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全盤托出
玄溟本以為自己做好心理準備, 不管張小丘說的啥他都不會超出他的接受程度,畢竟當初在沙漠中見到的奇異讓他以為張小丘要告訴他的,再匪夷所思也大概不過如此了。
即使張小丘恢複記憶後,他也沒有向這人打探他過去的想法, 一來是心知非常人所知所解,這人也說不定有自己不便告知於人處;二來不管是重遇,還是張小丘恢複記憶,都令玄溟陷入巨大的震蕩和驚喜中,還未能完全緩過神來, 最重要的是,張小丘若是想告訴他,他便聽著、護著, 張小丘若是不告訴他也無妨。
可是當他真正從張小丘口中聽到這一切時, 他還是覺得自己整個人生觀、生死觀都要顛覆了,張小丘是和毛雞一起從異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他們需要收集這個世界上的願力來抵抗這個世界對他們的排斥, 但也還有許多張小丘自己都不明白的地方。
此時窗外似濃似無的桂花香飄進窗來,天邊懸著一輪又大又白的月亮, 映著王府簷角和叢叢樹影,煞是好看。室中一豆燭火寥寥無幾, 難掩滿室月亮照進來的青白光輝。
秋夜隱有陣陣涼意, 玄溟怕張小丘受了風寒, 將他整個人囫圇抱著蓋上了毯子, 捂得嚴嚴實實。
張小丘半枕著玄溟火熱的胸膛, 舒適的溫暖走遍了整個身子。他看著玄溟在月光在下一向俊美肅凝的輪廓,此時一副懵逼的表情,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玄溟似有些發窘,難堪地摸了摸額頭,問道,“那當初我與你成親後,你也非要回到天青閣登台,也是這所謂的願力的緣故?”
張小丘心道果然是男神,腦袋就是一頂一的好用,轉念便能想那麽多,乖乖點頭,“自從沙漠一別後,不知為何,關於玄溟哥哥的一切都記不得了,不管是上一世的還是這一世的。那時我還以為球球是自體繁殖也就是我一個人生出來的,我、毛雞、球球都要靠這願力才不被這世界排斥,就像人們要吃飯穿衣一樣,就算手上有餘糧,也不敢掉以輕心。尤其若願力不夠,最先遭罪的可能就是球球。”
玄溟心中一驚,不由將張小丘抱得更緊了些,一想到他的妻他的子處在如此危境之中,心中難免惴惴,思及此他不由得苦笑了聲,“原先我以為我貴為蒼玄國的皇子,不說金山銀山,也可保我妻兒一世吃穿不愁、平安喜樂,不料這偌大家產也無用!”
張小丘心道肯定有用啊,他和小家夥又不是真不吃不喝了,尤其小家夥還那麽饞。不過看到玄溟是真真為此難過的模樣,他也沒心思逞這般口舌了。
張小丘還在抓耳撓腮想著怎麽安慰玄溟,比如他們如今在天青閣收集到的願力完全可保性命平安了?或者再不濟還可去西山寺老和尚處打打秋風,據毛雞說,那裏的香火願力十分純淨呢。
未及開口,隻聽玄溟聲音有些低啞幹澀道,“你說,我與你成親,還有球球被冊封了景王世子後,毛雞便會收到一大筆願力數值?”
張小丘沒多想,點了點頭。
玄溟眼神卻變得越發黑暗幽深起來,隻是張小丘躺在他懷裏被他身上的溫熱之意烘得舒服得不要不要的,整個人都懶了下來,完全沒看到他眼神。
玄溟心裏想的卻是,這景王妃、景王世子之位便能與他收集這麽多願力,便可知這天下越尊貴的位置怕是能收集的願力更多,這願力怕也是這天下、這百姓的向心之力,而對他的妻、他的子,最尊貴的位置不言而喻。
張小丘不知道的是,這人卻因此下了一個很大很大,足以改變蒼生命運的決心。
玄溟知道張小丘聰明,不願他想得太多,有意轉開注意力道,“你能懷上球球是因為你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嗎?”
張小丘給自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玄溟懷裏,“當初我也是這般想的,後來柳爹爹告訴我我是被我爹爹生下來時,才知道大概是我爹爹這一族的血脈緣故吧。”
“你爹爹?”
“嗯,我也不記得他。我的記憶從三歲開始,柳爹爹、我父親,都不知道我是帶著上一世記憶的,而且好像除了你,誰也不能聽懂毛雞說話。”
末了,又輕輕補充一句道,“玄溟哥哥果然是不同的。”
玄溟不禁耳麵一紅。
張小丘又道,“其實我現在也有些不太清楚我身上的特殊之處,到底有多少是因為我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緣故,又有多少是因為我爹爹血脈的緣故。柳爹爹和我父親給我說的關於我爹爹之事也不多,我也不清楚我爹爹一族到底有何特別,隻是從他們的隻言片語推斷定是不一般的。”
玄溟點了點頭,“當初天樞閣閣主也是天下聞名的人物,他一生所係之人,世人怎麽也該有所傳道,可竟從未聽過一星半點消息,甚是奇怪。”
張小丘打了個嗬欠,腦袋往玄溟懷裏又蹭了蹭軟綿綿的聲音撒嬌道,“玄溟哥哥,我困了。”
玄溟將張小丘打橫抱到床上,為他蓋好被子,全盤知曉這一番後,心中還是頗為激蕩,摸了摸他的臉道,“我去瞧瞧球球再來。”
平日裏玄溟因著愛屋及烏的緣故,對球球也是很好的,在旁人看來也如親子一般無可挑剔,可是乍知道球球確是他和張小丘的兒子,玄溟心中對球球生出的千般萬般疼惜、寵愛,又真是別有不同、難以言喻。
大概就像你總以為你對一個人已經足夠好了,可事實證明你總還能對他更好。
玄溟輕輕推開球球房門時,映著一室月光,隻見小家夥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很沉,胖乎乎的小肚子微微起伏,半截蓮藕般的小胳膊還露出在被子之外。玄溟將小家夥的兩隻小胳膊給塞到被子裏,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和小臉蛋,滿心酸軟,又親了親小家夥的額頭,好不容易忍下將他抱過去的衝動才離開。
真正有作為父親的自覺後,玄溟除了許多疼寵憐惜,反倒也能像一個嚴父般厲起心腸來,小男子漢要從小一個人睡倒也不是完全哄小孩的話了。當然,為了以後的性福著想,這也是必不可少的。
卻說向來好事成雙,如今景王府裏的日子可是越來越滋潤了,不久,皇帝竟下詔封玄溟為驃騎將軍,同時趙老將軍真正告老歸田,解除了鎮國大將軍印綬。
如今蒼玄王朝三公之上還有上公太傅,將軍則以大將軍為尊,皆為紫綬二采,隻是當時朝中皇後一係樹大根深,袁太傅是實至名歸的太傅,地位超然,朝中文臣半數皆為其俯仰。
但玄溟外祖趙奉鎮國大將軍之職則確實隻是一個空頭名號而已,看起來似是天下軍馬大元帥,實際上如今軍權化整為零,各自坐大,卻又相互掣肘,趙奉實際上早就過著養老的日子了。這鎮國大將軍相較大將軍而言,還真隻是一個尊榮的名號。
大將軍之下則是驃騎將軍,中二千石,本是青綬三采,但玄溟又是皇子加封景王,仍以景王印綬為尊。
這下滿朝大臣又似看得懂又似看不懂了。
若說解了趙奉印綬,滿朝文武還很好理解,畢竟就算隻是拔了爪牙的雄獅,也終歸不如解了軍職來得安心。這些年來,大家也算看清,就算趙奉過著養老的日子,可是邊境上守著的諸多將士也是他當日一手帶起來的,隻要趙奉頂著鎮國大將軍的名號,真到了萬不得已比如國難當頭清君側之日,趙老將軍的號召力絕對不可小覷。就算看起來可能性很小,但也是天子的心頭隱患。
但是解了鎮國大將軍印綬,卻加封三皇子玄溟為驃騎將軍,若說皇帝有意傳位與三皇子,但哪個皇帝會立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屁孩為世子,可若皇帝無意傳位與三皇子,這麽一來是要給未來的天子留多大的隱患和麻煩。
到如今,未來的帝位到底花落誰家,文武朝臣心裏還真沒底了。雖然如今太子還沒被廢掉,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已經岌岌可危了。可是若說天子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他們可真一點都沒看出來。
真真是君心難測。
玄溟被封了驃騎將軍,天子將北軍五營和虎賁中衛營都劃歸其下供其操練,不得不說這驃騎將軍之職倒是落到了實處。不過玄溟如此也不見比往常更忙碌,他上午下午定是點卯,中午還是回來和張小丘、球球一起吃飯,下午一般也回來得很早。
這次恰逢休沐,玄溟帶著一大一小去城外看他外祖。自從張小丘都對他坦誠後,關於這一大一小的事他越發謹慎起來,他比張小丘思慮更多、見識過的人心險惡也更多,因而憂慮也更多。這普通百姓看似無害可欺,可人心也最易善變,前一刻還能頂禮膜拜,下一刻便能輕易被居心叵測煽動取人性命於瞬息之間,還無公道可還。
玄溟小心之至,即使是他外祖,他也為準備全盤托出,隻不過這也是他第一次將球球當作自己親子帶去給他外祖看,言語間稍或暗示,也算一全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