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儀式
第八章 儀式
看著一地玉觀音的碎片，我心裏忐忑不安，覺得自己又被人下套了。
玉觀音是驅鬼避邪的物件，吃下三嬸給的那包東西，竟然會自動炸裂，這預示著什麽呢？
可我已經沒有時間去想明白這件事兒，門一開，幾個二愣子如狼似虎的湧進來，其中一個手裏還拎著繩子。
我告訴他們用不著這樣，劉家莊這一畝三分地，還能紮翅膀飛出去嗎？
商量是徒勞的，還是被七手八腳捆得跟粽子一樣，推推搡搡地送到了三叔家。
一見風，我覺得眼睛很癢，可手被困在身後，也不能揉一揉，隻好拚命地眨眼，眼淚嘩嘩的。
不明就裏的人看見了，可能還以為我是害怕。
一路上不少村民都躲在家門後麵，探頭探好的看著我，好像古時候要被拉出去砍頭的人。
我大喊一聲，小爺今天晚上結婚，都來喝喜酒啊！
緊接著，所有大門劈裏啪啦地都關上了，看的我哈哈大笑起來。
三叔一個人在院子裏坐著，見我進來，臉上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送我來的人壓根沒進門，推我一把轉身就跑了。
七爺爺的靈棚已經撤掉了，原來的地方擺了一個八仙桌，上麵擺著三個酒杯，一對筷子，兩邊兩把太師椅，上麵放著我父母的遺像！
一個白紙剪成的“囍”字貼在後麵的影壁上，風一吹，嘩啦啦響，更像是一個招魂幡。
院子裏還有幾桌酒席，上麵擺著速凍水餃、雞肉、豬頭等東西，一看就不是給人吃的。
因為，每個桌子旁邊，都立著幾個真人一樣大小的紙人。
它們的五官繪畫的惟妙惟肖，嘴角眉梢也喜氣洋洋的，如同參加婚禮的賓客。
風一吹，膠泥做的腦袋在秫秸架子上來回亂晃，好像一群人在搖頭晃腦。
三叔坐在一個紙人的身邊，看了我半天才站起來。
“全兒，別怪叔心狠，這是你的命！”他徑直走到我跟前，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興奮。
我模仿他的口氣說：“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是自願的！”說著，毫不客氣地坐下來。
三叔並沒有生氣，而是在我對麵坐下來，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你打算怎麽辦？就這麽捆著，然後把我活埋了？”
他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全兒，知道為什麽非要你七爺死後，才能舉行冥婚儀式嗎？”
我當然不知道，直愣愣地瞪著他。
“很簡單，因為你七爺爺用自己十年陽壽，和李倩兒做了個交易，目的就是保護你！”
我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了，可又不願意在他麵前表現出來。
三叔接著又問：“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著急舉辦冥婚嗎？”
“為什麽？”這確實是我想知道的。
他目光陰冷的盯著我說：“如果過了今晚子時三刻，就要用我的名來換你的名，這也是你七爺爺私自做的決定！”
我驚呆了，沒想到七爺爺為了我，竟然寧願犧牲三叔，犧牲自己的兒子！
三叔再說什麽我沒聽清楚，眼睛又癢了起來，模糊之中他和紙人變得一模一樣，衝著我搖頭晃腦。
一聲嘹亮喜慶的嗩呐聲突然灌進了我的耳朵，隱約地，似乎一大群人一邊走一邊說笑，熱鬧極了！
滴滴答……嗚嗚哇……
嗩呐吹的是《百鳥朝鳳》，我向大門外看去，一條街變得燈火通明，一大群人擁簇著一頂花轎走進了三叔家的院子。
我肯定沒記錯，這頂花轎我見過！
那天晚上在後山，如果不是猴子，我已經被接走了！
“新郎官，勞駕挪一下，你坐在我手上了！”
有人在耳邊清晰地說了一句話，我一轉頭，身邊的紙人正臉對著我，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我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從椅子上摔了下去，手在背後捆著，怎麽掙紮也站不起來。
身邊的這些紙人開始圍著我又笑又跳，有幾個腦袋都從腔子上掉下來，自己又撿起來，重新安好。
咯咯！新郎官，喝醉酒，蹦蹦跳，腦袋掉……
它們嘴裏嘰裏咕嚕的念著什麽歌謠，隨著一聲“花轎落地”的淒厲喊聲，這些紙人立即一哄而散，如同被繩子歸攏在一起，靠在花轎的兩側。
抬轎子的、引路的、吹樂器的……它們的臉很圓、很白，上麵塗著一塊厚厚的胭脂，正是那天晚上來接我的鬼迎親隊伍。
每張臉上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似乎對我很滿意，就像是……屠夫在大量待宰的羔羊。
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這些東西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還是差點尿褲子！
吉時已到！賓客入席！
滿院子的紙人一哄而上，伸手從桌子上去抓速凍餃子、生肉，嘴巴裏嚼的“嘎吱嘎吱”作響，一個紙人用力過猛，連下巴都掉了！
身穿紅衣的引路鬼搖搖晃晃地走到我跟前，輕輕一提，就把我從地上揪了起來。
我很納悶，自己好歹也是百十斤的重量，怎麽在他手裏跟個玩具一樣。
他伸出手在我背後一拍，繩子立即就落地了，全身一輕鬆。
新郎迎新娘，如意又吉祥……
他的嘴巴沒動，一直用一張詭異的笑臉對著我，可聲音明明是他發出來的。
用手一推，我一個趔趄來到了花轎前麵！
手扶著轎子簾，我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身上已經穿上了一件鮮紅色的喜裝，所有的人在旁邊大笑著，偏偏看不見三叔。
迎新娘，拜高堂……
一片吵雜聲中，我茫然地掀開了轎簾，裏麵端端正正地擺著一個香爐，一個靈位……
身體完全不受控製一樣，伸手去抱住那個靈位，轉身向“高堂”走去，父母的遺像隱隱約約的變成了兩個人影，雖然看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我的父母！
猛然間，眼前一熱，全身也跟著燥熱起來。
我抱著靈位的兩隻手，也如同被燒熱的烙鐵，燙的靈位“滋滋”冒白煙！
低頭看的一瞬間，我愣住了，靈位上的幾個字如同子彈一樣射入眼睛，驚訝的合不上嘴巴！
“冥婚鑒證亡女張氏之靈位……”
張氏！不是李倩兒嗎？！這是怎麽回事！
手燙的太厲害，我一撒手，靈位掉在地上摔碎了，而一抬頭的時候，我清晰地看到三叔和另一個黑臉女人坐在高堂位置上！
根本就不是我的父母！
恐怕誰都沒想到我會把靈位摔到地上，迎親的鬼隊伍立即安靜下來，領頭的發出一聲鬼叫，正在悶頭吃喝的紙人“賓客”如同斷電一樣全都倒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兒，這不是李倩兒，怎麽讓我娶她！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對誰說的，隻是迎親的鬼隊伍中所有的圓臉都湊到了我跟前，原本笑嘻嘻的臉，變得異常憤怒和詭異。
三叔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一副要死的樣子，他慌裏慌張地喊著“繼續拜高堂……”，可是沒有一個鬼差回應他。
“劉全，你幹娘給你娶得媳婦不滿意嗎？”
幹娘？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直接懟回去一句：“什麽幹娘？不是讓我娶李倩兒嗎，怎麽是一個姓張的？耍我呢！”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的鬼差把臉都轉向了三叔！
“別，別……”
我感覺眼前立即騰起了一場血霧，三叔淒厲痛苦的叫聲，瞬間就充滿了我的耳朵。
幾乎同時，感覺身體被什麽東西抽空了一樣，體溫持續上升，每出一口氣都像是燒開水的噴嘴！
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劉全，劉全，醒醒啊！你怎麽睡在這兒？”
迷迷糊糊的，我感覺有人在搖晃我，睜開眼睛看到了熟悉的一張臉。
風靈，孤兒院一起長大的女孩，她一臉迷惑地看著我。
我一激靈就蹦了起來，一個鐵盒子從口袋中掉出來，“啪”地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