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怕黑
第123章怕黑
司徒心裏多了五味雜陳，再好吃的肉都變得索然無味。
而他的猶豫走神，在其他兄弟們看來，完全就是因失敗在自卑。
不知不覺中，大家對司徒的人品，都有了新的看法。
就連從前總愛拉著他，問些鎮上趣事的衛然，隻盯著酒肉賣力，不再主動拉他說話。
一直在故作文雅的司徒，興衝衝有備而來，垂頭喪氣敗興而歸。
臨走時，花花將他帶來的麵袋子遞過來，滿心失落了司徒連看都沒細看，直接拎著就走了。
“我剛才捏著袋子裏有什麽東西硬邦邦的，該不會是你裏頭的麵受潮結塊了吧？回去記得讓你娘倒出來晾晾啊！”花花頗有主家風範的送眾人出門，叮囑之聲雖不是很大，但走在司徒身邊的幾人，倒是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裏頭……我……”司徒扭頭想跟花花說，這裏頭的麵，是他精心挑選了裝好的，那硬邦邦的東西，並不是麵粉受潮結塊，而是他送給醜丫的發釵。
可他猶豫著轉回頭來的時候，花花正一左一右的挽著風兒娘和鐵娃媳婦說話。
司徒咬了咬嘴，斯文自傲的他，實在無法將那些想要解釋的話語，當眾說出口。
悶聲吃了啞巴虧的司徒，腦袋低垂的更深。
遠遠從身後看去，就好像他那腦袋，不過是在雙肩之間的脖子上，扣著個扁扁的葫蘆瓢。
今兒這頓飯是鐵娃做主張羅的，眾人散去後，他自然也與劉文一起留下，幫著醜丫收拾庭院。
當他們聽了司徒手裏那麵袋子的來去經過，又聽了花花這個快嘴，說了司徒在山上如何鄙視傻子，如何奉勸醜丫改嫁，不禁都後悔拉了司徒入夥。
“算了算了，他吃了今天這一憋，日後怎麽也知道長記性了，都別說了。”風兒娘風風火火的掃院子，擦馬車，嘩啦啦將眾人啃下來的骨頭，全都倒在黃鼠狼窩的門前：“來吧大仙，咱都是借著你們的名頭，才有這頓大餐，快也跟著磨磨牙吧！”
“就是就是，咱們這裏可是恩義仙堂呢！”鐵娃說著哈哈哈，引得眾人也都各自捂嘴輕笑。
眾人都很默契的插混話題，不再去替那讓人倒胃口的司徒。
漫天繁星當空，銀河璀璨絢爛，醜丫與傻子並肩站在院門口，與各自回家的鄰裏告別。
小風兒在這短短的一天裏，已經和傻子成了好朋友。
而傻子也是對他依依難舍，不住口的叮囑要他改日再來。
花花袖子裏藏著裝藥的小盒子，臨走前悄聲告訴醜丫，明日清早，會在山上等她。
這下，醜丫與傻子一樣，都心裏多了盼頭，恨不得月亮現在就生氣，轉頭就落下，趕緊升起明日的朝陽。
門口，隨便紮上口子的布袋，隻有上麵鋪了一層棒子麵，那是醜丫家僅剩的一些麵粉了。
醜丫把那棒子麵仔細收好，然後將藏在布袋裏的熊皮抱出來，重新鋪到炕上。
“夫君，你說我今天是不是擺闊太過了呀？他們一頓吃掉了咱倆大半個月的雜糧麵呢！”
傻子端著一盆溫水放在地上，一邊給醜丫拖鞋，一邊點頭：“啊！都吃了！沒了！”
嘩啦，嘩啦……
傻子用水淋撒在醜丫白嫩嫩的小腳，歎了一聲才問：“涼嗎？”
“不涼。”醜丫歪歪歇歇的靠在牆上，把腳丫插進水盆裏。
油燈閃著微光，醜丫眼前全是空了的米缸底子在晃。
“這日子過的，真是叫人頭疼啊！夫君，明兒我得問問劉家嫂子啥時候采買家用，她不著急的話，咱們就自己去鎮上買些糧米回來吧！咱倆都好些天沒吃米了，天天不是餅子就是菜團子的，我都吃膩了。”
蹲在地上給醜丫洗腳的傻子，小心翼翼，像是捧著珍寶在清洗，不等醜丫說完，就已連連點頭：“是，得買了，都沒了。”
“咱倆也沒有能拿出去的錢啊，就賣野雞換來的一串銅錢，頂多就買一小包棒子麵……明天咱們去抓魚吧？正好花花也上山，她總說想看魚簍抓魚，咱們還沒領她去看過呢。”
“抓魚，賣錢啊？都賣錢。買米給媳婦吃。”
“夫君，你什麽時候能不傻呢？她們都因為你是傻子，就……唉，算了，說了你也不懂。”醜丫扭頭望著油燈的火光，沉沉的歎了一聲，不想再說這個讓她煩躁的話題。
傻子確實不懂醜丫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在他的眼裏，隻有眼前在做的事而已。
甩著手上的水，將肩上扛著的擦腳布鋪在膝蓋，然後才輕輕捧著醜丫的小腳丫，放在膝蓋上用布擦幹。
“倒水啊！你等啊！”傻子把醜丫的兩隻腳抱著放在炕上，指指地上的水盆。
“你就用這個洗腳吧！洗完放在門口明天再去倒！”醜丫在炕上偎了偎，讓出地方給傻子坐。
從打宋老狗死在屋裏，醜丫就開始變得膽子小了許多。
她開始怕黑，不管白天黑夜，都不敢一個人在這間屋子裏呆著。
白天擺在炕上的小炕桌，到了晚上必須要放到外頭院子裏，她的心才能安生下來。
每一個夜晚，不管有沒有睡著，她的手都要拉著傻子的手才敢閉眼。
否則，她要麽會做些恐怖的噩夢，要麽一閉眼，就會看見滿身汙血，燒得漆黑的宋老狗，趴在地上找她討要屍骨。
“不怕啊！不怕！”傻子胡亂洗洗腳，便躺在醜丫身邊的被窩，把那寬厚溫暖的大手，放在醜丫枕邊給她抱著。
對於傻子來說，這是個奇怪的睡姿。
他要時刻保持與醜丫之間的距離，以免被打，卻還要時刻謹記，不能把那隻被醜丫抱著的手抽回來。
但是，人醒著的時候，和睡著的時候，完全是兩種狀態。
白天與風兒追鬧太久，吹燈沒一會，傻子就睡的昏天黑地，完全忘了要把手留給醜丫抱著的約定。
昏暗的月光，照進門窗。
傻子翻身的時候將手抽走，驚醒尚未睡熟的醜丫。
“給我。”醜丫呢喃著伸手去拽。
伸出去的手，隻摸到空空的被褥，醜丫挪挪身子，朝炕梢靠靠再次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