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半年前，林君西被他的大哥坤哥提攜，由坤哥的大哥祥叔親自帶著上了一艘通往永宿區的私人船隻。
林君西當時以為可以借此機會做出一番“大事”，表現好的話說不定就能被留在祥叔身邊，那麽到時候他就不再隻是一個街邊小混子那種級別的渣渣了。
卻沒想到上船以後沒有任何人對他說過他們要去做什麽，遞到他手裏的隻有一身外賣員的工作服，上麵還放著一頂印有商標logo的棒球帽。
林君西什麽都沒有問，他知道出來做事的，尤其是替大哥辦事，人家不交代最好不要多嘴，知道的太多對他並沒好處。於是他換好衣服就跟著祥叔上了車，隔著車窗看著永宿區那一處處霓虹閃爍、樓宇繁華，默默地揣測著今夜的自己會遇見什麽樣的驚險和刺激。
結果無非就是幫著跑趟腿、認個人罷了。
照片上的男人很帥氣，有露臉的、有沒露臉的，基本全是站在一群保鏢和打手中間，氣勢如虹。
林君西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他也不感興趣他的身份，他隻知道這個男人今天一定倒大黴了。
會是什麽下場呢？
折胳膊斷腿的，永宿區的有錢人那麽多，祥叔他們一定是在他身上搞到很多錢吧。
林君西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他是被指派去協助謀殺的。
難道不是麽？
正是因為他認清了倪嘯天上的是哪輛車，才會為倪嘯天招來這麽多的不幸。
即使他當時什麽都不知道，可是無論如何，他就是參與到了這件事裏。倪嘯天有今天，少不了他出的那份力。
林君西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這真相來的太突然，又太不是時候。
為什麽就不能早一點，比如在他第一次看清阿天的麵容時想起；或者為什麽不能晚一點，等到他老了以後，臨死之前。
再或者最好幹脆就不要讓他知道，總好過現在那麽彷徨，彷徨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倪嘯天，即使是已經變作如今的阿天，他仍舊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
因為是他害他變成這樣的。
林君西握緊了手中的鐵棍，同白冰一路抹黑奔上樓，卻在樓梯轉角看到了一絲的光芒，那是順著未關上的門傾瀉而出的燈光。
兩人心裏頓感不妙，悄聲無息地竄了上去，想必心裏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映入眼簾的是滿目的狼藉，林君西和白冰悄悄推開門看進去，本就繁亂的屋子此時已經無法用亂字來形容了，很明顯是經曆過一場不甚愉快的爭鬥。
林君西和白冰彼此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潛了進去，又提著心檢查了一下衛生間和廚房，小白的家裏空無一人。
林君西的心往下一沉，額間瞬時冒出了些許冷汗。
阿天一定被抓走了。
坤哥就是故意把他和白冰支開的。
“怎麽辦？”白冰也沒經曆過這種事，現下心裏一點譜沒有，“碼人吧？”
“碼人？碼什麽人？坤哥都是跟祥叔混的，我們能碼什麽人跟他們磕啊？！”
林君西低聲咒罵了一句，轉身向外跑去。
“哎，你去哪兒？”
“出去找人啊！”
林君西直接躥下樓，因著漆黑看不清腳下，還跌了一跤，幾近連滾帶爬地衝出了樓道。
白冰緊隨其後，抱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通話，連嚷嚷帶罵的，“操！你快點！要出人命了！”
小區裏四下寂靜，除了蟲鳴毫無人聲，隻有兩個人忙前忙後的身影。
林君西一時急火攻心，完全亂了陣腳，隻顧圍著那幾棟樓來回尋找，以為或許能看到什麽奇跡。
白冰打完電話一把拽住了他，“你冷靜點，他們要是真把阿天抓住了肯定早就走了，怎麽可能還在這附近。”
林君西捂住了額頭，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著。
怎麽辦？阿天被抓了！一定是被抓了，怎麽辦？他會被弄死的，他什麽都不懂，他連逃跑都不會，怎麽辦？
平時他是他們幾個裏最有主意的了，如今腦子飛速地運轉著卻什麽都想不出來，真不知道當年的林君西到底去哪了。
林君西控製不住情緒，衝著黑漆漆的遠方大叫了一聲，“阿天！小白！”
回聲蕩漾，卻呼喚不出任何回應。
正在兩人焦急萬分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喚。
“西西？”
那聲音帶著無盡的驚恐，聽著特慎人。
林君西和白冰一愣，順著聲音看過去，才發現是從遠處一排小棚裏傳出來的。
兩人趕緊跑過去，拿著手機照著亮，這才看到了角落裏，躲在一堆破木箱後的阿天。
林君西心下一沉，感覺像做夢一樣，趕緊衝過去抱住阿天。
“怎麽樣？沒事吧？有沒有挨打？有沒有受傷？”
阿天像隻受了驚的小狗，隻哆哆嗦嗦地看著林君西，連連搖頭。
白冰鬆了口氣，“操，嚇死爹了…”
林君西也稍微放心了點，此時見到阿天沒事，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隻是這氣還沒喘勻，他想到了什麽，又趕緊拽住阿天，“小白呢？”
阿天一聽小白兩個字，眼裏忽然蒙上一層迷茫，一邊搖頭，一邊望向遠處更漆黑的方向。
林君西看了看阿天，對白冰說道，“你看著他點。”
然後便一個人從地上爬起來，向前麵跑去。
林君西一路跑出了小區外，街道兩旁依舊沒什麽燈火，隻能聽見偶爾傳來的狗叫聲。他一路向前奔跑著，又沒跑多遠，便看到前方地麵上倒著一個人影，正艱難地在地上伏動。
林君西心下一緊，試探著喊了一句，“小白？”
“…西…西哥？”
小白看起來非常不好，像是被人打的站不起來，見林君西靠過來便衝他伸出手。
林君西趕緊拉住了他，半跪到地上，嚐試著想要把他扶起來，卻還不等他拽幾下便聽見一聲痛苦的□□。
“別動、西哥，別…”
林君西一愣，隻感覺小白拽住自己胳膊的地方有些黏滑的感覺。
於是他衝著自己的胳膊看去，因著四周沒有路燈也看不清楚，隻覺那地方有著幾道模糊的深色。
“……小白？”
林君西隻覺事情有點不妙，連聲兒都有點顫。
白冰帶著阿天趕了過來，趕緊拿著手機照著亮，幫著林君西把小白往過一掀，頓時心全涼了。
白色的半袖已經被沁紅了一片，地上也落了一灘的紅，
小白捂著自己的小腹，靠在林君西的懷裏，身上一顫一顫地，“阿天、阿天他…”
嘴一裂開，白白的牙齒上都沾著血跡，順著嘴角就流了下來。
林君西一看這架勢立刻就不能夠了，眼睛瞬間漲的通紅，腦子一片空白。他慌忙按住小白的傷口，嘴裏哆哆嗦嗦地磨叨著，“你別說話、別說話了…”
止血、止血，要趕緊止血。
林君西顫抖著幫小白按著傷口，可是沒用啊，到底傷在哪、傷了幾處？為什麽捂住這裏、那裏又竄血，捂住那裏這裏又不住地往外冒血。
白冰打著急救，一遍遍地重複著地址。
“西哥，阿天藏起來了…我讓他藏起來了…我沒想到、沒想到…我以為也就挨幾下…我沒想到…”
誰能想到會搞成這樣子呢？
也就幾秒鍾的事，連看都沒看清，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林君西眼眶一酸，“是，阿天沒事，沒事，你也沒事，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堅持著點。”
“西哥，我、我沒…沒給你丟人吧？”
“…沒、沒丟人。”
林君西含著眼淚用力地搖著頭，真是操他媽了，多大仇、多大事，至於下這種手？
阿天哆哆嗦嗦地湊了過來，滿眼怯懦地看著小白，當他看到那被血染紅的衣衫時，眼睛瞬間就瞪大了。
小白看到了他，虛弱地倒抽著冷氣，“傻阿天…這、這下…知道…白哥的厲害了吧…”
阿天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像是不太理解小白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樣子。
這一定不是小白，這一定不是小白。小白怎麽會這麽虛弱呢，嘴裏還摻著紅色的東西，他明明應該耀武揚威地站在自己麵前，不是對著自己碎碎念就是背地裏欺負自己，他怎麽會變成這副樣子呢？
阿天不喜歡這樣的小白，“小白…小白…你起來…”
小白想笑一下，卻疼的根本笑不出來，他用力地拽著林君西的胳膊，“西哥，我疼、我害怕…”
“別怕、沒事、我在這兒呢，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林君西受不了了，救護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他他媽真等不住了。於是他直接把自己的半袖脫下來，團成一團捂住小白冒著血的地方，然後咬著牙用力把他抱了起來，也不管白冰和阿天，一個人往前快速地邁著步子。
一路上小白都痛苦地靠在他懷裏，嘴裏不停地念叨著，“西哥、我真特喜歡你…拿你當我親哥哥一樣…我想跟你一樣…厲害…可是我沒想到、沒想到這麽疼…”
小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剛來麵館打工的時候被小痞子欺負，是林君西為他出的頭，林君西是他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是，你就是我親弟，你不是不知道你爸媽是誰嗎？你以後就跟我混，我就是你親哥…小白你堅強點，誰給你弄成這樣的，等西哥全給你找補回來…你堅強點…”
林君西一邊抱著小白往前走著，一邊氣喘籲籲地跟他說著話，說著說著眼睛就泛酸，也不分不清是出的汗還是淚水，順著臉劈裏啪啦往下掉。
也不知這一路迎了多久，才終於看見了救護車。
林君西他們跟著來到了醫院，小白一直拽著林君西不撒手，林君西也一直拽著他的手，直到醫生過來攔住林君西才把他們分開。
等消息的時候林君西一直坐在凳子上咬著手，額間青筋直冒。
如果小白有個三長兩短他可怎麽還，這都是被他拖累的，他欠出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白冰和阿天一直一左一右地陪在林君西身邊，大寶也聞訊趕來，聽說這事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等到醫生從手術室裏出來的時候，幾個人趕緊圍了上去。
“患者中了兩刀，好在都沒有傷害到內髒，失血過多有點休克…”
林君西鬆出口氣，腿一軟，要不是阿天扶著他差點沒坐地上。
白冰捂著胸口閉了閉眼睛，“阿彌陀佛，看他都吐血了我以為完了呢。”
“估計是連嚇帶疼的，咬舌頭了。”
醫生交代地很細致，林君西他們也聽不懂那些專業術語，就知道要去準備住院等相關事宜。
林君西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大寶，“不夠你先墊著，回頭我給你，小白這兒你幫忙看著點，我現在還有事…”
大寶點點頭，“是因為阿天的事嗎？”
林君西想了想，也實話實說了，“恩，我們得送他走。”
“送走了能不能別讓他回來了？”大寶挺淡定地，直視著林君西，“我不知道你們惹了什麽事，也不知道阿天是什麽人，但是能不能別再因為你們的事搞的所有人都被你們連累了？”
林君西一愣，默默地衝大寶點點頭，然後帶著阿天和白冰轉身離去。
“阿西！”
大寶看著林君西的背影，又叫了他一聲。
“你小心點。”
林君西回頭看了看大寶，衝他笑了一下。
三個人向醫院外走去。
白冰接了電話，對林君西交代，“小磊那邊的船準備好了，現在走嗎？”
林君西點點頭，“馬上走。”
經曆過小白的事以後，他更加確定要麵對的是什麽樣的人了。
阿天再在永新多呆一分鍾就有一分鍾的危險，他必須連夜送他去永宿。隻要阿天能夠回到倪家，他就安全了。
可是還沒等他們出了醫院，便看到一幫人風風火火地迎麵走來。
林君西一看那領頭的就心裏一頓，權哥還是那副吸了毒的神經病模樣，隻是眉梢多了一抹嚴肅，正邊往這邊走，邊挨個打量著擦身而過的人。
於是他趕緊給白冰打了個眼色，兩個人拉著阿天往回走。
隻是才沒走了幾步，迎麵又看到幾個穿著西裝的人正在對著谘詢處的護士問話。
林君西一眼就認出了其中一個家夥，正是那天參與綁架阿天的其中一個。
果然，他猜的沒錯，這是有人堵到醫院來了。
真他媽精啊，這是知道小白出事了，林君西和白冰找到小白一定會送來醫院，那麽想知道阿天在哪兒也就不難了。
白冰按著阿天的腦袋又一拐彎，借著路人躲避著那些不善的家夥，往醫院的另一個出口走去。
這群人真的很難區分，穿西裝的好認，可是那幫小痞子都是普通人的打扮，就不太好認了。
三個人左繞右繞繞了半天，結果好不容易眼看著出口就在眼前了，卻被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阿西？阿冰？”
林君西和白冰一抬頭，“二平？”
二平看著挺和氣，隻是眼裏帶著一種掩飾不住的心虛，“怎麽？你們在醫院幹嘛啊？”
“…關你什麽事？”
林君西拉著阿天繞過他就要走，可是手腕忽然被捉住了。
二平拽住林君西，笑了一下，“別啊，好不容易見著了，聊聊？”
林君西斜著眼睛看了他兩眼，腦海之間忽然劃過一道閃光。
權哥和坤哥以前都是一起混的，坤哥的大哥不就是權哥的大哥嗎？
為什麽他們這麽快就能確定阿天在店裏，連倪家的人都不知道阿天還活著，他們為什麽這麽確定林君西身邊的傻子就是阿天，恐怕是有見過阿天的人特意認過了吧。
林君西瞪了瞪眼睛，趕緊把阿天往自己的身後帶，然後難以置信的望向二平。
“你他媽賣我？”
二平無奈一笑，衝遠處招了招手，“我賣的又不是你。”
林君西一回頭，權哥的人正從四麵八方趕過來。
“白冰！”
白冰眼疾手快，抬腳就往二平的褲襠上踹了一腳，拉起阿天就跑。
二平吃痛放開了林君西，林君西把他往旁邊那倆小弟身上一推，轉身也開始跑。
二平身邊那倆大小夥子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已經趕上來的人，一起追出了醫院，亮出藏在後腰的砍刀，指著林君西他們就開始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