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校長在趕來途中下了在場學生全部不許離開的通知。


  很快,校長本人趕到。


  教室內鴉雀無聲, 一個個學生站立著, 或麵麵相覷, 或低著頭忐忑不定。


  盛淮抱著謝靈喬, 坐在一張軟椅上。謝靈喬坐在他腿上,一雙纖纖的手臂抱著對方脖頸, 腦袋仍埋在對方身上, 一言不發, 也不抬頭。盛淮無聲地安慰著男孩, 給對方安全感。


  謝靈喬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同時更不喜歡方才被按在那堆布料裏時茫然無助的感覺。他一點也不想被那樣對待……還好盛淮先生及時趕到,如果不是對方, 這會兒恐怕他就不會這般安安全全的了。


  “盛總,這幾個學生頑劣不堪、枉顧集體紀律, 對新同學如此不友好,您放心, 一定妥善處理他們, 絕不會包庇!”


  校長在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的路上已經了解了情況, 他堆起笑臉向盛淮打了招呼後, 一秒變臉,義憤填膺地向對方作此保證, 掩蓋校長地中海頭頂的假發濃黑且幾乎閃光。


  “那就麻煩校長了。”盛淮麵無表情地點了點下巴,大手圈著謝靈喬的腰肢,男孩軟軟的一截小腰太細, 仿佛一手便可丈量,而男孩此時安安靜靜的呆在他懷裏,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知是不是仍在難過害怕。


  該死的,他如果早些趕到就好了,那就不會讓喬喬獨自發生這種事。


  “不麻煩不麻煩……”校長麵對盛淮時,態度那叫一個好,殷勤備至。他轉過身便訓那上來對謝靈喬來動手的幾人,訓得狗血淋頭,且下了對他們的處分,包括荀子凡在內一律扣學分記檔案並周一早晨全校通報。


  而女主齊瑜瑜的閨蜜被處罰得最重,除了通報,直接退學。


  “瑜瑜,我不想退學……”女主的閨蜜扒著她的手臂不放,怎叫一個驚惶不安,她簡直快嚇死,本來她家庭條件還可以,但放在這所學校裏就不夠看了。


  包括荀子凡在內的幾個人已在校長令下一一上前向謝靈喬道歉,多是麵色不自在的模樣,而荀子凡的反應與周圍人又有些微的不同——他會偷看謝靈喬,偷偷的看一眼,再看一眼。


  ——看謝靈喬埋在男人懷裏的模樣,隻露出背影,不轉頭,安靜得過分,後腦勺的頭發烏黑蓬軟,有點亂了的模樣。


  連荀子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這樣,甚至麵對被處分的處罰他竟都不怎麽生氣;其他被處罰的學生則是不敢說什麽。


  聽著他們對自己的道歉,謝靈喬並不想原諒他們,便默默的,不吭聲。


  事情已經解決,盛淮不願讓謝靈喬再留在這個可能會對他造成陰影的地方,便不再耽擱,牽著謝靈喬的手,帶他從這裏離開。


  “難道是盛淮喜歡的人嗎……”


  “盛淮看起來好寵他。”


  “沒聽說過盛總喜歡男孩啊……”


  隻是湊熱鬧圍觀,對方才謝靈喬那一幕並未真的下手的其他人,有的如此低聲議論道。同性婚姻普及,這是一個對同性戀愛與婚姻接受度愈來愈高的世界,因此如若看到兩個男的在一起,哪怕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也不會太驚訝。


  隻是,傳聞中喜怒不形於色,而且極難接近的盛淮,怎麽會對一個男孩這般?


  他們是什麽關係?

  齊瑜瑜聽著耳邊這些人的議論以及她閨蜜的哭哭啼啼,心裏煩躁的小火山快要爆發。謝靈喬是她最討厭的人,而盛淮上輩子本該是很喜歡她的人,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人竟然會對謝靈喬做出這些保護式的舉動。


  她實在忍不了了。掰開閨蜜的手,她追著盛淮與謝靈喬他們出去。


  就在門外,齊瑜瑜堵住了他們,齊瑜瑜背著手,裝作一副自然的樣子,實則在窺探著他們,“盛淮,你為什麽要對一個品行不端的人這樣啊,你忘了嗎,這個人最擅偽裝,實際上……”


  盛淮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齊瑜瑜被這一眼驚到了,心中陡然拉響警報,猶如被涼水灌進喉嚨,因為在盛淮這一眼裏,她看到的唯有深深的冷漠——這不該是盛淮看向她的眼神,明明前些日子,她同盛淮還是能促膝長談的朋友。


  盛淮是看出來她一直在撒謊。


  喬喬在學校都被欺負成這樣了,孤立無援,怎麽可能會是齊瑜瑜素來口中的那種人……那麽撒謊的,便隻有齊瑜瑜。


  齊瑜瑜不自覺地住了口,眼睜睜地看著盛淮與謝靈喬離去,兩人交握的手極為紮眼。


  她隱約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此再也不一樣了。而且她從盛淮的眼中,壓根看不到自己的地位……


  齊瑜瑜臉龐扭曲,瞳孔深處幾乎燃起火來,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


  她不允許。


  謝靈喬……她握緊了置於身側的拳頭。她真是恨死這個隻會裝純的家夥了,這個賤人。


  校外。一輛豪車內。


  謝靈喬早已是不止一次坐進來,這輛盛淮的車。


  不同的是,以往盛淮與他之間都隔著一個若有若無的距離,而今天,他們剛一坐進來,盛淮就又將他抱進了懷裏,抱小孩兒似的。


  盛淮的臂膀很有力,而且堅實,是那種長期練出來的肌肉,但此時抱謝靈喬卻抱得小心,謝靈喬本來情緒稍稍安定了的……在這封閉的,除了司機隻有二人的空間內,被這樣對待,也不知怎的,睫毛微微顫抖,鼻尖也是一酸,淚珠就在紅紅的眼眶內打轉。


  謝靈喬小手按在對方肩膀上,驀地哭了出來,抽噎聲沒止住,小小的、輕輕的:“嗚……”受挫的小動物似的。


  聽見男孩這般哭聲,盛淮心莫名的一慌。


  他用大手抬起男孩的小臉,看到這張白皙的小臉上,淚光閃閃,眼睛鼻子都紅紅的,活脫脫的小可憐。


  盛淮微蹙了眉,心疼的情緒猶如潮水蔓延。


  他一隻大手覆在男孩後腦勺上,另一隻手握著對方的腰,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措將他包圍了,“喬喬。”


  “嗯,先、先生……”謝靈喬忍住眼淚,縱然淚花已經在眼角打轉。不能哭,哭起來多丟人呀。


  他哪裏知曉,盛淮的心此時已為他悸動不已。


  一是為曾經對這個男孩的誤解感到追悔莫及;


  二是為眼前男孩梨花帶雨的模樣。當被禁錮的羔羊為穿越藩籬而來的斬神者所拯救,真正心神搖曳的,不是羔羊,而是斬神者。


  盛淮大手捏著謝靈喬的下巴,用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對方沾著淚水的眼角,是生疏的鐵漢柔情,縱然略微僵硬,卻也是動了真心。


  “下個月我們就訂婚,好嗎?”


  盛淮的聲音微微沙啞,卻也堅定。


  ——到法定婚齡再結婚,目前先訂婚,先確保男孩是他一個人的。


  屆時,他會向所有人宣布,男孩是他的,也就更便於將對方庇護在他的羽翼之下,令對方免於顛肺流離、無枝可依,免於貧寒困苦、受人欺淩。


  謝靈喬哭得懵懵的,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他紅著眼圈,領悟到男人話裏的意思,驀地心髒跳得快了一拍,耳垂也微微發燙。


  訂、訂婚嗎……


  那就是,合法的夫夫關係……


  不過,原本齊家的人,也是讓他長大以後和盛淮結婚,那樣才肯給他媽媽治病的錢。


  “嗯……好。”


  男孩軟軟的、薄荷糖一般,此時微帶哭腔卻並不影響甜度的聲音傳入盛淮耳畔,令人心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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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的下午,正是不用上課的時間。是個晴天,太陽從雲層裏露出半張臉,搭配逐漸開始燥熱起來的氣候,急需一杯檸檬水潑在上麵來解渴。


  提著保溫桶的謝靈喬從車裏下來的時候,助理小陳也忙不迭地從前麵下車來,跟著幫他提東西,被他不好意思地婉拒。


  小陳也就收了手,順便調笑道:“啊,盛總恐怕要扣我這個月的獎金了。”


  謝靈喬疑惑地瞥向對方。唔?


  “盛總母胎單身二十來年,最近好不容易鐵樹開花,有了個日思夜想的男孩兒,恨不得把人拴腰上二十五小時帶著……實在忙不開才叫我幫著照顧,我若是不好好照顧,獎金肯定別想要了呀!”小陳擠眉弄眼。雖然誇張了點,不過說的確實也是他真心話。


  鐵樹開花……


  日思夜想的男孩兒……


  謝靈喬想了想,不會指的,是他吧……應該不是,嗯,他可沒有那麽自戀。


  他在心裏默默搖了搖頭,半懂不懂的附和道,“是這樣啊……”


  他以為是小陳隨口開的玩笑。


  他們正朝市醫院大門裏進。


  小陳今天是負責接送謝靈喬出門,順便保護對方。進了醫院裏,謝靈喬與小陳一路往謝靈喬的媽媽所在的病房走。


  ——謝靈喬今天是來看媽媽的。聽說媽媽病情有所好轉,這可真是令人開心又期待的事。他給媽媽燉了湯,用保溫桶裝著,此時正在他手裏提著。


  走到一處長廊,意外的,謝靈喬碰見一個熟人。一個高高瘦瘦,頭戴鴨舌帽的男生站在一柱子旁邊,正用散漫的目光看著手裏的手機屏幕,側臉的輪廓分明,是宋朝。


  “宋朝……”


  因為是在醫院裏,謝靈喬本來想喊對方的,在即將開口的瞬間注意到此處環境,於是開口的音量下意識地小了許多,他原本聲音就不大,如此一來更是甚至聲細如蚊。


  宋朝卻仿佛專門識得他的聲音似的,倏而抬起頭朝這邊看過來,視線精準地鎖中了謝靈喬所在的位置。宋朝嘴角上揚,抬起一隻手衝謝靈喬揮了揮,灑脫且陽光燦爛,與此同時大步朝謝靈喬走來。


  沒想到今天這麽巧,恰好在醫院遇見宋朝。


  宋朝在謝靈喬心裏已經算是朋友,看見對方當然不會不開心。他看著宋朝走到自己麵前來,便抿唇,靦腆又乖巧地衝對方微笑:“原來你也在這裏。”


  謝靈喬膚白臉嫩,笑起來一股奶氣,是真的天然無公害。


  宋朝一見了,手心就發癢,想掐他臉,不然就捏捏,不過礙於醫院這種公眾場合,旁邊還有個疑似謝靈喬熟識的人,便隻好先忍著這股衝動。


  “嗯哼。”宋朝含笑望著謝靈喬,對謝靈喬旁邊的小陳疏離地點了下頭,權作打招呼。


  “你好你好。”小陳也就跟著打招呼。


  謝靈喬的手機來電鈴聲卻在此時響起。


  “喂?”謝靈喬趕緊接了電話。


  不知道這個時候是誰打來的……


  “喬喬。”男主何今寒的聲音傳來,仍是熟悉的溫潤。


  60

  謝靈喬一怔,沒想到是數學老師打來的,“額,老師,老師好……”


  “哈哈,不用這麽客氣。我是從花名冊上翻到的你的手機號,你家地址有沒有……”


  宋朝眸子微眯,銳利的光從中一閃而過,他歪了歪頭。因為聽力比常人好的緣故,他已經聽出給謝靈喬打電話的人是誰。


  不等何今寒說完,宋朝側過臉,貼近謝靈喬耳畔,在那敏感的白嫩耳垂之上,緩緩吹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流帶來一陣猝不及防的麻癢。


  “呀……”


  謝靈喬無意識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了這麽一聲,打著微弱的顫似的,熟稔的抱怨,聽在有些人耳朵裏卻更似天然的撒嬌:

  “好癢,你別弄了。”


  “癢嗎?”宋朝低低的笑。男生的聲音帶著荷爾蒙的氣息,以及一股淡淡的、曖然的寵溺。


  電話那邊,霎時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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