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夜行
踏踏！踏踏！
狼爪在泥濘道路上一深一淺踩踏著，連續幾日的暴雨讓蒙奇山脈許多低陷處成了河澤，本就險峻的山道濕滑不堪，雙腿行走在其上常會跌倒。
一般的道路跌倒也沒有什麽，但這裏可是崇山峻嶺，一些隻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小道，都是真正的懸崖峭壁，要是從這裏跌倒下去，那就等著成為肉醬吧。
此時天色微黑，天空中月明星稀，五百名蠻族狼騎兵人人輕裝上陣，沒有打著火把，依靠坐騎青狼的夜視能力，靜悄悄行走在山道上。
哢嚓！在通過一道懸崖峭壁的時候，一頭青狼腳下的泥土碎石鬆動，青狼加上蠻族戰士的體重嚴重超標，幾乎是瞬間就連同崩碎的泥土一起摔下深不見底的懸崖下。
依稀可以看見摔下懸崖的蠻族戰士絕望的神色，麵對死亡的降臨，居然沒有大喊大叫，因為他們還有更加重要的任務需要完成，要是自己的死亡導致暴露任務失敗，那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一同跌下懸崖的青狼也沒有叫出聲，隻是四肢瘋狂扭動掙紮，狼爪在半空中揮舞著似乎想要捉住什麽。
當然不是這頭畜生有人類的智慧，而是這些騎兵的青狼嘴巴已經被用布條綁緊，否則狼嚎聲一起，又是在這種寂靜的深山之中，將會傳出很遠的距離。
狼騎兵們沒有因為一人跌下懸崖而停下腳步，仿佛沒有看見這一幕似得，這些狼騎兵還是麵無表情行進著。
因為這樣的一幕他們已經見多了，就在今天晚上行動開始到現在，先後有二十條性命留在了這座山峰上，這些都是突旭部落最精銳的一批戰士，卻還沒有發生戰鬥，就意外折損在了這裏。
在懸崖通道的上方崖壁上，一男一女兩個少年人站在這裏，邊上是一頭青麵獠牙的魔炎豹，正靜靜看著下方通過的蠻族狼騎戰士，而每一個經過這裏的戰士，都會向著上方的少年行禮致敬。
“表哥，今晚的事情能夠成功嗎？這裏的山道太危險了，如果到達山頂，我們可能會折損超過五十名精銳戰士，到時候投入戰鬥的隻剩下不到四百五十人，而我們要對付的投石機要塞，可是駐紮著最少二千名撼山軍。”
穿著紅袍長裙，卓越身姿在泥濘地麵不染分毫，麵容秀美的少女開口道，正是逃亡成功的柳思筠。
她逃過李錚等人的追捕後，事情敗露的她為了不讓別人通緝發現，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很是吃了不少苦，才終於躲入蒙奇山脈，靠著蒼鷹和蠻族取得聯係，也成為這次終於任務的參與者之一。
聽聞柳思筠的話，穿戴一身簡單黑衣，目光冷峻的少年扭過頭，指著下方一名名通過的戰士，說道：“看來表妹你是在人類中讀書久了，已經忘記我們蠻族戰士的武勇，就算麵對數倍的敵人，我們也從來沒有退縮過，別說投石機要塞有三千撼山軍，就是有一萬名又如何，對付懦弱的人類戰士，如果沒有天險作為他們的依仗，蠻族戰士能夠輕鬆以一敵五，更何況我們這裏還是部落最精銳的一批士兵。
少年名叫何關山，乃是何金陵最為出色的兒子，年僅十六歲，就已經在不久前，突破成功到武師初期，這在蠻族世界裏，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那也是極為少見得天才中的天才。
這一次的夜襲投石機要塞的任務，也是他作為指揮統領，這是何關山第一次走上戰爭的舞台，但是他並沒有害怕，反而心中充滿了信心，他有把握也有實力，要拿下阻礙蠻族大軍前進的投石機要塞，為大軍掃清道路，立下不世之功。
“我們蠻族有自己的優勢，東唐國同樣如此，在人類中更有不少強敵，我們今晚麵對的是撼山軍普通士兵，今後可就要麵對他們的武者了，論起武者的數量，我們蠻族遠遠低於東唐國，他們有著完善的武者培養體係，從初級武者學院開始，一直到高級武者學院，這一套流程為他們源源不斷提供大量武者人才，比如我在不久前所見，西南三郡的中級武者學院居然有72家，以每家學院三千學生計算，他們就有超過21萬練武學生，這已經是相當我們整個蠻族世界的總和了。”
柳思筠皺著眉頭說道，說完看見何關山不至於否的神色，咬著銀牙補充道：“今夜我們要攻取的投石機要塞，不知道是否也有強大的武者在上麵駐守，以我的觀察，撼山軍絕對是不會放任重要的投石機要塞沒有防備的。”
“戰爭的勝負不單單是實力的對比，還有天時、地利、人和，這是父親告訴我的，現在我也告訴你，我們占據夜色的天時，等到攻入山頂，還能逼得撼山軍無路可退，這是地利，我們所有蠻族戰士信念一心，撼山軍因為國內局勢動蕩也變得不穩，據說投石機要塞上的撼山軍連口糧都無法保證，這是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我們都占優勢，我們為何無法取得勝利？如今的涵藏關城就是那頭攔路虎，我們蠻族戰士誓要做那個屠虎獵人，將蒙奇山脈蕩平長驅直入西南三郡。”
何關山說到這裏露出殘忍一笑，說道：“今夜，我們就將先拿下投石機要塞，拔掉這頭老虎的兩顆獠牙，沒牙的老虎，那還能叫老虎嗎？”
柳思筠緊皺的眉頭慢慢舒緩，看著何關山突然說道：“表哥，你現在的樣子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你應該說是誰像我，而不是我像誰，說說那人是誰。”
“李錚，此次高級武者學院資質爭奪賽的冠軍。”
“哦，就是你來信說的那人，如果有機會，我還真想跟他交手一次呢。”
柳思筠腦海裏想到李錚的戰鬥畫麵，忍不住打個冷顫，對於已經是武師初期實力的何關山，心裏卻沒有了之前的信心百倍，那個家夥，號稱同輩年輕人中無敵，何關山真的能夠單對單打敗他嗎？柳思筠心裏不由打了個問號。
何關山沒有知道柳思筠的想法，否則一定會嗤之以鼻，在蠻族世界，他也同樣是同齡人無敵手，養成了他自負自傲的性格。
“泥石流！快閃開。”通過狹小懸道的蠻族狼騎兵有些小騷亂，隻見在隊伍中間，因為多日來的暴雨，鬆軟的坡體徒然鬆動，像是一道泥河般奔騰而下，瞬間吞噬了數十名戰士衝下懸崖。
何關山惱怒的哼了一聲，喝到：“慌什麽慌，蠻族戰士豈會被一道泥河嚇到，給我清理泥土通道繼續前進，一定要在規定時間達到預定位置。”
說罷，何關山翻身坐上魔炎豹，對著柳思筠說道：“這裏交給我處理，你先去前麵看看道路，那個人類間諜給的地圖到底對不對，順便和那個間諜接洽，和人類打交道還是你比較熟練。”
柳思筠點點頭，跑到前麵去查看，大約半個小時後，再次返回的柳思筠身邊已經多了一隻隊伍。
這隻隊伍大約二百多人，隊伍中趕著眾多獨角馬拉車，上麵運載著沉重的機械，都是用來維修更換投石機的構件，也隻有這種用獨角獸和馬匹雜交，培育出的無論耐力還是力量都遠勝尋常馬匹的獨角馬，才能在狹窄崎嶇的山道運輸這些沉重構件。
一名身材微胖的商人走出隊伍，來到何關山麵前，眼神若有若無的看向剛剛通過狹小懸崖通道，在樹林中露出一雙雙綠油油瞳孔的青狼，以及狼背上雄壯的蠻族騎兵戰士，神色立即變得恭敬起來，俯身便拜道：“齊隆商行董良驥，見過突旭部落少主。”
“你就是董良驥，我父親說過你，你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商人，希望這次你也不要讓我失望。”
何關山淡淡的說道，既沒有顯得禮賢下士的尊重，也沒有顯得目中無人的高傲，何關山的自負自傲是表現在心裏，對於接人待物他還是很有分寸的，知道這種商人不能太過重視，也不能過於怠慢，否則都會容易讓他們生出二心。
受何金陵影響，何關山從小就學習人類文化，因此也會說人類語，和董良驥說話溝通沒有阻礙。
“不敢不敢，這次我所有準備都已經做好，決定不會耽誤少主的大事。”
董良驥頭低的更下，十幾年前他還不過是一個破產的牛馬商人，那時還在人類國度遊曆的何金陵發現並資助了他，讓他生意起死回生，並把產業規模越做越大。
如今已經成為東唐國內享譽盛名的牛馬商人，手中掌握的牛羊無數，馬匹過萬，其中更有組建重騎兵的獨角馬，屬於第一等的大商人。
也因為如此，即使後來知道了何金陵的身份，董良驥也在幫他做事，這次幫助蠻族攻打偷襲投石機要塞，董良驥如何不知道其中的意義。
少了投石機要塞，涵藏關城就撐不了多久，一旦涵藏關城被突破，西南三郡都會承受蠻族的戰火和劫掠，其影響之廣，甚至會波及整個東唐國，董良驥現在的行為，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賣國。
不過董良驥不後悔，他這個大商人消息靈通，眼光也十分獨到，早就看清如今的東唐國已經是搖搖欲墜，分崩離析隻在朝夕，動亂的時局對於商人最是不利，在誰眼中都是一頭待宰的肥羊，沒有強硬靠山會被人剝皮抽筋的吃得丁點不剩。
董良驥是個商人，商人最講究利益，蠻族能夠成為他的靠山，他就願意為蠻族賣力。
不說這次，此前他就賄賂了許多軍官，通過運輸給境外的蠻族販賣成車成車的鐵器兵器，讓缺少鐵器煉治技術極為落後的蠻族能夠擁有作戰武器和鎧甲，一切都是為了將來做準備。
“那就前頭帶路吧，這次任務成功了，也少不了你的好處，我父親已經準備幫你說情，讓你負責銷售蠻族產出的獸皮、牛馬、女奴、以及其他特產。”
何關山還知道打一棒給一個甜棗，董良驥頓時臉露喜色。
蠻族的許多特產在東唐國都很有市場，獸皮製作的衣服皮襖向來是貴婦人和武者的最愛、牛馬不用說，他本身就是幹這行的，這種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
而具有蠻族特色的女奴，這些都是因為蠻族部落之間互相征戰，而造成的俘虜產物，憑借蠻族女子身體刺青和野性的另類風情，一直在東唐國貴族中走俏，價值十分高昂。
此前他不過取得突旭一個部落的貿易權，就賺的盆滿缽滿，如果能夠拿到整個蠻族種族的貿易權，他將一躍成為整個東唐國最厲害的那幾名紅頂商人，將現在的資產翻十倍不是夢想。
“這次任務定然不會失敗，蠻族勇士絕對能夠順利拿下投石機要塞。”董良驥親吻著何關山的靴子，卑賤的彎著腰在前頭帶路，得到足夠的利益許諾，這個肥胖的商人爆發出無窮動力，動作輕便靈敏，一點不符合他的身材。
“這些人都是我蓄養的死士，每個人都身手不凡，而且肯定不會出賣我，到時候騙開撼山軍，死士們會搶奪下關門，少主你就能帶著蠻族勇士長驅直入，順利拿下投石機要塞了。”
董良驥便走邊說，何關山眼中閃過輕蔑，不論是撼山軍還是其他東唐國人，他都是很看不起的。
論起個人武勇，他們向來有著一蠻抵五人的說法，一個蠻族戰士能夠對抗五名人類戰士，何關山現在統領的這隻精銳蠻族戰士，每名戰士身材都是高大雄偉，手中持著斧錘等重兵器，對抗十名人類戰士都不在話下。
心裏如此想，何關山麵上還是點點頭，說道：“很好，都是不錯的勇士，等到拿下了投石機要塞，也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說著何關山揮揮手，蠻族狼騎兵們就跟在董良驥後麵，驅使青狼向山峰頂端的道路前進著，夜色越發深沉，隻有一雙雙綠油油的狼眼，在漆黑的夜色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