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曆史十八
格倫道爾去了小樹林中等待法神大人。萊格斯頓看著瑟蘭德和卡爾叮囑兩句，也進了小樹林。
他的眼睛紅了。
卡爾路過他時，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戳戳他的肩，“哭了？”
萊格斯頓推開他的手，朝前走了兩步，背影裏透著無言的倔強。
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萊格斯頓在心中憋屈地咆哮著。他堂堂克特隆多帝國小公爵，怎麽可能哭！
他隻是酒喝多了，心裏委屈！
這什麽爛酒！爛酒！竟然讓他這麽難受！萊格斯頓在心中咆哮著。
卡爾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想搭理你，哼。”
他也沒想到喝了酒的阿魯曼這麽幼稚，搞得現在他也有些無語。
萊格斯頓聞言更加委屈，他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為什麽法神閣下不理他，為什麽法神閣下讓他這麽傷心、這麽難受，難道愛情就該是如此地讓人悲傷痛苦嗎？為什麽？
嗚嗚嗚嗚，原來他真的想哭。小公爵委屈得不行。
傷心的小公爵站立了片刻，開始抬腳往小樹林走。卡爾連忙緊跟兩步想要攔他，但一想法神大人就是讓他準備點醒酒藥給阿魯曼吃了再讓他去小樹林的，所以兩手一攤，也不攔了——反正法神大人的意思就是讓阿魯曼去小樹林，至於吃不吃醒酒藥，管家大人他也管不著啊。
卡爾抱著雙手站在原地，壓著心底的小興奮，堅決不承認自己是故意讓阿魯曼去小樹林出醜的！
在大陸上人們的傳頌中，瑟蘭德是名偉大且傳奇的魔法師，他的魔法超過了大陸上所有的強者，達到了封神的地步。
萊格斯頓在今日之前，也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他以為瑟蘭德隻是一名強大的魔法師罷了。哪怕懂得戰鬥技巧，那也是因著他的睿智、他的年長、他的閱曆。
事實上並不是。
漆黑的小樹林裏，瑟蘭德沒有用他的魔法點亮四周，而是手持著一根枯枝，與對麵的劍士在黑暗中切磋。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每一次出劍都是漫不經心，但每一次都能將對麵劍士的長劍擋下。
不止是萊格斯頓驚訝無比，正在切磋的格倫道爾更是震驚到無以複加。
他記得法師大人來到自己麵前時說過的唯一的一句話，那就是：全力攻擊我。
他當時是震驚且心有顧慮的。他和萊格斯頓一樣認為法師大人隻是一名體格一般的魔法師，而非武士。
直到他被法師大人一招挑開長劍，抵住喉嚨。
隻用了一招！
劍士撿回劍後，開始用十二分的精神對待這場劍術指導。他明白了卡爾先生的意思，法師大人今晚將會帶領他進入一個從來沒有領略過的強者世界。
小樹林中比外麵要黑上許多，同時還有一棵又一棵的樹木阻擋，腳下更是雜草樹葉、灌木橫生，下腳時總會引出或多或少的雜亂聲音。
還有劍士的喘息聲、長劍舞動的震動聲，四麵八方，聲聲入耳。
唯一悄無聲息、又保持平靜的隻有他對麵的法師大人。
和來時一樣；一樣的一塵不染，一樣的眉目平靜，一樣的氣息平緩，連他手裏的枯枝也是不帶有絲毫風聲的。
然後那根枯枝又在眨眼間送到劍士麵前，抵住他的下頜。
劍士微微仰起下巴，避開枯枝上麵的小小分叉。枯枝移動到他的喉嚨位置，似是警告。
旋即，瑟蘭德放下枯枝，背轉身問身後的劍士，“說說你的感受。”
劍士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心有餘悸地看著對麵的人，“法師大人……速度似乎不快。”
他頓了一頓，仔細想了一遍剛才的對招，補充道，“也不夠淩厲，沒有殺氣，沒有劍氣……什麽都沒有。”劍士回想著，驚出一身冷汗，他現在才發現，在剛才的對招中，他甚至連法師大人這個人都無法感受到——如果蒙住他的眼睛的話，他一定無法得知身邊竟然有著這樣一個可以一劍置他於死地的人。
瑟蘭德沒有說話，他朝旁邊走了幾步，腳下發出細碎的衣袍拂過草葉聲，“有聲音了嗎？”
劍士有些愕然，他點了點頭，回複法師大人，“是的，大人，有了。”
“現在，你還覺得我沒有發出聲音？”瑟蘭德問他。
劍士臉上有些燥熱，但他心中已然明白法師大人的意思。
“您是說，您有發出聲音，隻是我不知道？”
瑟蘭德不再回答他，反而轉頭看向黑暗中的萊格斯頓，“你看到了什麽？”
萊格斯頓頓時眼睛一亮，如同黑夜中看到獵物的凶獸，又凶又喜地在黑暗中對準法神閣下的目光。
法神閣下和他說話了！法神閣下如此亮眼，哪怕在黑暗中也無法掩蓋其光芒！
萊格斯頓在對視中癡迷地讚歎著，幾乎忘記回答法神閣下的問題。
好在他還沒有醉到那個程度。
“我看到……”萊格斯頓剛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的沙啞，他閉上嘴咽了兩口唾沫，將喉嚨間的異樣壓下去，再次開口道，“您在劍士閣下沒有出招時，就已經判斷出了他的下一步攻擊方位，所以您一直動作不快，卻毫無破綻地牽製著劍士閣下。”
瑟蘭德點點頭，表示滿意，“還有呢？”
“……事實上，我看到您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站立的地方三步以外。”
萊格斯頓說完，劍士大驚。他低頭一看，果然發現他們兩人對戰這麽久以來，一直不斷變動方位持續攻擊的人隻有他自己！
他抬頭看向法師，“您是怎麽做到的？”他實在太震驚、太震撼了，這是一名法師？這根本就是神！
瑟蘭德沒有立即回複他，而是等到萊格斯頓走到近前時，才同時對兩人解釋。
“劍術是用來對敵，而非炫耀或者裝飾自身的。”
“埃裏克，你的問題是過於看重對手，忽略了自身的不足。”
“阿魯曼，你的問題是過於看重自己，忽略了對手身上的不足。”
“你們兩人都有很多問題，想要解決這些從一開始就錯誤的戰鬥習慣和思想，並非一朝一夕可以促就。”
“新的戰鬥思想和習慣的形成，除了需要時間的沉澱，更需要敏銳的悟性和無窮的耐心。它需要你們不厭其煩的不斷琢磨、反複練習、不停總結。”
“我之所以到現在才告訴你們這些，是因為你們的資質已經達到了我的要求，接下來，我需要你們每天對戰至少十次，每一次都要總結對方的不足和自身的不足。”
萊格斯頓和格倫道爾對望一眼，最後一同右拳抵心行禮，“是，大人/閣下。”
瑟蘭德退後一步，對格倫道爾道：“出劍。”
格倫道爾下意識地提起手中的劍，朝著瑟蘭德刺去。
瑟蘭德沒有移動，他手中的枯枝在格倫道爾近前時，朝著對方的手腕挑去，格倫道爾憑著經驗撤劍下撩，瑟蘭德早已到了他的左側，枯枝橫在他的脖子上。
“你的肩膀、胸膛、手臂、雙.腿、雙腳、甚至你的呼吸，你的眼睛，都告訴我，你下一步將要攻向哪裏。”瑟蘭德收起枯枝，“如果你的觀察力和應變力足夠，那麽你絕對可以在十招內打敗萊格斯頓。”
瑟蘭德說前麵那段話時，萊格斯頓還在用自己依然灌滿酒精的腦袋去思考對方的話，但聽到最後一句話就不樂意了。
他眼底還帶著委屈鬱悶的水光，在黑暗的樹林中透出一絲絲微光。
“我也可以學習。”他說。
瑟蘭德點點頭，“你不是正在學習？”
萊格斯頓覺得對方說得對，又似乎不對，好像哪裏被故意忽略了。他的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瑟蘭德沒有在意萊格斯頓喝酒之後遲鈍的表現，他詢問對麵低頭思索的劍士，“現在能想明白為什麽讓你到沒有光線的樹林中來嗎？”
劍士聞言立刻回答，“因為這裏沒有光線，更容易捕捉對手的聲音。阻礙物比較多，利於創造出更多的雜音擾亂對手——如果能夠做到像大人一樣將聲音降到最低的話。”
“等你能夠準確預判出對手的下一步行動時，行動自然而然就會變得弛緩有度、精準有力。”瑟蘭德在教導學生方麵一向很有耐心，所以並不介意格倫道爾的錯誤，“耳朵的訓練要比眼睛的訓練簡單得多，也快得多。你應該能夠察覺得到，我第一次與你對戰時，靠的是耳朵；但在剛才，是眼睛。”
“是。”劍士恭敬應答。
過了片刻，劍士又欲言又止。
瑟蘭德點頭示意，“我知道你的疑問，你想知道這樣的戰鬥方式有沒有足夠的殺傷力。”
瑟蘭德發出一個照明術，讓三人的身形在黑暗中明朗起來。
他唇角幾不可見地勾了一勾，下一秒，無形的強大殺氣猛然襲來，將站在原地的格倫道爾和萊格斯頓直接震在原地，動彈不得！
看似無限拉長的時間裏，兩人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瞬間接近又破碎。
兩人駭然中，鼓足最大的勇氣，猛然破開殺氣的禁錮，同時舉起自己的佩劍，朝著殺氣襲來的方向攻擊而去。
然而下一瞬，殺氣消失。
殺氣的消失使得兩人動作一頓，下意識看向白色的人影，結果就見屬於法師的枯枝正以一種極其恐怖的力道和速度朝著兩人的脖頸間襲來，那快到極致的速度，帶起淩厲勁風的力道，讓他們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們就將被削斷脖子，斷掉頭顱。
死亡的威脅將他們驚出一身冷汗，萊格斯頓身上的酒精完全蒸發，隻留下無盡的錯愕。
但那根枯枝就這樣停在了格倫道爾的頸側。
枯枝帶起的勁風將劍士的頭發帶起，又在一瞬間落下。令劍士第一次無比恐懼死亡的接近。
就差一點……
劍士冷汗涔涔，手腳發麻，一時半刻竟然無法發出聲音。
萊格斯頓也好不了多少，他的心髒到現在還在急劇地震動著，仿佛被人用戰鼓死命敲擊——
他甚至感覺到了疼痛。
那種心髒快到極致，無法緩下來的漲痛和滯悶感，讓他頭暈目眩，耳鳴不止。
兩人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可怕的對手。密不透風的殺氣，重如雷擊的攻擊，還有精妙到讓人渾身發顫的控製力。
如果那一根枯枝沒有及時停下，萊格斯頓和格倫道爾毫不懷疑自己會人頭不保。
這是多年生死邊緣曆練留下的生死直覺。哪怕那隻是一根枯枝，但它在法師大人手中，根本就是一件神兵利器。
瑟蘭德將枯枝扔到地上，取出手帕仔細擦了擦十根手指，然後雙手交疊置於腹部，整個人儀態優雅，氣質尊貴，帶著令人心曠神怡的沉靜典雅。
——沒有人能夠想到他剛才差點殺了兩名強大的武士。
“我實在不想用自己近三百年的經驗來給你們施加壓力，但是，”瑟蘭德頓了頓，聲線下壓，“曾經有一個人，他僅僅用了三十年的時間，就成為了大陸上最年輕的武神。”
“塞西迪爾！”萊格斯頓瞪大眼睛。
瑟蘭德看他一眼，“是。”
萊格斯頓一臉的無語。
他本來狂跳不止的心髒因為瑟蘭德這一盆冷水迅速冰冷下來，並且讓他好半天都無法再燃起激.情。
因為瑟蘭德接下來又說了一句話：“如果你到了三十歲再突破的話，那很抱歉，萊格斯頓，你將與他擁有更多的相似之處。”
“……”萊格斯頓除了無語還想咆哮。
格倫道爾感覺得到萊格斯頓的委屈，不過他實在沒有心思開口安慰，因為他還有更加重要的問題要問。
“大人說……三百年的經驗？”他無法想象這句話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瑟蘭德已經往休憩的地方而去，他聞言沒有停下腳步。
至於委屈巴巴站在原地的萊格斯頓，他則是反應了好半晌才解答劍士的疑惑，“他是大陸第一法神，瑟蘭德法神閣下。”
“法神！第一法神！”格倫道爾的心都顫抖了，但萊格斯頓不止給了他這樣的一個驚嚇，還給了他另外一個驚嚇。
“就在半個月前，法神閣下想收我做學生，我拒絕了。”他仰臉看著黑漆漆的天空，用無比欠扁的聲音說，“我想我的選擇是對的，如果我答應了他，那麽我現在肯定無比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後稱他為老師了。”
而他隻想叫他的名字，或者——親愛的。
陷入臆想的萊格斯頓露出傻兮兮的笑，完全沒看到旁邊格倫道爾幾乎扭曲的臉龐——
這個大傻逼！他竟然拒絕第一法神大人的收徒邀請！啊啊啊，他好想手刃好友怎麽辦？！
無意間撞到逆天好運的格倫道爾在重新陷入黑暗的小樹林中徹底淩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格倫道爾：阿魯曼這個大傻逼！
萊格斯頓：埃裏克你不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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