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藍胡子三【玫瑰戀人】
威廉是被餓醒的,發現自己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他的腳上磨了好幾個水泡,從床上跳到地上的時候,“嘶”地發出幾聲痛呼。他來到窗前,拉開厚重的天鵝絨深綠色窗簾,外麵天色已暗,隻有銀白色的雪覆蓋了綿延的森林。他確信他現在在卡爾古斯的城堡裏,那麽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
“昨天夜裏發生了什麽?”他揉了揉自己的頭,仿佛帶著宿醉的不真實感。
這時候,他聽到有仆人敲門的聲音。
“請您盡快到大廳參加晚宴。”威廉打開了門,看到了一個帶著麵具的男仆站在外麵。
“如果您已經準備好的話,就跟我下樓吧。”不等威廉有什麽反應,那個男仆就起身往下麵走
自己的鞋子落在木地板上噠噠的聲音,然而卻是一片歡欣的氣氛。屋內燈火通明,壁爐的火焰少得吱吱響,暖烘烘的。威廉走下樓梯,看到十幾個人坐在餐桌邊,卡爾古斯子爵坐在長桌的最上端, “人怎麽這麽少,其他人都到哪裏去了?”他在心裏這麽想,一邊坐到剩下的最後一個正對著子爵的位子上。
看到所有人到齊了,卡爾古斯拍了拍手,就有人陸續地將十幾道珍饈送上了餐桌:烤得滋滋響的牛排、鵝肝配黑鬆露、淋上檸檬汁的三文魚、魚子醬甜椒與半幹番茄……
“請各位開動吧。”卡爾古斯舉起了手中的酒杯,“A votre santé”。
年輕的男孩女孩舉起了麵前的酒杯,“A votre santé”,拿起刀叉,享受難得的珍饈。
威廉覺得這個城堡裏的仆人透著一股古怪,“為什麽他們都戴著麵具?”;子爵的態度也讓人捉摸不透;加上昏睡的一整天全然不知。一切好像是蒙上了一層幕布,盡等演員上場。座上的每個人表情帶著隱秘的歡喜、畏懼以及對未知的惶恐,正常人都會害怕,不過是有的人隱藏了起來;威廉看了看眾人的麵孔,隻覺得什麽胃口也沒有。
“這還比不上瑞秋阿姨的豌豆湯呢”,威廉咽下了一口魚子醬。
這個城堡裏仆人的麵具像是掩去了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匆匆上來又匆匆下場。或許他們是戲台的觀眾、或許他們也是戲劇裏的人物,不過——
卡爾古斯才是戲劇的主人。
他仿佛很享受這種晚宴的狀態,臉上是一副愜意的表情。
沉默,燭火在搖曳。夜裏的城堡,窗簾將一切的光隔絕了。晚宴結束後,卡爾古斯匆匆走了,他宣布將從在座的人中選出他這一任的新娘。他用麵前的餐布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像是享受了陽光的貓,露出懶洋洋的神態。
“是你”,他用手指了指霍華德——“是你?”他的手又移動到了一個女孩的方向——“還是你呢。”他幾乎把所有人都指了個遍。
所有人都注視著他,他停頓了一會,站了起來拍了拍手,“明天我會公布我的答案。今天就到這裏吧” ,然後拄著他的烏金木權杖離開了。立在一旁的仆從也離開了。
剩下的男男女女過了一會就變成一鍋煮沸的湯。他們先是互相接頭交耳,然後聲音越來越大,討論著發生的一切和子爵新娘的人選。
“咳咳”,“大家安靜一下。”霍華德敲了敲桌子。
他的樣子陽光俊朗,在鎮上的青年裏很有威信也很受人歡迎。所以人群慢慢地安靜了下來,“大家不如交流一下目前的情況吧,子爵態度不明,還有剩下的參加的舞會的人到了哪裏,難道不令人感到疑惑嗎?”
“誰有空想那些人,我會是子爵大人的第八位新娘,或許子爵大人根本就沒帶那些人來到城堡吧。”鎮長的女兒錫比爾說,她的裙子順著腰高低擺動、高跟鞋也高高抬起再放下。
“我…我…覺得子爵大人會召見我們的,隻要安心等待就行了。”一個抓著自己裙角的有些怯懦的女孩微微抬起了頭,看了看霍華德說。
“你說的有道理。”霍華德向她笑了一下,“有這個可能。”
女孩臉微微有些紅,把裙子攥的更緊了。
“我認為我們可以讓男仆告訴我們別的信息——不管通過什麽方法。”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有些瘦弱的男孩說,“我們可以從這裏著手。”
“太好了,威廉,也說說你的看法吧。”霍華德把頭轉向了威廉。
威廉正想回答,這時一個聲音陡然尖利起來:
“霍華德,別擺著你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好像我們所有人都該聽你指揮一樣。”錫比爾敲了敲桌子。“誰不知道你們家的地位是怎麽來的?”,“好意思在這耀武揚威嗎,還是我們都該聽你的指揮?”
“我們在商量問題。錫比爾小姐,你不要生氣。”霍華德慢慢抬起了頭。
“我沒有生氣,我是不相信你有什麽好心。諸位也不要被迷惑了雙眼。”說完,錫比爾就扭頭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不歡而散的晚宴,錫比爾小姐走後又有一些人跟著她陸陸續續地走了。
最後留在餐桌的是威廉和霍華德。
“威廉。”霍華德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以後湊近了威廉。他壓低了聲音,“在這個城堡裏我隻相信你。所有人都被子爵大人迷昏了頭腦,除了我們——我看出來了,你看子爵大人的眼神沒有那種衝昏頭腦的愛意。”
“哦,可你之前不是一心想要取悅子爵嗎?第一個站出來跳舞。”威廉還是移開了頭。
“那是為了更好地接近子爵,而討好隻是手段。”
“錫比爾小姐之前說的,相信你也有耳聞吧。”威廉聽到這裏心裏被挑起來了。
“我的家庭發跡並不光明。原本隻是普通的商人,賺點小錢。”霍華德的語氣到這裏變高了一些,“六年前,我的姐姐嫁給了霍華德子爵。我永遠都忘不了姐姐被選為子爵的夫人的時候臉上的喜悅的神情,從此靠著子爵大人豐厚的聘禮和這一層關係,我們家漸漸發跡。”霍華德的表情這時候籠罩了一層陰影,“但是,我再也沒有了姐姐的消息,一封信都沒有。我那時候等啊等,問父親:父親說姐姐在城堡生活得太好了,不願意回來了;問母親:母親說姐姐在森林裏迷路了,一個人找不到回來的路就不回來了。”,“我不相信,姐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霍華德臉上露出痛恨的神情,“一定是子爵做的。我想要找到姐姐,哪怕是她的骨骸。”
“你能幫我嗎?”霍華德看著威廉。
威廉看到霍華德的眼睛裏愛恨交織在一起,“對姐姐的愛和對子爵的恨啊。”威廉知道答應他的請求很危險,但他被霍華德眼裏的愛意刺痛了,他想起來某個和他是親人的人——“那個人如果知道我死了的話,他會像霍華德這樣孤注一擲、放棄自己的生命來尋找我嗎?”他的心再不是原來那麽又冷又硬,那麽就相信他吧。
“有什麽事我能幫的會幫你的。”威廉這樣回答霍華德,“誰叫我們是朋友呢。”
“太好了,你能幫我一起尋找這個城堡的暗室嗎?我懷疑有人被關在其他地方。”霍華德把一種模樣奇特的小蟲子交給威廉,“這是八枘蟻,你看到可疑的地方把這個放在那裏,這個小東西就會探查一番再回來。多一個人比我自己四處尋找更快。”
“這真神奇。”威廉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小東西。
霍華德說,“當然了,感謝女巫的魔法。”
威廉現在聽到女巫就頭痛,“哦,感謝女巫。”
這兩個人手裏捧著蟻類生物,像是幹杯一樣碰了一下,“真好,有人和我一起”威廉心裏想,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麽表情甚至還有些木訥。霍華德又變成了那副陽光少年的模樣,威廉也很難將他現在的模樣和剛才那個一臉陰翳的少年聯係在一起。他們的形象相差的太大,然而威廉卻在心中生出一絲認同來,人總是對自己的在意的東西執著到有截然不同的態度。我的愛為誰而綻放?我的樣子誰知道?外人都不知道,都不許外人知道。親近的人可以笑可以鬧可以怒斥可以瘋瘋傻傻,但不親近的人看到的隻是麵具吧。
這時候他突然浮現了卡爾古斯看著他的樣子,好像泡在海裏的矢車菊。那海妖一般魅惑的藍色尾巴上下甩動的時候有一瞬間珍珠的光彩,那麽純淨、那麽孩子氣。然後是他拄著烏金木權杖站在大廳輕輕笑著的樣子,像是縫上了一層密不透風的麵具。
“我怎麽會想到他。”威廉甩了甩頭,他將霍華德給他的八枘蟻小心地放在一個小口袋裏掛在腰間。“也許我該四處轉一轉。”
他踏著樓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深夜裏,霍華德的房間亮著燈。
“霍華德,你不會回心轉意了是嗎。”錫比爾的臉龐像是玫瑰,一朵帶刺的、卻足夠嬌豔的玫瑰。
“我們早就結束了,錫比爾。我們不是都為子爵而來嗎?”霍華德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並沒有動一下。
“你自己清楚你是為誰來的,你也知道我不是為誰來的。”錫比爾倔強地看著霍華德。
“你還是大小姐的脾氣,我想你找錯了人。我們沒什麽談的。”
“那你當年為什麽要突然離開我。?”錫比爾咄咄逼人、窮追不舍。
“事到如今問這個沒意義。”霍華德下了逐客令,“請離開我的房間吧。”
錫比爾抬著她高傲的頭顱走了,長長的裙擺脫在地上。
是的,他們曾經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戀人。那時候,霍華德還是個沒權沒勢的窮小子,老是被人嘲笑、老是躲在角落。錫比爾像一個拯救他的唯一的天使,帶著玫瑰的色彩向他走來。
錫比爾教他不要把頭低著,錫比爾教他笑起來,錫比爾教他一步一步成為人群中的佼佼者、成為被仰慕的對象。
但是有一天他主動要求和錫比爾分手。
“為什麽?”玫瑰般的少女睜著無辜而受傷的眼睛說。
“不為什麽,我愛上其他人了。”
“是誰?我總要個明白。”那時候的錫比爾隻是充其量有點嬌俏,然而在那個年紀,嬌俏也是一種可愛。
“子爵大人。”
“我看到他第一眼就愛上他了”,他轉身毫無留戀的走了,留下流淚的少女。
嬌俏的少女消失了,錫比爾再沒有愛上任何人,卻對外說自己愛上了子爵,要成為子爵的新娘。她變得飛揚跋扈,她變得咄咄逼人。
因為那個能讓她溫柔相待放下所有軟刺的人已經拋棄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的時候不明所有的針對的惡意,其實是在意的不得了吧。
小時候總會有男生欺負喜歡的女生,我覺得錫比爾的故意針對其實是很喜歡霍華德吧。
想要吸引某人的注意,所以自己什麽形象都無所謂。
ps:還有提示一下,修改後的藍胡子設定也不一樣了嚕
今天宅了一天,刷鞋洗衣服。。。。。
明天一定要動起來呀跑步啞鈴噗噗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