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到家後的幾天,喻成景便發高燒一病不起。料理江父江母後事的重任一下落在江溫辭身上,江父在海外的生意資產理所當然地全歸他們兄弟倆。


  江父江母的葬禮已經舉行,這天是他們的頭七,也是除夕。江溫辭卻要提著一籃水果和燒雞,上山去祭拜他們。跟一堵冰冷石碑背後的他們團圓。不知是何等的諷刺。


  山上並沒有什麽人,大多都在家與家人聚聚。江溫辭麵對著一大片灰色或墨色的石碑,上麵的黑白頭像猶如一雙雙悲涼的眼眸,注視著自己。午後冷風吹起江溫辭黑色的衣擺,麵對著這一大片荒涼,冬天幹枯的野草像一雙雙枯瘦的舞爪,掐著江溫辭的心。


  蕭起寒死後,江溫辭瘋了。等他療養好時,蕭起寒這個人差不多都已被所有人淡忘。江溫辭去看他,江溫辭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終究失去了他。


  那天是春天,江溫辭在那裏看到初長的嬌嫩野花,樹上豔紅的果子散發出輕淡的香氣,就連冷了幾十年的野墓也仿佛被太陽照得溫暖。他上方蔚藍的天空晾過一架塗著五色塗料的飛機,陽光在它身上越過,在江溫辭眼裏折射出金黃的刺眼光圈。


  蕭起寒死前,他覺得自己什麽都缺,唯獨不缺蕭起寒。


  蕭起寒死後,他才明白他的世界原來有花有草。


  隻是他命缺起寒,但無法像命缺火那般去補火,無法像命缺水的人去補水。他缺起寒,就缺了整個世界,補也補不回來。


  那時他雖然明白了,但仍然是無法忘掉。


  江溫辭打了個冷顫,他蹲下身。給江父江母擦擦墓碑,把小祭台前幹枯的花草給掃掉。放上新的花和燒酒,明明前段時間仍歡聲說笑的江父江母卻變得那麽安靜,生命就在一瞬間中失去。宛若上帝給他們開了個玩笑那麽簡單。


  這個世界的最後,可能是目標命裏永遠缺了自己,要不任務不可能完成。


  江溫辭打理完,就便匆匆招了輛出租車回家。


  今晚是除夕,到處都是紅豔豔一片。江溫辭回到家時,喻成景早已準備好年夜飯。


  “燒退了?”江溫辭放下行當,走過去,掂起腳抬起手輕輕摸一下他額頭。他乖乖地像隻金毛犬一般,俯下身讓江溫辭摸。


  江溫辭鬆開手,說道:“燒退了就行。對了,你怎麽能穿那麽少衣服呢?我出去時外麵開始下小雪了。”他嚷嚷道,隨手拿起放在沙發上的一條圍巾,給喻成景圍上。卻無意間漏出圍巾邊的兩個字“一生”,金絲線繡得很顯眼,同著江溫辭脖子上的那條“一世”。


  江溫辭裝作沒看見,畢竟自己的任務就是離開喻成景,不可能陪他一生一世。


  “哥。”喻成景修長白淨的手,輕輕撫摸著那個一生。他顫抖著聲音,像是山崖水珠滴下的空靈響聲,窗外傳來的鞭炮聲歡笑聲都煙消雲散。整個世界隻有他的聲音凝結著,他說道:“哥,你會陪我一生一世嗎?”


  江溫辭正在係圍巾的手頓住了,隨即他輕笑道:“別想那麽多。”


  他仿佛在喻成景身上看到自己,那個曾經傻傻地以為那個人會一直陪著自己,最後始終被命運劫走。


  有任務在,自己怎麽會陪他一生一世呢?這次的目標是個可憐兒。


  這年的年夜飯隻有兩個人吃,可桌子旁有四張椅子,江溫辭疏忽了。他趕忙想把多出的兩張椅子藏起來,但無論藏在哪都顯得很突兀。最終還是把它們放到桌子旁。


  年夜飯是喻成景親手做的,清蒸鯽魚肉質細嫩,被灑上一層水綠的蔥花和韭菜去膩。大閹雞是炒的,切成一塊塊,露出內裏沾著紅色醬汁的白嫩的肉質。


  “我們看春晚吧。”江溫辭隨口說道,想改變一下這沉悶的氣氛,邊拿起遙控器調到指定的頻道。


  現在節目在演一則小品,主人公樂嗬嗬地說:“果然有著相同的血脈比任何關係都要強!”


  江溫辭嚇壞了,也不知是在諷刺還是睜眼說瞎話。他望向眼前這個可能連中國血統都沒有的目標,喻成景臉色果然並不太好看。江溫辭連忙打圓場,一下把電視給關了,笑著說道:“不看了,不看了。我們吃飯吧。”


  “哥,吃完飯後我們睡覺吧,我有點困。”喻成景夾一塊雞,放到江溫辭碗裏。


  江溫辭點點頭,除了睡覺也沒什麽事好做的。


  江父江母死後,屋子空出一間房。喻成景跟江溫辭明明可以分開睡,可他一直執意要跟自家哥哥睡一起。江溫辭知道他被收養的緣由後,也沒說什麽。對他倒是溫柔了點,不像程序中的機器人,一切都為了完成任務而著想。


  這幾天,喻成景的情緒一直很悲傷。但每晚都照常地為江溫辭準備好熱乎乎的甜牛奶,和那天一樣,喻成景側顏被昏黃的小燈映照著,同樣的帥氣。差點讓江溫辭認為,這天來這些事沒發生過,時間一直都停留在那天晚上。


  隻不過江溫辭並沒有和那天一樣,再問如果我丟掉你了,你會怎麽辦?

  他從現在開始,突然對目標有點心軟。


  喻成景一直靜靜地倚著自己,一雙漂亮的碧眼不知注視著哪裏,接近金色的睫毛不停地扇動著。江溫辭忍不住輕輕地撫上他的背,就像母親撫摸著大哭大鬧的嬰兒。


  江溫辭能感受到他骨子裏的溫柔,很讓江溫辭去癡迷。就像想要溫柔的人,忍不住去尋找溫柔的地方棲身。哪怕結局像飛蛾愛上明燈,是死亡,是任務失敗。


  江溫辭喝完牛奶,察覺到身邊的青年已經不知何時睡著。他嘴角彎起淡淡弧度,他幫喻成景躺下,蓋好被子。最後,在他臉頰上親一口,趁著他睡著,在他耳畔邊輕輕說道:“隻可惜我不能陪你永遠,天不允許。”天是022係統。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500L狗血與一隻穿上蕾絲小短裙求包-養的作者菌已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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