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欲哭無淚
第400章 欲哭無淚
紗姑姑的話沒說完，醜丫便抓著花花的手連連喊疼，嚇得花花慌手慌腳，不知是問紗姑姑此話何意，還是問醜丫究竟是怎麽了。
“別喊！”紗姑姑一把捂住醜丫的嘴，扯開擋在身前的花花湊到醜丫耳邊：“你這身孕幾個月了？”
“五個，六個月吧！姑姑，我不是故意隱瞞，我……我好疼，姑姑救我……”
“你……”紗姑姑一聽醜丫說的月份，再算算她們倆進陳家莊的日子，頓時皺眉：“你破了水，這身孕鐵定是保不住了。老話都說七活八不活，可你這才五六個月……”
“姑姑，姑姑你們在說什麽？什麽身孕？我姐姐整日和我在一起，哪曾懷過身孕？”
“別吵！”紗姑姑狠拽花花一把，扯著她的袖子，低聲道：“若要活命，就把嘴巴閉緊了。你月姑姑是生養過的，我去替她過來。待會你也到前頭來做事，若是耽誤了晚飯，這事可就藏不住了。”
“可，可是我姐姐不可能啊，我姐姐她……”
紗姑姑又扯一把花花的袖子，將她拽得差點跌倒在床榻：“沒有什麽你我他的，不想死，就按我說的做！”
“花花，聽姑姑的，別慌，千萬別慌啊。”醜丫趁著疼痛稍緩的功夫，抬頭朝花花叮囑了兩句，話沒說完，便被下身撕裂般的墜痛打亂了呼吸。
紗姑姑去換了月姑姑來，月姑姑又支使花花去前頭幫廚。
“去吧，別慌，別亂，要像往常一樣做事。你行的。花兒，你行的。”
“可你，你這樣，我……我怎麽能，我的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姑姑，姑姑一定要救我姐姐，我姐姐她不能有事……”花花的腳步始終停在門口，心中惦念不安，如何能轉身離去。
“快去吧！再磨蹭，咱們都得死在這！死在這裏的奴才，都要被砍碎了屍身做肥料的！從廚房裏抬走的屍體，忘了嗎？昨兒還有野狗叼著她們的脛骨亂跑，你也想看看咱們四個落得那樣的下場嗎？”
月姑姑的話沒說完，花花已經捂著嘴快步出門。
從傍晚，疼到掌燈。
前頭做飯的花花與紗姑姑，怎麽支撐完事，醜丫不放心，可也無能為力。
晚飯後，海媽媽推著紗姑姑到了醜丫門外，花花噗通一聲跪在她腳邊：“媽媽，我們不是故意隱瞞的，我姐姐自己也不知道身孕的事，我姐姐是清白人，她沒有跟外人做見不得人的事，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姐夫的，我姐夫也是我表哥，他……”
“起來。”海媽媽冷臉繞開花花，到醜丫床邊坐下：“你也是命大，若那葉子多泡幾時，死的就不光是你肚子裏的了。”
說著，海媽媽伸手按在醜丫的肚子，用力推揉幾下後，見醜丫咬著被子一聲不吭，揮手讓紗姑姑帶花花出去。
“媽媽，留我在裏頭吧？我要和姐姐在一起，我要和我姐姐在一起啊！”
“花兒，聽話，快出去。”
當初鐵娃媳婦生吉恩的血淋淋場麵，早已在醜丫腦海裏轉了幾千遍，她不想花花也看到這樣的一幕。
從打在死人堆裏滾過那一遭，任何時候，任何事，花花克製擰巴心思，按著醜丫的吩咐去做。
但此時此刻，無亂誰怎麽說，她都不肯出門。
“罷了，你到她枕頭邊，抓著她的手。”海媽媽招手讓花花到床頭站著，然後又讓紗姑姑到院門口，盯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孩子，做女人的，多數都要遭這個罪，別怕，挺過這一陣，就都會好的。”
“媽媽，您隻管動手吧！我在家時，幫著接生婆給嫂子接過孩子，我見過，我……不怕。”
眼淚，怎麽也流不完。
深藏多日的秘密，一日日壯大的寶貝，即將成為泡影。
悲傷，沉痛，憤恨，各種怨氣在腔子裏聚集，醜丫此刻隻想海媽媽快些幫她，幫她生出或許已經死去的孩子，幫她脫離痛苦的沼澤。
推動胎位，按腹助產，不能叫，不能躲，連暈厥的資格都被疼苦剝奪。
咬碎了雙唇，抓得花花手臂青紫，醜丫滿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春雨，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五六個月，胎兒已然成型。
當醜丫精疲力竭，昏厥在花花懷裏，海媽媽也終於為她引出了那血淋淋，早已成型了的男胎。
倉房後牆外，一身粗布農衣的慕容雲鶴，捏斷了身旁手臂粗的白樺。
他慕容雲鶴的第一個孩兒，竟在這罪奴農園裏，化為一灘血肉。
該恨誰？恨陳靜婉嗎？還是恨自己回來的太晚？
欲哭無淚。
無處宣泄的恨意，幾乎要撕碎他的皮肉，扯斷他的心腸。
倉房裏，花花不停的搖著醜丫，呼喚她醒來。
海媽媽顧不上去一地的血汙，慌亂招呼月姑姑快去給醜丫喂糖水。
“快，多給她灌，多給她灌水！”
產後血崩，九死一生，月姑姑抱著糖水罐子，不等花花掰開醜丫的嘴，直接用筷子把她的上下牙撬開：“按著。”
“哎。哎！”花花慌手慌腳的用筷子把醜丫的牙撬著，眼看月姑姑倒在她嘴裏的糖水快要嗆到她，隻敢落淚，不敢吭聲。
除了聽海媽媽和兩位姑姑的，不經生產的她，沒有任何辦法救助醜丫。
濃濃的血腥氣，以及花花嚶嚶難忍的哭聲，還有婆子婦人焦急的交談，猶如一把把鈍刀，在慕容雲鶴的心頭來回切割。
“春雨！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要讓你生不如死！你害我孩兒，我便讓你餘生盡毀！”醜丫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聲嘶力竭的咒怨。
“我的姐姐，你可算是醒了，你終於是醒了呀！”花花抱著醜丫放聲大哭，不管海媽媽她們怎麽勸，都無法安靜下來。
醜丫用微顫著的手，在花花手臂上拍了拍：“不哭，我們留著力氣報仇！”
“這才是好樣的。在這裏活著，光忍讓求生是沒用的，就得給她以牙還牙！”
海媽媽說完指著邊上的糖罐，讓月姑姑再喂她吃一些，然後才抱著個堆滿染血布頭的木盆：“天快亮了，我得趕緊回去，這裏你們抓緊收拾，千萬別讓哪個賤人發現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