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往事
第五十六章往事
厲天行說到這裏，身子都還有些顫抖。
可我知道，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至於令他這麽激動。
說到這裏，厲天行從懷裏摸出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折過很多次，很多地方都模糊不清，甚至直接看不見。
但這張照片我太熟悉了，因為我就在這張照片的左上角。
這是那張孤兒院的大合照。
“你能相信這張照片上三分之二的人都死了麽。”
厲天行搖晃著手裏的照片，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可能是我的模樣並不引人注意，所以厲天行到現在，都沒發現我就是這張照片裏的其中一個。
我記得當時拍完這張照片後的第三天，我就離開了。可我也一直都在關注孤兒院的一切，為什麽我沒有聽說這件事。包括後麵，直到建成精神病院後，我才發現以前的孤兒院，早就不在了。
“我有個疑問，最近幾年我也一直都在這座城市，可出了這麽大的事，我為什麽聽都沒聽過。”
厲天行愣了，隨後無奈地笑了笑。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你就清楚了。”厲天行又陷入了回憶，看得出，這件事對他的影響真的很大。
“當夜，我們就將準備將屍體帶回去檢驗，可奈何屍體太多了，法醫那邊根本停放不下，所以局裏就決定先將他們全都轉到火葬場。”
又是火葬場，我輕聲喃喃，並沒有打斷厲天行的話。
“將屍體轉到火葬場是我跟黎洛負責的，當時一直忙到半夜，才將這九十九具屍體全部停放完畢。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是令我們萬萬沒想到的。”厲天行的臉色變了又變，似乎是遇到了極為可怕的事情一般。
“當時守夜的是我，黎洛則去買夜宵。或許是忙了一天，我實在忍不住疲憊沉沉睡了過去，可就是這一覺，卻成了我這生最大的汙點。我是被黎洛叫醒的，當她把飯菜遞我手裏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或許是作為警察的第一直覺，亦或許是它想讓我知道。當我端著夜宵將殮屍房大門打開的時候，眼前一幕卻讓我怎麽也不敢相信，我直接把夜宵往地上一扔。瘋了一般跑去監控室。你猜怎麽著，不過是短短一個多鍾頭，九十九具屍體，居然全部消失了，全部消失。”
厲天行越說越激動，到得最後，竟是一口氣沒提上來，狠狠嗆了自己一口。
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不必這麽激動，慢慢說。我盡量表現地很平靜，我不想影響到厲天行的敘說，天知道我在聽到屍體消失時心裏情緒多激動，我隱隱猜到了什麽，可我寧願相信那是我的錯覺。
過了好半晌，厲天行才恢複過來，向著我尷尬地笑了笑。
“或許後麵的事你也猜到了，當我跑到監控室時，調出了這段監控，可監控裏麵黑乎乎的一片，隻有一個類似黑影的東西在不斷飄來飄去，在這期間，隱約還能聽到孩子的哭聲和一聲聲淒寒的嬉笑，隨後監控就壞了，是全火葬場的監控。
後來不管怎麽弄，火葬場的監控始終不會有畫麵，久而久之，也就都棄用了。現在，你應該清楚你為什麽不知道這件事了吧。”
我愣了愣神，露出不解。
“這件事一發生就直接被高層壓了下來，怎麽交代，難道要說一個鬼影在一個鍾頭內，把所有屍體都吃了不成。”
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整整九十九條人命。就這麽被壓了下來。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你才去找何老的麽。”
厲天行點了點頭。
“雖說上層把這件事壓了下來，但我們的調查並沒有結束，那晚的事情太過詭異，思來想去，我和小洛決定找個高人來幫忙。然而現在打著高人幌子的人數不勝數，我們找了很多人，可都沒有任何進展。直到遇見了何老。
他是一位朋友幫忙介紹的，我記得第一次去見他時，他直接拒絕了我們，說那個東西不是他能招惹的，可第二次，他卻主動找到了我，說是有辦法逼她出來，也就是屍體消失時所見的女鬼。
我們一聽當然高興，可他後來卻說這要等到兩年後，兩年後才能有辦法讓那鬼東西出來。可現在已經是兩年後了，何老卻死了，再後來的事，你也全知道了。”
厲天行說完，不在說話，氣氛陷入了尷尬。
我一直在想何老那句話的意義，兩年後，為什麽要等到兩年後，現在何老已經死了，卻是死無對證。
“厲隊你似乎遺漏了什麽地方吧。”
我似是提醒，厲天行雖然有意將這件事掩蓋過去，但我卻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
“厲隊似乎忘了當初去何老那裏時，所見到的東西了吧。”
“那東西？”厲天行的樣子很是糊塗，不像是裝出來，但我心底卻是冷笑。將我帶走時就直接帶走了四塊墓碑，為何之前不將墓碑帶走，很明顯，這又跟我有關。
“我想厲隊當時在何老那裏應該已經都清楚了吧。現在黎洛就在上麵，生死未卜。你如果覺得我們還有時間拖下去的話，你大可什麽都不用說。”
我的麵色瞬間就變了。
厲天行沒辦法，隻好繼續開口。
“不錯，我承認自己騙了你，但我絕對沒有惡意。當初在何老那裏，的確還有另外一封信，上麵有提到你，隻說你就是那個我等了兩年的人，隻有你，才能讓那鬼影重現。”
厲天行說完這一切，整個人就像抽空了所有力氣一般。
“果然。”
我輕聲嘀咕。難怪我一直都有一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厲天行恐怕也隻是把我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誘餌吧。可這些，真的是那個半路出家的何老能預料到的麽。
我不知道，但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厲天行在何老那裏麵所得到的信息。說的就是我就是那個可以引出鬼影的關鍵，難怪當時厲天行在火葬場看到我，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恐怕那正是他所想的。
我想知道的一切，厲天行已經全都告訴了我。
“或許何老說的對，我是那個引出鬼影的關鍵，關於墓碑的事，我現在也不想問你，我怕黎洛撐不了多久，現在還有一個人可以救她，我們立刻過去，如果去的晚了，隻怕黎洛就保不住了。”
我的話裏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味，黎洛現在的情況一點兒不容樂觀。或許厲天行也聽出了嚴重性。我話剛說完，他甚至都沒問我要去哪兒，就噔噔噔地上了樓。而我則跟在了他身後，一路指著路，尾隨而去。
當厲天行看到黎洛的樣子時，整個人似是突然就老了十歲，他的手微微顫抖，根本不顧急診室裏醫生的阻攔，伸向了黎洛的臉。
黎洛此時氣若遊絲，喉嚨裏咕嚕咕嚕的聲音還在響個不停。我很擔心她會突然離去，一個原本清新陽光的女孩子現在卻成了這般模樣，她到底知道了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
我不知道黎洛和厲天行有著什麽關係，可到了這一步，能做到這樣，恐怕不會簡單。隻見厲天行強忍著顫抖的身體，他的手掌早就握成了拳頭，指甲更是深深地刺進肉裏，他的臉皮在不斷抽動，這是一個人暴怒時最直接的模樣。
“醫生，她怎麽樣。”
似乎被厲天行這一幕嚇得不輕，那醫生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敢將檢查結果告訴他。
“我問你。她怎麽樣。”
厲天行居然流淚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一個大男人在這麽多人麵前為一個女孩子流淚。他心裏一定非常難過吧，我這麽想。
“這東西醫院根本沒辦法解決，把黎洛帶上，我知道個人，或許能夠救她。”
聽到我的話，厲天行突然轉身，神情說不出的悲慟。而這悲慟中，似乎還帶上了一抹堅定。
“如果你能救她，我這條命，你想就拿去。”
我有些哭笑不得，可看到厲天行那堅定的眼神時，我卻識趣地什麽也沒說。招呼了一下，就欲帶著黎洛離開。
“等，等等，你們不能把她帶走，院，院長說……”他後麵的話並沒有說出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厲天行不知什麽時候，把槍摸了出來。
那醫生乖乖地閉上了嘴。厲天行的做法雖說有些過激，但效果卻出奇的好。
以至於我們一路出了醫院，都沒有人跟過來。
“你說的那個人在哪兒，我們立刻過去。”厲天行此刻的臉上隻有焦急，看得出來黎洛在他心裏的分量很重。
我也沒賣關子，告訴了他關亡婆的位置，於是他就直接開著警車，一路闖紅燈，闖到了關亡婆的住處。
這時天才蒙蒙亮，整個城市似乎都已經從沉睡中蘇醒，各路小販也開始了為期一天的叫賣。天邊亮起了一抹魚肚白，一抹火紅在厚厚的雲層下若隱若現，看來今天又會是一個豔陽天。
這一切都美好的有些不像話，除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