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結果最後還是用上了水。
顧岑風說的話聽起來挺狠，但是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威懾度首先先降低了半分。星陽的人都知道小顧總一向公事公辦，從來不會因為私心隨便罰人。
到了最後，造型師用“陸老師的名字裏都有‘漣漪’的意象了不發揮一下合適嗎”這樣的理由說服了顧岑風。
小顧總應的時候臉色難看得仿佛馬上要開一百個會議，但是當鏡頭前的青年做好造型站定的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認——
造型師是對的。
“很好看。”
他的邊上，女孩子獨特微啞的聲音響了起來，顧岑風回過神，看到了蘇彥杉有些沉默的側臉。
這話沒頭沒尾，乍一聽上去還有些突兀，但顧岑風對這個小姑娘還是有些微的了解，知道她就是這麽個單刀直入的風格，也沒跟她計較，低低地應了一聲：
“嗯。”
“今天沒跟著易浮嗎？”他問。
“剛做完新專采訪回來。”蘇彥杉道，“讓他回去休息了，我過來看看。”
“您之前說……”她停頓了一下，“想讓我帶他。”
“是。”顧岑風道，“我也說了，看你自己的意願。”
星陽之所以能做大，一直以來秉持的理念就是給予每一個人最充分的自由，無論是員工還是藝人。這種自由不同於雲譽那種野蠻生長似的不加幹預，而是在規則以內的。比如說，對於經紀人和藝人，首要考慮的一點就是雙向選擇。
哪怕是蘇彥杉和易浮，表麵上兩個人互相嫌棄，最後其實也是對於對方有了認可，才會一直走到現在。
顧岑風雖然希望蘇彥杉再多帶一個陸易漣，但是他也清楚，首先這很累，其次，有可能兩個人性格不合，那樣對彼此來說都不是好事。
“我想帶他。”
女孩開了口，聲音平靜。
顧岑風勾起嘴角：“不再想想？”
“不想了。”蘇彥杉低頭看了眼手機，確定易浮沒有給她發消息之後淡淡地道，“我這人挺看重眼緣的，我喜歡他。之後我會看一下他的所有的作品和資料，然後給您一個初步的分析，然後就可以開始做規劃了。”
這話裏麵的肯定意味太重，饒是顧岑風也愣了愣。
過了一會兒，他道：“他之前提的要求，我也給你看過了。如果換了一個人的話，大概會覺得挺省心，不過你的話，我一直以為你比較喜歡有野心的一點的人？”
“是。”蘇彥杉笑了笑。
然後她抬起頭，望向了不遠處的陸易漣。
青年已經結束了最後一個場景的拍攝，正低著頭整理有些淩亂的衣襟，水珠順著下巴滑下來，勾勒出了漂亮的弧度。
她突然開了口：“你覺得，他不是嗎？”
顧岑風一愣。
蘇彥杉笑了笑，沒再說話，轉過了身。
很快，星陽的官博就對陸易漣進行了官宣。
這事預熱了很久，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沒有太驚訝。同公司的藝人紛紛轉發歡迎，算是做了一個小小的團建。陸易漣一一進行了關注。與此同時，微信上的消息也很多，大多是相熟的圈內人發來的恭喜，他也一一回複，最後留了兩條。
一條是卜嘉樹的，一句孤零零的“對不起”，很不像他的風格。
他被雪藏之後粉絲鬧過一陣，但是最後他自己出來發了微博，說想要好好休息一陣，時間一長，那些惋惜也都沒了聲音。
娛樂圈就是這樣一個殘酷而華美的修羅場，無時無刻都有人落幕退出，也無時無刻都有新鮮的血液加入。
這是它的運轉法則，也注定了在光鮮華麗的舞台背後，會有無數黯然神傷的背影和遺憾。
陸易漣抿了抿唇，還是沒有回複，退出了聊天框。
一條是餘姣的，同樣的隻有三個字，但卻充滿了□□味：
“你厲害。”
陸易漣直接退出了微信界麵，剛準備轉發一下官博，就發現他的艾特和私信又炸了。
他愣了一愣，點開了官博，在轉發看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
一個是賀芊芊，賀女神一如既往地霸氣外露，轉發內容直白又簡潔：“歡迎小陸同學星陽，合作，我和我的白月光，懂？gkdgkdgkd”
一個卻是他熟悉但是大概率不熟悉他的人，易浮。
其實易浮也隻是轉發了之後配了張“抱大腿.jpg”的圖，跟他慣常浪裏浪氣的風格很像，但是由於這位大佬神出鬼沒，而且是出了名的拒絕“形式主義”，自己新歌的宣傳博尚且不轉，更不用說是公司的。
因此，這一出驚掉了不少人下巴。
陸易漣還在愣著，就接到了顧岑風的電話。
“不用理他。”顧岑風道，“他最近剛寫完歌有點亢奮，你就隨便轉發一下說得客氣點就沒事了。”
“好。”陸易漣應了一聲。
其實剛剛蘇彥杉剛剛微信上跟他說了一下，但是顧岑風特意打電話過來提醒他，顯然也是出於好心，他不會拒絕這份善意。隻是應完，顧岑風還沒有掛電話，他等了一會兒，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您還有事麽？”
那頭的人停頓了一下。
陸易漣往後靠了一靠，膝蓋上正在臥著睡覺的小布偶翻了個身，揮著爪子打了個嗬欠。他揉了小崽子一把，就聽到顧岑風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這回帶了些許的猶豫：
“你跟蘇彥杉相處得怎麽樣，還行嗎？”
陸易漣的手停了停，思忖了一會兒開口：“挺好的。”
確實挺好的。
蘇彥杉從接手他以來，幾乎沒說一句廢話，隻是問了問他的基本情況和日常的習慣，其他就再也沒有多說過什麽，簡潔得幾乎不像星陽的風格。
這固然是因為他們還在交接期，而陸易漣又殺青沒多久的緣故。但是陸易漣的直覺告訴他，這大概是因為顧岑風特意叮囑過了她。
想到這，他又補了一句“謝謝”。
顧岑風坐在辦公室裏，望著麵前蘇彥杉給他發過來的消息，聽著耳機裏青年溫柔清澈的道謝，一時無言。
那是一份分析報告，用的是星陽慣常用的模板，但是上麵的內容卻不大一樣。
蘇彥杉在所有的常規評估裏都寫得很簡單，然後，她在最後寫了一句話：
我覺得這份報告不太具有參考性。
這是她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顧岑風問了她原因，這個女孩子難得地露出了一點無奈。
“我沒見過把自己的內心掩蓋得這麽好的人。”她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確實是個天生的演員。”
“顧總。”她道，“你知道白紙麽？”
顧岑風“嗯”了一聲。
“我一直覺得，嬰兒才像白紙，這個世界在這張白紙上塗塗抹抹，形成了各種各樣的人。”蘇彥杉道，“但是現在我不這麽覺得了。”
“他也是。”她道，“或者說，展現給我們的那個‘他’也是，舉個例子，我看了他那麽多采訪，他幾乎每一個采訪都是中規中矩，挑不出錯也找不出亮點。這當然可能因為他本身是個無趣的人，但是顧總，你覺得他是麽？”
顧岑風怔住了。
“如果我沒有見過他，我會覺得是。”蘇彥杉接了下去，“不，應該說，如果我沒有接近過他，並且我不是一個經紀人，我會覺得是。”
“你的意思是。”顧岑風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他是在……”
“混娛樂圈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人設，人設就是吸粉點，這可能是個人特征的誇張化，也可能是純粹的捏造。”蘇彥杉笑了笑，“他不一樣，他沒有人設，就像一張白紙。”
“我覺得這也是他演技有靈氣的一個原因。”蘇彥杉道，“他在演戲的時候能把自己完全地摘出去，把自己變成角色，看得出來他很享受這個過程。類似於劇拋臉吧，有的時候你看他兩個角色，根本聯想不到這是一個人演的。”
這種類型的演員口碑好，路人緣高，但的確不太容易吸粉。
更何況，他本人還罩著一層“無趣”的外殼。
“我知道了。”
顧岑風開了口，算是應答。
“要問問他原因麽？”蘇彥杉輕輕地道，“不過我覺得，他應該不太肯講。”
顧岑風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先別問了。”
“之前公司是不是到了一批新的劇本。”他揉了揉太陽穴，“你挑一下吧，然後找一些合適的先給我看一遍。”
“好。”蘇彥杉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顧總？”
許久等不到他的回答，陸易漣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顧岑風倏然回神，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你養貓？”
“嗯。”陸易漣點了點頭，“挺小的時候接回來的，是隻布偶。”
顧岑風笑了一下：“跟你還挺像。”
陸易漣怔了怔。
不等他回答，顧岑風又開了口：“休息夠了麽？”
“什麽？”陸易漣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
“我記得你殺青有一段時間了。”顧岑風道，“最近是不是有點閑。”
“明天過來挑個劇本吧。”他關掉了報告，站起身，嘴角有些無奈地勾了一勾，“不是隻喜歡演戲麽？”
“別的你不想要，劇本管夠，隨你挑。”
作者有話要說：我感覺我已經猜到了你們會說什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