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飛俠?”黃毛愣了。
“正是在下。”江星懷從傅衍手裏拿過繃帶,一圈一圈的纏在了膝蓋上。
“你瘋了!”黃毛從地上站起來衝到他麵前,“你以為你是蜘蛛俠嗎!拜托!你智障啊!你成年了嗎!”
“還有那麽十幾天吧。”江星懷笑。
“你贏了。”黃毛豎起中指。
“我記得你有一次在學校教學樓天台上表演邊緣倒立和後空翻?”耿滿宏突然說話。
“那叫跑酷。”江星懷解釋。
“那叫作死。”耿滿宏沒好氣的說。
江星懷聳了聳肩膀,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傅衍,笑著炫耀:“我能跳過去。”
“好。”傅衍蹲下身,拿過他手中的繃帶,一圈接著一圈仔細給他綁好,“小心腿。”
“老耿,那邊那條繩子你拿過來檢查一下。”江星懷說。
“那個繩子是之前咱們樓裏的物理老師因為得從天台吊著到6樓修空調用過的裝備。”耿滿宏拿過來,“是安全繩和半身安全帶。”
“那太好了。”江星懷放心的笑了。
“不過隻有一個半身安全帶。”耿滿宏又說,“得一個一個的過。”
幾人規劃好繩子綁定的位置,又確定好先後順序,也就花了兩分鍾。
天色已經完全暗透,隻能聽見風刮來的方向。
江星懷站在天台邊緣,張開手抓了一把風。他開始慢慢後退,直至站在天台的另一邊。
整個天台就是他助跑距離。
傅衍打開手機手電筒,舉起,對著隱藏在濃霧裏的另一條路。
“小英雄,去吧。”耿滿宏也舉起手機。
“小心點兒,未成年。”黃毛同樣舉起手機,頭一次笑了。
“請叫我……”江星懷弓腰,屈腿,一個衝刺,跟著劃破黑暗的光,踏出天台,踩上風,他張開雙手,飛了出去。
“——小飛俠!”風裏傳來他的聲音。
接著就是沉悶的一聲落地。
安全抵達!
這邊樓邊站著的人都鬆了口氣。
但那邊遲遲沒有傳來江星懷約定好的報平安的聲音。
“江星懷!”傅衍大喊。
沒有回應。
“江星懷!說話!”傅衍緊緊擰著眉,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邊黑暗裏依舊安靜。
“我來!”黃毛上前一步,大吼,“小飛俠!”
“哎!”江星懷聲音傳了過來。
傅衍悄然鬆了口氣。
“這孩子,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呢。”耿滿宏笑罵著鬆了口氣。
“繩子扔過來!”江星懷滿頭冷汗,趴在地上又喊了一句。
他沒站起來。
綁著石塊的繩子,劃破風聲,落在他腳邊。
江星懷拚命的大口呼吸,來緩解膝蓋劇烈的疼痛,他的腿在發抖。
“馬上!”江星懷在腿上摸了一把,濕淋淋一片,應該是血。他咬牙捏了捏膝蓋,判斷出沒骨折。
沒骨折就好,江星懷鬆了口氣,接著又試了好幾次才勉強單腿站起來,
找到堅固角,綁緊繩子,他扯了幾下,立馬喊:“這邊綁好了!快過來!”
“第一個是耿老師!準備接應!”傅衍的聲音傳過來。
“不用!”耿滿宏嘴裏灌著風飛了過去,“閃開!別砸著你了!”
“早就閃開了!”江星懷一邊喊著一邊迅速單腳跳到天台邊。
“我到了啊啊啊啊啊!”耿滿宏慘叫著砸到了天台邊。
江星懷拖著他上來,迅速解開綁在他身上的防護裝備,順著繩子劃了過去:“下一個!”
黃毛:“你——”
傅衍接到從繩子上劃過來的裝備,遞給他:“上。”
“不跟你客氣。”黃毛接過穿好。
傅衍在他背後推了一把,黃毛滑了出去。失重感讓他瞬間喊了出來,“啊啊啊啊你趕緊過來——”
這邊天台突然變得安靜,這種極度的寂靜通常預示著災難。
“哢嚓”一聲!清脆有力。
傅衍回頭。
那是水缸破碎的聲音,鐵門擋不住了。
第一個感染者踩著滿地碎瓷片撲了過來,傅衍來不及穿上安全帶了。
“黃毛到了!傅衍!”江星懷扯著嗓子喊,“傅衍!”
江星懷站著這邊天台翹首以盼,那邊太黑了。
過了半分鍾,傅衍沒有回應他,天台另一邊隱隱約約碰撞的聲音。
“傅衍那邊可能出事了。”江星懷急了,按著膝蓋站直,“我要過去。”
“不行!太危險了!”耿滿宏一把抱住人,“你聽我——”
“你別拉我!”江星懷拚命掙脫。
“站著。”傅衍聲音突然響起。
江星懷身體一僵,連忙衝到天台邊緣。傅衍剛爬上來,還沒來得及解開安全帶,江星懷就砸進了他懷裏。
“你嚇死我了。”江星懷緊緊抱住他,手在發抖。
“腿沒事吧?”傅衍雙手抱在他背上拍了拍。
“事大了……”江星懷不自主小聲撒嬌。
“我看看。”傅衍說著就要蹲下去。
“等等——”江星懷疑惑朝著天台另一邊的黑暗看過去,“那是什麽聲音。”
傅衍一怔,側耳傾聽。
那是一種割破風聲,接著一秒後實砸在地上的沉悶碎裂的聲音。
咚——咚——咚——
傅衍反應過來,下意識捂住了江星懷的耳朵。
“怎麽……”江星懷還沒問完,突然意識到了。
那是天台那頭追過來的感染者,他們在接二連三的往下跳。
在一天以前,這些感染者是活生生的人,甚至可能一個小時之前,他們還在說話,他們在呼吸。
江星懷開始變得僵硬,他開始想自己今天做的那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這個世界已經變了,如果救人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乃至別人的生命,他還應該堅持之前那個世界中屬於自己的規則嗎?
“看什麽呢!都過來了吧!”黃毛氣喘呼呼的衝上天台,“快!我找到空房子了,就在下麵,裏麵搬空了,沒有人。我也沒敢繼續往下走,怕不安全,快下去。”
“別想了。”傅衍牽上他的手,拉著人下了天台。
樓道黑暗,黃毛舉著手機走在前麵帶路,耿老師跟在黃毛邊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麽。黃毛一臉不耐煩,卻又回頭提醒這個胖子小心雜物。
江星懷沉默著。
“你沒錯,錯的是他們。”傅衍捏了捏他的手,突然說,“無論是不是病毒爆發,他們隻會是那種人,這跟誰都沒關係。你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江星懷苦笑,“格外的帥嗎?”
“你的心是熱的。”傅衍輕輕的拍了拍他胸口。
“誰的又是涼的呢?”走在前麵黃毛語出諷刺。
“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耿滿宏突然吟詩。
江星懷:“……”
傅衍:“…………”
黃毛:“………………”
“他在你們學校教語文的嗎?”黃毛低聲詢問。
“教數學。”江星懷也小聲回答,“但他特別喜歡在數學課上念詩。”
“愛好?”黃毛問。
“矯情。”江星懷回答。
“無比讚同。”黃毛點頭。
“我聽到了!”已經走到前麵推門的耿滿宏瞪著眼睛看著他們。
房子小且雜亂,應該是出租房,租客早走了。沒有床,隻有一個席夢思墊,就擺在客廳,但中間破了個大窟窿。
能坐人的隻有緊貼著牆擺著的布沙發。
“快看看腿。”耿滿宏踢開沙發雜物,催促著江星懷過去。
傅衍扶著人讓他坐在沙發上,搬了個小凳子架好他的腿。
從背包裏掏出蠟燭,點燃。
“哎!怎麽這麽多血!”耿滿宏震驚了。
江星懷穿著條修身的牛仔褲,膝蓋那兒已經破了,綁在那兒的繃帶已經全部染紅。
傅衍緩慢扯開繃帶,又拿著剪刀小心剪開牛仔褲。
膝蓋已經腫了,骨頭突出來顯得很嚇人。但更嚴重的應該是膝蓋側麵不斷湧出血的一條傷口。
“我操……”黃毛眼睛瞪得老大。
“需要縫針。”傅衍臉色難看。
“啊?”江星懷愣了。
“先吃消炎藥。”傅衍從包裏翻出消炎藥遞過去。
江星懷接過,仰頭吞了。
“我開始消毒了。”傅衍拿著酒精瓶,擔心看著他。
“沒事,潑吧,我都疼麻了。”江星懷無所謂聳聳肩,手卻抓緊了身下的沙發。
“耿老師,麻煩您抱著他。”傅衍說。
“不用,我沒事。”江星懷豪氣的一揮手。
傅衍嚐試性的用棉簽沾了點酒精抹上去。
江星懷整個人猛的一彈:“啊!不要!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耿滿宏歎了口氣,抱住他。
“好了。”傅衍簡單處理完江星懷的傷口後,已經過了5分鍾,
江星懷疼出一頭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還少爺脾氣的抱怨:“這破沙發硬死了!”
“我抱你。”傅衍讓他靠著自己,又拿手帕仔細擦著他頭上的汗。
江星懷哼唧著:“我不想縫針”
“傷口太大,他會感染。”傅衍蹙眉,根本沒接他的話,看向房間另外兩人,“我必須去醫院。”
“離我們最近的第一人民醫院在臨陽大道那邊,太遠了。”耿滿宏說。
“我們必須得有車。”耿滿宏飛快下了結論。
“我有車。”黃毛立馬說,“二手麵包。”
“在哪兒?”傅衍問。
“也許……在隔壁那條街吧……”黃毛說到這兒突然想起什麽,臉色變得怪異。
“你車不會是搶的吧?”江星懷秉持懷疑。
“操!那是老子攢錢買的!”黃毛冷哼一聲,“愛開開,不開拉倒。”
“具體位置。”傅衍開口。
“好吧……”黃毛糾結了一陣,“甜甜圈麵包店門口。”
“我副業送麵包的。”黃毛麵帶僵硬的羞澀又說。
“主頁搶劫弄不了幾個錢,隻能發展副業。”江星懷拍了拍巴掌,“所以你這是賺錢養夢?太立誌了!”
“你他娘什麽意思!”黃毛火了,“老子流氓也是有尊嚴的好不好!”
“我身上什麽時候還帶了數學卷子!”耿滿宏從褲腰帶裏扯出兩張皺皺巴巴的卷子,“哎!太巧了,正好兩張。”
“叔叔,我腿好疼。”江星懷迅速扭頭,一頭紮進了傅衍懷裏。
“肺疼,我去抽根煙。”黃毛轉身就就走。
“倆小崽子。”耿滿宏冷笑著也轉身走了,“我去看看有沒有水。”
客廳裏一下變得安靜起來,微弱的燭火搖曳,
“叔叔……”江星懷仰頭看他。
“嗯?”傅衍低頭,“腿疼嗎?”
“餓了。”江星懷說。
傅衍拿出最後一袋餅幹,拆開遞給他。
“你也吃。”江星懷掰了一半遞到他的嘴邊。
“小孩兒。”傅衍笑了。
江星懷也笑,笑完突然又想起他爸爸來。
傅衍的懷抱有點像他小時候幻想過的‘爸爸’的懷抱。
踏實,溫暖,安全。
“叔叔。”江星懷有點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嗯。”傅衍應聲。
“你要是我爸爸就好了。”江星懷說的很小聲。
“什麽?”傅衍沒聽清。
“哎,我是說真的。”江星懷貼在在他身體邊,以為他裝沒聽到,也不好意思再說一遍,隻能飛快的委婉表達,“我很喜歡你。”
這句傅衍聽清了。
下一瞬,傅衍放在他腰間的手收緊,沒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江星懷:我把你當爸爸,你卻想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