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空蕩蕩的街道,連盞多餘的路燈都沒有。
林君西蹲在地上,眼淚婆娑的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阿天,腦子裏嗡嗡的,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可是小傻子的反應卻很迅速,一看見林君西抬起頭了,就噌一下,撲倒了林君西身上,給他撲了個屁蹲。
“好害怕!一個人!”
小傻子這麽說著,一個勁兒的把腦袋往林君西的頸窩裏縮。
林君西眨了眨眼睛,其實他根本就意識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當他聽見那句“好害怕,一個人”的時候,心都要碎了。
“我,不好,錯了,”小傻子眼睛紅紅的,捧著林君西的小臉說的可認真,“別不要我,行不行?”
那麽可憐的語氣和溫柔,惹的林君西一下子就哽咽了,“白癡…”
阿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林君西喝多了,他想不出來。
所以他當然也不知道,那個小傻子是如何在麵館門口的台階上苦苦的從白天坐到黑天,又是如何拒絕了別人的勸告,從黑天坐到了半夜,隻眼也不眨一下地望著街口的方向,等著那個唯一想要看到的身影。
阿天不明白林君西為什麽要罵自己,臉上浮現出一種可見的迷茫。
於是林君西拍了拍他的臉,晃晃悠悠從地上站起來,也沒管小傻子,隻一個人迷迷糊糊地往前走,“我要不起你…”
“我什麽都沒有,我也沒人要…”
“我還怎麽要你…”
可是沒走兩步,一個溫暖的身體又從後麵抱住了他。
“我要你!”
堅定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街道裏,震得林君西耳朵生疼。
阿天板著林君西轉過身,很用力地告訴他,“我要你!”
有多久沒有聽過這樣的話了?林君西不知道。仿佛從小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曾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所以即使隻是這樣簡單的三個字,對此時的林君西來說,對於他那藏在心裏的萬千心事來說,簡直分分鍾就能戳碎他那一身的尖厲。
林君西的眼睛很漂亮,璀璨的像落進了星星,就那麽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的小傻子;而那眼眶裏已經滿溢了太久的晶瑩,終於再也堅持不住,一瞬間落了下來。
阿天嚇壞了,他不知道林君西為什麽會哭,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麽惹得林君西會哭。他隻能手足無措地用指尖擦拭著林君西臉上的淚水,然後想著在這個人又要“拋棄”自己之前,穩穩地抱住他。
或許是因為阿天的懷裏很溫暖吧,也或許是喝多了就失去了平時的忌諱,林君西靠在阿天的懷裏小聲啜泣著,然後自私又貪戀的環住了阿天的後背。
後來林君西也記不太清是怎麽回的家,可能是因為本身就喝多了,稍有鬆懈便立刻失去意識昏睡了過去。
隻能零星記起些許片段,大概就是眼前一黑、身子一軟,然後就被人扛到了肩膀上,那姿勢很不舒服,弄得他想吐、卻又沒力氣掙紮,再往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接著再恢複意識的時候就是現在。
林君西是被憋醒的,夢裏以為是房梁塌了要給他壓死了,睜開眼睛才發現是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外加一條胳膊和大腿,而且還被自己摟的挺緊。
林君西很尷尬地抬起摟著阿天的胳膊晃了晃,嘖,這都什麽跟什麽啊,竟然摟著個大老爺們睡了一宿。
阿天是怎麽跟他睡到一起的,林君西頭好疼根本想都懶得想,回憶了一會兒還能記得的事,猜也能猜到自己落在這粘人的傻子手裏大概也就是這麽個結果。
小傻子睡的好舒服,腦袋枕著林君西的胸口,還牢牢地把小混子抱了個結實,簡直從來沒有睡的這麽安心過。
可是也考慮考慮被壓在下麵的人的感受吧,林君西都快憋死了,隻能無奈地動來動去。
這一動就驚醒了小傻子。
阿天抬起頭,睡眼惺忪地瞧了瞧眼前的林君西,然後片刻間眼神一亮,很開心的又撲倒了林君西的懷裏,蹭著他的脖頸笑的又傻又開心。
“看見你了!”
“行啦行啦,別鬧了。”
林君西推搡著阿天皺了皺鼻子,臉有點紅。
雖然他昨天晚上是喝多了,但是斷片兒的時刻來的太晚,睡過去之前的事他記得很清楚,於是在心裏反省著昨晚賽過傻逼的自己。
好丟人啊!
都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話,竟然還當著人的麵兒哭的跟傻逼一樣,這他媽傳出去他這一世英名簡直分分鍾就全毀了。
不過萬幸的是眼前這人是個傻子,仔細想想這臉也沒丟到外麵去,小傻子應該不會亂說話。
於是林君西也沒顧得上傻子還抱著他沒撒手,先側過身對著阿天教育道,“昨天晚上的事,要忘掉。”
阿天皺著眉頭想了很久,趕緊很嚴肅地搖搖頭,“不!”
“嘖!你不聽話是不是?”
“不能忘的,是很重要的。”
林君西愣了一下,“很重要?什麽很重要。”
小傻子很得意的戳了戳林君西的臉頰,“我要你,你要我。”
林君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很“煩躁”地躺過身去,“是嗎,我忘了。”
阿天一聽這話立刻急了,很恐慌地擺著手,“不能忘不能忘!你、你說好的!我們在一起、你跟我、你跟我…”
林君西臉一紅,一把捂住阿天的嘴巴,“小聲點!不許叫!”
天知道昨天晚上林君西耍酒瘋的時候都就著眼淚說了些什麽鬼話,這可給林君西臊的沒治沒治的。
“行行行!說好的,但是你不許和別人說!說了就不算數了!”林君西躺回床上,翹著二郎腿,一本正經地指著阿天說道,“你要是告訴別人,我就走了,再也不回來。”
阿天一愣,趕緊緊緊地抿住嘴巴點點頭,挨著林君西躺到了床上。
可是過了一會兒也不知道阿天又想起了什麽,忽然側過身子麵對著林君西伸出小指頭,“那,要拉勾。”
林君西不明白,也側過了身子,癟著嘴巴滿臉費解地看了看這弱智行為,“拉什麽勾?”
“拉勾,不能不要我。”
林君西笑的很輕佻,“白癡啊你。”
可是阿天卻說的很認真,“我們,在一起。”
林君西看了看舉在自己眼前的小指,又看了看阿天那堅定的神情,一瞬間有些莫名地心悸。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擁抱,小傻子是多麽用力地告訴他,他要他。
誰也不知道在這短短的幾秒鍾時間,林君西的腦海中晃過多少與小傻子之間的各種各樣的畫麵,隻是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小指已經勾上了阿天的小指。
“好。”
林君西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他也說不清為什麽要和這個小傻子做一個這般幼稚的約定。
或許是因為他們很配吧,一個是沒人要的小傻子,一個是沒人要的小混子,兩個都是沒人要的家夥,是不是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彼此要了彼此。
林君西的回應其實可以說是有些一廂情願。
阿天是什麽東西?
不過是一個要過飯的小傻子。
小傻子的腦子是單純的,也是不明白事兒的,他根本不知道這簡簡單單的一句“我們在一起”對林君西這樣一個正常人來說代表了多麽重的意義。
說不定哪天小傻子眨眼之間就會忘了今天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說不定小傻子根本不明白什麽叫一諾千金、根本不明白什麽叫言而有信,他根本不清楚承諾這個東西到底有多重。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小傻子,林君西在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以後隻要有他在,他就絕對不會再讓他挨欺負。
林君西是什麽東西?
不過就是一個街邊的小混子。
小混子的世界並不光鮮,是不堪的、是混沌的。小混子從十六歲出來“闖蕩江湖”,見過很多惡心的事,見過很多回想起來都會吐的東西,而最可笑的就是,明明是那些打心眼裏的瞧不起,他自己卻也做過很多肮髒的事情。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一心想要一路走到黑、有覺悟可以惡劣到極點的小混子,竟然在這樣一個平常的清晨,對著一個不知事的小傻子,做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承諾。
後來林君西覺得這可能就是人性的一點吧,這世上不是有很多人都在一廂情願地做著很多事。
沒有什麽理由就可以喜歡上一個人,沒有什麽理由就想去追隨一個人,甚至沒有什麽理由就可以為一個人去死。其實很多事都沒什麽特別刻骨又獨特的理由,亦沒有什麽所圖所求,歸根到底,不過就是一個,我喜歡、我就想、我樂意。
林君西想明白了,人嘛,活的就要有性格一點。
他記得他看過一部電影,裏麵有一句台詞他很喜歡,說的是,“誰說不能帶著老婆闖江湖?!”
就像現在不是麽,誰說傻子就沒人要?誰說沒人要的家夥就不能要別人?傻子怎麽了,誰說不能帶著傻子混社會?
他林君西,就要了這個小傻子。
於是就這樣,林君西和阿天緊緊地勾著小指,將彼此的大拇指用力地貼在一起,扣了個戳。
然後小傻子就笑了,還是那副傻兮兮的笑容,就是多了幾分甜膩。
然後小混子也笑了,脫了平時那種痞氣,笑的很幹淨。
兩個人躺在一起,靠的很近,稍微一動就將額頭抵在了一起。
阿天高興了,胸口一癢,就瞧著林君西貼了上去,憑著心情本能的把他往懷裏抱。
“……幹嘛幹嘛幹嘛?”
林君西皺了皺眉頭,同樣本能地推了推阿天。
可是阿天說的很無辜,“抱抱。”
“抱什麽抱,不能抱。”
林君西又不懂了,他感覺這互動怎麽有點奇怪,不太適合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間。可是阿天很執拗,“抱過了,就能抱。”
林君西覺得這種行為不太對,但是阿天那懷抱裏的溫度又太惹人貪戀,於是林君西骨子裏那埋沒多年的撒嬌潛質流露了出來,他已經忘了自己多久不曾被人這樣擁抱過了,所以就悄悄在心裏安慰著自己,恩,反正阿天不懂事,反正現在也沒有別人,就讓他……變相的稍微鬆懈一下吧。
於是阿天再倔強地把林君西往自己懷裏按的時候,林君西就沒有再抗拒。
兩個人就這樣抱在一起,阿天感覺自己的胸口裏都要燒起來了。
可以這麽抱著林君西,對他來說,從昨晚到現在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林君西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阿天一邊摸著林君西的後背一邊這麽想著,真的很奇妙啊,明明這麽瘦,都能摸到骨頭,為什麽又感覺這個人是那麽軟,軟的他好想用手反過來調過去使勁揉他,最好把他揉爛掉、揉進自己的骨子裏…
“嗯…疼了…”
懷裏的家夥發出一聲微弱的抱怨,嗓音那麽清澈,弄得阿天胸口裏的小火苗直接就躥到了腦袋裏,於是身上就更往過使勁兒了,直接把林君西壓到了身下,也不管林君西已經發出了“你幹嘛?下去!”這種警告,整個人都控製不住似得蹭著林君西,然後也不等林君西掙紮出去,直接對著那個白皙的脖頸咬了下去。
一陣劇痛從脖子上傳來,林君西嗷一嗓子,“疼!”,渾身一使勁兒就把阿天擁了下去。
“你幹嘛啊?!怎麽還咬人啊?!屬狗的啊你!”
林君西捂著脖子嚷道。
可是阿天卻很無辜地看著林君西,“不咬的。”
“不咬你幹嘛呢?!”
“是吃的。”
“……”林君西傻掉了,“哈?”
“是吃的,”阿天點點頭,一本正經地給林君西解釋,“吃了你。”
“……我他媽是肉啊你吃了我?!瘋了吧你!”
林君西一臉瞧神經病似得瞧著阿天,然後看著阿天又要往自己這邊撲。
不過這次不用他躲了。
倆人正鬧著呢,門忽然被踹開了。
劉哥和小白舉著棍子滿臉震驚,“靠!你們在啊,我們還以為鬧賊了呢!”
林君西捂著阿天的腦袋按在枕頭上,也不管阿天手舞足蹈的掙紮,對門口的兩人問道,“咋了?”
“你不知道嗎?樓下後門就敞了一宿!沒丟東西都是萬幸!”
“啊?!”林君西大驚,把阿天拎起來問他,“你昨天回來沒鎖門嗎?”
阿天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然後翻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鎖門?是什麽?”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