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放出牢籠的小鳥
第30章放出牢籠的小鳥
“你在這裏看著火，我去把屋裏那些東西收拾一下！”醜丫說完逃跑似得進了裏屋，留了有些傻眼的花花，一個人坐在廚灶邊看著柴火聞肉香。
其實，喜歡皮貨的人都知道，新鮮的皮子是要經過處理才能用。對於這一點，醜丫自然清楚，可惜，她隻聽說皮子要處理，至於究竟要怎麽處理，她就不得而知了。
卷成一大團的黑熊皮，大赫赫的擺在炕上，其實四個爪子和大半個腦袋都還連在熊皮上。雖然這東西在河水裏泡淨了血水，但是稍稍靠近些，還是能聞到一股子濃濃的腥味。
醜丫很是犯難的對著熊皮，不知道究竟要怎麽處理才好。“這熊皮上帶著的爪子和腦袋怎麽弄？抹上鹽巴醃了？煙熏了掛起來風幹？燉了吃肉？明兒去賣了？該死的，真是人窮沒誌氣，這樣的好東西，多少人想要還得不到，怎麽到了我這裏就成了大麻煩！”醜丫在炕沿邊上煩的亂轉，自以為花花不會聽見，其實早在半路上，花花就看到了熊皮裏卷著的東西。
花花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原因，但她對著這原本該是十分恐怖的熊皮，和那個在熊皮裏呲牙瞪眼的熊腦袋，似乎並沒有再感到害怕。
“我聽二嬸說過怎麽弄皮子，你家不是有小刀嗎？把皮子裏連著的肉的筋啊，能刮掉的都刮掉，然後用粗鹽搓，醃幾天之後用熱水擦淨，在放在陰涼的地方吹幹……”
斜陽西沉，黃昏還早，醜丫一邊聽花花說，一邊拿著小刀在裏屋動手清理皮子。
手裏有事做，心裏就安靜許多，等她在一抬頭，才發現天色早就暗了，為她照亮的，是舉著油燈的花花。
“肉頓好了，咱們吃飯吧！我再不回去，真會挨罵了！”
醜丫點點頭，把弄了一半的皮子推開，幸福的坐在炕上，等花花給她端來熱騰騰的汆熊肉。至於那大赫赫的熊爪和齜牙咧嘴的熊腦袋，花花當做沒看，醜丫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提。
擦桌子擺餐具的花花，淡定從容。
似乎在這短短的兩天之中，她竟解開了生命中的許多第一次。
第一次見著銀子，第一次看到醜丫挨打，第一次進山，第一次見著那樣美的一樹紅燦燦的山楂，第一次殺魚吃烤魚，也第一次吃到透著胭脂紅的海棠果，還有，第一次遇著大黑熊，第一次距離生死隻差分毫，第一次嚐到勝利的喜悅……在花花的心裏，似乎多了一份劫後餘生的豁達。
走完這一天的路程，花花的心胸與眼界，開闊了許多，她就像一個被放出牢籠的小鳥，終於知道了什麽是天空和飛翔。
她在藏山楂的時候，知道了什麽是“山妖作祟”，也在吃到鮮美的烤魚和海棠時，知道什麽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花花的心境變了，雖還跟醜丫有很多不同，但她終於走出了禁錮她多年的框架，認識了世界的廣闊和從前的愚昧無知。
“醜丫，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麽？”
牛奶般純白的肉湯裏，被花花切成薄片的熊肉香氣勾人。
小碗裏，醬油泡著剁碎的辣椒和大蒜，夾一片肉蘸著醬油，還沒吃到嘴裏，味蕾就已經開始膨脹跳躍。
“其實我說不出口，但我覺得，你不會因此看不起我或者誤解我的！”花花夾一片肉，很珍惜的細細咀嚼，一直嚼得腸胃等不及得咕咕嚕嚕做聲提醒，她才將肉吞咽下去。
“真好吃啊！我一年沒吃這麽大片的肉了！”花花幸福的眼角帶淚，但醜丫想聽的卻是她的後話。
在醜丫的疑問中，花花放下筷子坐直：“你可以給我一小塊銀子嗎？最小的一塊就可以。”
醜丫想也不想的就掏荷包：“好啊！你相中哪塊就拿哪塊好了，反正也是白來的！”
“不是的！”花花咬著嘴起身到醜丫身邊坐下，按著她掏銀子的手，很傷感的解釋說：“這錢，不是我要，是我爺爺。”
原來，今天花花之所以能拿著他表哥的戶籍名帖來給醜丫解圍，其實是在她爺爺那裏私自許諾了銀子的。
當時，她先是嚇唬爺爺，說是萬一醜丫家有生人的事鬧大了，難保別人不會認出那陌生人身上的衣服。
萬一到時候，醜丫扛不起的黑鍋，被村裏某些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人，亂扣到爺爺身上，他們一家就是有八百張嘴也說不清。
花花爺爺比九尾狐狸精還要精明，花花這話自然頓時就引起他的不安。
接著，花花又說，隻要她能幫著醜丫度過難關，就一定能跟醜丫要到銀子。
醜丫娘和醜丫在銀錢上向來不吝嗇，這一點她爺爺是最有體會的。
所以，經過一番遊說之後，花花順利拿到表哥張大乖的名帖，並與爺爺說好，除了一定會帶著銀子回去給他，另外還會想進辦法讓醜丫把傻子送走，否則就一定幫著他把賣給醜丫的那套衣服毀掉。
“我當時太心急，所以才跟我爺爺胡亂應承，若不是這樣，我拿不來名帖的。至於送你家傻子走的事，我爺爺說的有道理，而且我也真是覺得那人能招來這麽多人尋找，一定不會是你娘借屍還魂……我要說的，都說完了。”
花花說完抬頭定定的看著醜丫，仿佛要拉著她的手去摸自己的心窩子似得，一雙滿是悲傷與無奈的眼睛，讓醜丫心疼的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嘩啦……”
醜丫把荷包裏的銀子銅錢一股腦倒在炕上，然後挑了最大的一塊給花花：“把這個拿回去給你爺爺吧！要不是你拿來的名帖，我和傻子可能都已經被那些人打死了！”
“這塊吧！我跟爺爺說，那些人給你的是扁豆大小的兩塊銀子，要是拿了那個大的回去，我又要撒謊。再說，要是拿了這麽大一塊銀子回去，他們會以為你還有很多，一定又要想方設法讓我……醜丫，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銀子，天底下人人都愛這個東西。
不過在醜丫眼裏，這些東西就像是井裏得水，缸裏的糧，天上的雲彩……生活裏必須要有，但也不是非要越多才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