠處看到有不少禿鷲飛落，我就往這裏看了看。”
郭捕快深深吸了口氣，想要恢複平和的心境，他繼續道，“這裏平時堆放的都是肉市屠夫屠宰後不要的動物內髒和皮毛，不過都會定時清理，不然會發臭，影響縣民生活。”
“柳大人，心！”
郭捕快驚呼一聲，柳如之竟絲毫不在意裏麵的蛆蟲和飛蠅，直接跳了下去。
她站立在屍堆旁，屍堆的高度與她等身，她的腳仿佛踩在沼澤裏，陷入發臭的血汙中，柔軟而粘稠。
“死了有兩了，裏麵有孩子。”
兩句簡短的話語，仿佛鐵錘敲擊朱舒的心髒。
凶手冷酷且殘忍，他第一次殺了一個人，現在卻殺了一群人。
這種數量上的飛躍，讓他對於凶手有了全新的認識。
縱身一躍，朱舒也跳了下來。
柳如之這才意識到，朱舒的輕功絲毫不必她差，甚至還猶有過之。
他的腳落在粘著力極強的血池中，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凶手不是一個人。”他圍著屍堆轉了一圈，驀然開口。
郭捕快心頭一跳，“難道剝皮案的凶手有一群？”
他無法想象，如果是一群剝皮的劊子手，那麽下一場慘案又將是何等讓人驚駭。
“沒錯，從之前發生剝皮案的白骨上我們看不到什麽，但是端詳了那麽久的柳大人應該知道，那具屍體通過拚湊而成的血肉，應該是平整的。”
“什麽意思？”柳如之有些不解。
“我的意思是，在我們看到的第一個被害人的身上，凶手操作的手法應該很熟練。至少皮與肉之間沒有絲毫黏著，肉本身是緊致連接的，隻是沒有了皮膚覆蓋而已。”朱舒指向裏麵的一具屍體，“這個人處在屍堆的中心，身上的肉卻缺失了好幾塊，顯然，殺害這個人的凶犯操作很不熟練，不，應該是生疏。”
“這具屍體也是，那具屍體也是。”他的專注度是驚人的，竟然能夠透過這麽恐怖的場麵，看到其中細微的內容。
“唯獨這一具，也就是最上麵的那具屍體，在我看來，他是完整的。”
郭捕頭定睛看去，搖了搖頭，“這具屍體已經被禿鷲啃過了，千瘡百孔，你的法並沒有服力。”
“你應該思考一下，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會有禿鷲這種生物，除非是有人特地做給你看的。”
朱舒的話仿佛一瓢冷水澆在了郭捕快心頭，他確實沒有意識到，禿鷲這種生活在西北部高山的生物，為何會出現在平江縣這種縣城中，這本身就極不合理。
“他在表演。”朱舒輕輕舒了口氣，強行按捺住內心的躁動，“他在教別人如何剝皮，隻是這一次，他們不光用到了水銀，還用上了刀子。”
“不可能！”柳如之打斷他的話，“他們不可能用上刀子，這樣剝出來的皮不可能是完整的。”
朱舒沒有話，他輕輕拉動那細長的鐵絲，斑斑血跡出現在了他的手指上。
因為鐵絲的動靜，整個屍堆都顯得不安分，晨曦還未來臨，昏暗的空下，這些屍體仿佛都活了過來。
他們在掙紮，在哭喊，在逃跑。
但這些牽動的鐵絲穿透了他們的身體，每有一個人亂動，所有人的人都會痛苦。
他們變成了一個整體，變成了一具身體上的某個器官，一旦一個器官出了問題，整個身體都會感受到同樣的苦楚。
時間悄然流逝，似乎沒有人能夠反駁柳如之的疑問。
郭捕快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腦子如同一團漿糊，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帶著百姓們逃離這個地方。
但凶手未除，整個平江縣都陷入了一張大網之中，沒有人能夠逃脫得了凶手的獵殺。
當太陽從地平線緩緩升起，朝陽劃破空，湧出無盡的光輝。
死寂被打破了。
“他們為什麽需要完整的皮？”
朱舒看向柳如之，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