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飛機在次日抵達,恰好是清晨。清晨空氣涼爽柔軟,在這座從山遍布的小鎮中穿行著。
旅館是山頂上一座景點旅館,下山必須繞過好多山,江溫辭和喻成景住在同一雙人房間。
他們把一切東西都妥當好,房間恰恰能看見初起的太陽,幹淨得像一塊圓蛋黃。江父放下手中正在抽的煙,看著窗外小鎮漸起的炊煙,吆喝聲伴著行人沸雜聲飄入耳中。他跟江母對了一個眼色說道:“餓了吧?我和媽媽下去買早餐,誰要跟我去?”
在機艙裏悶了好久,迫不及待想出去透透氣的江溫辭點點頭。
喻成景遲遲未作出回答,他最近有些抵觸與江溫辭接觸。心裏自然地做出反應,還是不要跟江溫辭去比較好。
他最近被“愛上江溫辭,會害了他的”這個念頭給折騰瘋了,怕江溫辭有什麽不經意撩人的動作,讓自己欲罷不能。
“不了。”喻成景說道,側目瞥一眼江溫辭瞥見他有些詫異的神情。對著窗外風景思索片刻,接著說道:“我做飛機有點不舒服。”
江母她倒是很自然,心想應該又是倆兄弟吵架了,不然另一個不可能不跟著另一個的。她笑著勸道:“弟弟真的不去嗎?爸爸沒開過什麽車,有點不安全。”
喻成景並未放在心上,隻以為是江母隨口勸自己的話,他繼續搖搖頭。
被戳中弱點的江父對旁邊那個女人說道:“不想去就別去啦,別為難他了。”他回過頭,對喻成景說道:“乖乖在家待著,我們很快就回來。”
喻成景看著他們出發,心頭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悲哀,好似他們出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是永別。他竭力地打斷這種莫名其妙的念頭。
時間過得好像時而快時而慢,鎮上趕早集的人差不多早已散去,隻留下斑斑駁駁的石磚地以及仍然殘留著的食物香。買早餐的推車環著山,吱呀吱呀地推著,仿佛永遠著重複這一節奏和時間,像一曲緩慢悠情的二胡曲。
太陽幾乎升起來,看著手表的喻成景有些奇怪。如果他們是走路的話還能理解,但開車卻遲遲未回來。
他皺皺眉,心頭不安的心情越發越濃。
最後打破房間冷靜氣氛的不是開門與嘈雜聲,而是一聲清脆響亮的手機鈴聲。
喻成景趕忙去接,沒帶任何猶豫。
接通的人是附近醫院,他們下一句話讓前一秒還鎮靜的喻成景瞬間陷入深深崩潰,印證了他那不詳的預感。他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匆匆地甩開門而去,恰好有一輛久見的出租車路過這。喻成景連聲招呼都沒來得及打,渾身上下連呼吸都差不多忘記了,隻剩下一個念頭。他狠狠地開門,對司機報了醫院地址。
小鎮開始下起蒙蒙細雨,清爽冰涼的雨水又把這座小鎮本已夠清新的空氣,又給水洗了一遍。朦朧中的群山與小鎮宛如一幅潑墨風景畫,但在焦急萬分的喻成景眼裏,順著玻璃車窗流下的雨水更像是一條條蠕動的活蟲,不停地纏繞上喻成景的心。
醫院說,車因下雨打滑,翻下懸崖。一人當場死亡。他們並來得及說死的人是誰,喻成景就丟下電話趕過去了。
在他被收養最早最清晰的記憶是,因自己國籍不明,江父需要辦好多手續。他尾隨著江父,膽怯地躲在江父身後。他明明是什麽都見過的了,在真正溫暖前卻措手不及般的慌亂。江父會用他那雙粗糙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告訴尚年幼的自己不要害怕。再早些,就是自己高考那陣子,江母比自己還忙,特地租了一間出租屋給自己學習,一日三餐地交代過去。
過後,自己上了大學。就和比自己大一屆的江溫辭住在一起,他說話很輕很柔,偶爾會露出一個標誌性的笑容。像是雨後看似透明有無的陽光,卻絲毫不漏地溫暖自己。想要去好好愛護,又怕自己卑劣陰暗毀了他。
死的人到底是誰.……?
喻成景想道。
來到醫院,喻成景忙塞給司機一張百元鈔票,連錢都來不及找。就按著醫院交代的病房號,推開稍顯擁擠的人群,來到急診部病房。
喻成景額上的汗珠不停地落下,滴露在嘴角,有些膩膩苦苦。不如說更像是眼淚,如果當時自己答應跟他們去,也就不會讓沒開過多少車的爸爸來開車,車也就不會打滑翻下懸崖……如果……
自己怕害江溫辭這個念頭,間接地導致這場慘劇的發生。
病房門口停著一張急救床,床上剛從急救室出來的人已經死了,蒙上白布。隻能看出大概的人形輪廓。白布沾著不少血跡,喻成景很害怕,他沒真正害怕過,就算那天麵對凶猛厚壯的巨熊也曾未真正害怕過。他止住自己不停發抖冒汗的手,推開病房門。
他的心跳差點在那瞬間停頓。
出乎意料,房間裏沒有人。喻成景的心跳更加提到嗓子眼,他抬頭一看,發現原來是自己走錯樓層。
那種害怕,有著自己一手造成的自責,還有對未來命運的未卜,對過去平靜日子的懷念。全世界仿佛都隻有自己的心跳聲,清清楚楚地在耳邊響著,一下一下擊打著自己即將崩潰的意識。他覺得像是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大道上的渺小小人,等待著命運的審判。又覺得有驚濤駭浪不停地席打上自己跳個不停的心髒,仿佛要把它給擊碎。
他以前覺得那次江溫辭問不要自己了會怎麽樣,是自己最害怕的時候。但他現在終於知道,那段時間是多麽的溫柔祥和。隻不過是一直平靜的湖麵泛起的淡淡波瀾,自己卻大驚小怪.……
“.……”
“這裏有人暈過去了!”
“快叫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已發,注意查收。謝謝雪邇,樂涵璃畫 小天使的地雷!有個小天使沒登錄發不了紅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