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風起雲湧江湖夢 (一)
“藥君大人,蘇亭晚盜竊藥典是證據確鑿的事,您還在為那種人難過什麽?難道就因為她是您唯一的弟子嗎——”少女眼見江流影這幅模樣,言辭間不自覺咄咄逼人了起來。
然而剩下的話語她吐不出來了,因為江流影已然望了過來。
世人皆知藥王穀醫術天下一絕,曆代藥君都是“醫死人,肉白骨”的絕世奇才,但誰也不知這代藥君江流影的容貌竟也是天下一絕。
江流影此人,明明生了張豔若桃李的臉,卻偏偏如高山孤月,冷漠自傲,誰也不知這天下究竟有什麽東西能入得了他的眼。
然而就是如此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江流影,卻在七年前抱回了一個女童,並收為親傳弟子。七年來,悉心教導,雖然仍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但誰都能看出來江流影對待蘇亭晚時,與其他人的細微不同。
也正是這份細微的不同,才會導致蘇亭晚造人嫉妒,並被陷害偷盜了藥典。
而蘇亭晚就是這個世界的女主了。
這是個一女三男的瑪麗蘇np世界。
蘇亭晚自幼時被江流影接回藥王穀,與對方形影不離相處了十幾年,一顆芳心早就暗許。然而之後她被汙蔑偷竊藥典,施以仗刑並被逐出藥王穀。
以為被師父懷疑,蘇亭晚心灰意冷地孤身離開了。而愛徒離開,江流影心境大亂,閉關三年。等再出關後,江流影也終於發現了自己對愛徒早已起了戀慕之心。於是他決心出穀去尋找蘇亭晚,然而那時蘇亭晚對他已經因愛生恨,而江流影又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再加上其餘兩位男主的阻撓,兩人之間曆經了許多磨難與誤會。
但是最後江流影還是和蘇亭晚解除了誤會,互相吐露了心意。
結局自然是三位男主都無法割舍對蘇亭晚的愛,而蘇亭晚也無法在他們三人之間做出抉擇,於是四個人幸福地一起生活在了一起。
寧書堯這次所扮演的就是藥王穀的現任藥君,人稱“才智雙絕,醫中聖手”的江流影。
而現在蘇亭晚已經被施了仗刑,並且於昨日逐出了藥王穀。江流影麵上雖然未曾流露出什麽,但他這一日來都是滴水未沾,剛才出聲勸說的少女也是怕他身體熬不住。
“你先下去吧,我要閉關。”男人終於收回恍惚的視線,這樣說道。
少女還待再勸時,眼前驀地一花,那白色的人影已然略過她,不見了蹤影。
這幾日皆是連綿的雨天,又刮著風,空氣裏都是濕冷的味道。藥王穀不遠處有間隱秘的小屋,江流影以前帶蘇亭晚出來采藥辯藥時,常常會在這留宿。
蘇亭晚被施了仗刑,羸弱的身體更加虛弱,她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到了這裏。
寧書堯推門而入的聲響並沒有驚醒榻上的少女,她仍舊緊緊閉著眼眸,整張臉都毫無血色,蜷起的身軀正瑟瑟發抖著,顯得格外無助。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無意識地囈語道:“師父,求求你相信我。”
男人的眉峰一下子蹙了起來,他在少女的手邊放下了一瓶藥,接著不再留戀,推開門走了出去。
那道身影獨自步入了雨霧中,直至再也看不見。而等寧書堯離開後,另一道身影才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走進去拿起蘇亭晚手邊的玉瓶,擰開來輕輕嗅了嗅,接著露出了一個意義未明的笑容,那人說道:“不愧是藥君,出手真是大方。”說著,他倒出其中一粒藥,沒有半分猶豫就吞了下去。頓時,五髒六腑間流過一陣暖意,一些內傷帶來的痛楚都似乎緩解了不少。那人眼底的光亮更甚,他將藥瓶重新放回蘇亭晚手邊,接著低聲喃喃道:“隻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呢?”
回到藥王穀的寧書堯毫不猶豫就進入密室,剛一走進去,原主早已大亂的心境再也壓不住,他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一下子頹然了下來。
扶著牆慢慢坐在地上,寧書堯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默念口訣,封閉五感,進入了漫長的閉關期。
寧書堯閉關的第一年,蘇亭晚終於修養好了身體,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寧書堯閉關的第二年,江湖上忽然出現了一位醫術卓絕的少女,一年之內治愈了無數病患,且樂善好施,又常年蒙著素白的麵紗,因此江湖上皆稱她為“紈素醫仙”。
寧書堯閉關的第三年,江湖上開始湧現出大批屍人,誰都知道煉製屍人一法隻有藥王穀的人知曉,一時之間,藥王穀成了所有武林正派口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邪派。但又因藥王穀詭譎莫測,且先後死了三批前往探路的“武林義士”,之後再無人敢上前挑釁,隻是此後藥王穀凶名更盛。這代藥君,更是被說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
而此時這位被江湖上的人稱為大魔頭的藥君,此時正著一件簡單的衣裳,烏黑亮麗的長發用一根翠竹簪束著,腰間別了根玉蕭,素雅到了極致的打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十分儒雅的書生。且那書生儀容不俗,氣質更是淡雅。
這附近的村莊大多已經被屍人占領了去,隻剩下麵前這個村莊,而這村莊內的人無一不在收拾著行李,拖家帶口地往別處逃去,誰也不曾注意到寧書堯。就算注意到了,生死攸關間,也沒人會多看他兩眼。
李屠夫家裏有個瘸了腿且犯哮症的老爹,這會子不知是太趕了還是怎麽的,竟然是犯起了哮症,趴在李屠夫的背上喘得幾乎背過氣去。
而李屠夫此時正忙著逃命,卻是沒能顧上自己老爹的情況。李老爹被灌了幾口冷風,麵色已經變作青紫,若是不及時進行救治,怕是還沒逃出去,就已經把命交代在了這裏。
李屠夫正背著老爹往前走時,肩膀上忽然出現了一隻手,將他按住了。那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看上去並不像是有力的樣子,然而就是這樣一雙手,不費吹灰之力將李屠夫這個大漢按在了原地,令他不能再動半分。
李屠夫正待破口大罵哪個龜孫兒攔你爺爺路時,一扭頭對上寧書堯的臉,氣勢頓時萎了一半,但還是繃著臉說道:“這位兄弟,能否鬆個手,老子可沒時間和你耗。”
李屠夫的妻子這時也回過神來,她一眼就看出了寧書堯身份不凡,害怕自己那口子一張口就把人得罪了,於是趕忙抱著孩子走過來說道:“我家這口子說話直,您別往心裏去。您可能還不知道,這裏馬上就有屍人要來了,我們這也是急著逃命。”
寧書堯抿了抿唇,表情仍是一成不變的淡漠,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照本宣科般死板地說道:“你背上的老人家哮症犯了,再不救,會死。”
李屠夫這才回過神來,他連忙把自己老爹放下來,待看見親爹漲得青紫,氣都快要喘不過來的模樣時,頓時慌了手腳,連聲道:“他媳婦,快把咱爹那藥拿出來。”
李屠夫的妻子也急了,抱著孩子道:“你忘了,那藥瓶子出來的時候磕著了,藥早灑了!”
“那……那咋辦?”李屠夫慌的不知作何反應了。
“你把他放下來,我能治。”被李氏夫妻忽略了半天,當了半天背景板的寧書堯出聲說道,隻是那聲音聽起來仍舊是那麽古井無波,看不出半分情緒。
“誒誒,好嘞。”然而正是寧書堯這幅平淡的模樣讓李屠夫一下子就相信了他,李屠夫連忙把自己老爹平放在了地上。
寧書堯抿著唇,先是從懷裏拿出一個玉瓶,在李老爹鼻子下聞了聞,接著掌間翻動,飛快地紮了幾針,李老爹的臉色頓時好了許多,氣息也平穩了下來。
寧書堯又掏出一枚藥喂進李老爹的嘴裏,輕聲囑咐道:“路上先含著它,等它化了再咽。”
李老爹點點頭,將藥含進嘴裏。
李屠夫和他的妻子頓時對寧書堯感激不已,連聲道:“多謝恩人,多謝恩人。”
曆代藥君一生都不會踏出藥王穀,而這也是江流影第一次踏出藥王穀。對於人情世故,與人交流這一方麵,他顯然是異常欠缺的。麵對連聲道謝的夫妻倆,他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好半天抿了抿唇,才問出了個問題:“你們要去哪?”
“我們打算去江南,聽說那還沒有屍人。”李屠夫的妻子道。
聞言,藥君又沉默了下來,秀氣的眉微微擰了起來,似乎不知如何將心底的想法表露出來。
“那個……”李屠夫的妻子仿佛看出了他的糾結,於是試探性地問道:“您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上路,我們那車雖然不大,但多帶個人還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一聽這話,寧書堯眉宇間的鬱結頓時散去了,他說道:“好。”
一行五人,架著車往江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