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後來我還是去了一趟世紀。”陸易漣的語調輕鬆了些，“他們告訴我過了時間了，那就是錯過了，不會再有機會了。正好那個時候碰到了盛哥，他問我要不我去雲譽，我想了一下，來都來了，所以就聽了他的，簽了雲譽。”
話音落下，他頓了頓，看向了顧岑風：
“關於簽約的事情，我說完了，顧總。”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那是緊張的表現。
顧岑風停頓了一下，開了口：“你知道，她出爾反爾的原因是什麽嗎？”
這是他整件事情中最疑惑的部分。
陸易漣的敘述不像是餘姣，後者添加了過多誇張的渲染，大約是演員天生有台詞功底的緣故，他回憶的時候語調平和舒緩，聽著很舒服，也很直接，但兩相印證，同時也暴露出了許多問題。
就比如這一個。
餘姣的話雖說表演成分多了些，但還是能看得出來，是真心喜歡陸易漣的，要不然也不會當時主動上去遞名片，後麵得知陸易漣家裏出事，還專門飛過去找他，並且許了承諾。
他相信她當時許的承諾是真的，事實上，不走招募這條路，藝人簽約也可以走別的途徑，餘姣當時在世紀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簽一個小新人自己帶，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陸易漣遭到那樣的拒絕，原因隻有一個——
她後悔了。
“她沒有說。”陸易漣停頓了一下，“不過我大概能猜到。”
他隻說到這裏，顧岑風等了一會兒，看出了他不想繼續說，也沒有強迫他。而是道：
“所以，這就是你後來說那些氣話的原因麽？”
他的本意其實是想問陸易漣，是不是真的因為餘姣的出爾反爾而接二連三地報複她，但是一方麵，他內心裏很確定，陸易漣不是這種人，另一方麵，這樣問實在是有些直接，他總覺得這話有懷疑的嫌疑。
……他怕對方會傷心。
陸易漣偏頭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
“顧總這麽相信我，就不怕我是在騙你？”
“說了信你了。”顧岑風別開了眼，“別打岔。”
他很少這麽直接地表達情緒，說這句話的時候格外有些不自在，沒去看陸易漣的眼睛。因此，他也錯過了陸易漣在聽完這句話的時候難得的愣神。
那是一種明顯的、被觸動之後的情緒。
片刻後，陸易漣回過了神，輕舒了一口氣，開了口：
“……不是。”
“對於這件事，我沒有怪過餘姣。”他平靜地道，“是我自己的問題。她的承諾隻是私下的承諾，能給我機會是情分，不給我，我也不會去怪她，但是……”
他笑了一下：“她似乎一直覺得，我在怪她。”
顧岑風愣了一下，明白了。
這其實是一種很微妙的情緒，從他的角度來看，餘姣的這個做法的確是有些不道德。倒不是說他偏袒陸易漣，歸根結底，她的問題是出在“給了人希望，許下了承諾”，但又出爾反爾上。
這個問題不算是大問題，頂多就是傷了小孩兒的心，一般人勸幾句，安慰一下給點補償就過去了。
但是餘姣沒有。
事後，她既沒有再見陸易漣，也沒有給過他任何的解釋。
這就導致了，她其實潛意識裏對陸易漣是感到愧疚的，也因此，她覺得陸易漣是“應該”對此而責怪她的。
這種愧疚長年累月地埋藏在她心裏，一直沒有得到發泄的途徑，她再看到陸易漣的時候，就會疑神疑鬼。
他的這個表情是不是在怪我？他做的這件事，是不是在報複我？
歸根結底，這些懷疑，其實是她內心愧疚的映射。
“所以。”顧岑風道，“搶戲這件事，也是巧合。”
“嗯。”陸易漣點了點頭，“而且，她當時手下的那個藝人，怎麽說，人品也有些問題。本來導演是給他安排了別的角色的，但是他在劇組的時候對同組的女演員……後來導演挺生氣的，就直接把他勸退了。”
“當時餘姣來找我。”他笑了笑，“其實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也……挺傷心的。”
被昔日曾經喜歡過或者說是敬重過的姐姐指著鼻子懷疑，之前遇到的一切又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陸易漣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十六歲的自己實在是衝動了些。
當然，餘姣刻意地錄了音這件事，是他後來才知道的。
對方自以為這是能夠威脅他的證據，但其實，陸易漣對此根本沒有在意過。
他之所以忍了餘姣這麽久，是因為昔日的那一丁點情分。
……而現在，它已經徹徹底底地被餘姣自己消磨幹淨了。
想到女人臨走時那個惶然的眼神，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看著顧岑風，開了口：“顧總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顧岑風頓了頓：“沒有了。”
事情說到這裏，已經很明朗了。
這就是一個陳年宿怨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日漸變成心裏的一根拔不掉的刺的故事。
他能理解陸易漣為什麽不想提，因為對於他來說，他已經放下了。
自始至終放不下的，隻有餘姣一個人。
陸易漣鬆了口氣：“那……”
他想說那我們回去吧，顧岑風卻沒有動，隻是依舊倚在欄杆上看著他，像是在思索著什麽，看上去很有些糾結的樣子。
陸易漣頓了一頓，停下了腳步，心中又不自覺地升起了一些忐忑。
下一秒，他就被攬進了一個溫暖的，不帶任何情/欲的懷抱。
他怔了怔，顧岑風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無奈。
“本來還想生氣的。”他道，“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
他還是舍不得。
陸易漣說得很平淡，但是他還是不自覺地會去想象。
想象當時的那個站在人群中的，孤單的背影，想象那張尚顯稚嫩的臉龐上經過路途的奔波而被拒之門外的場景，陸易漣沒有說他家裏出了什麽事，但是他並不是不守時的人，遲到了整整一個月，絕對不會是什麽小事。
那段時間，他一定很難熬。
那些虛幻的樣子和他第一次見到陸易漣時的那個夜晚漸漸重疊，讓他恍然間明白：
他一直以為他們相遇得很早，但其實，他已經錯過了他很多很多。
“以後不會了。”他道。
語聲平靜，帶著不易察覺的篤定。
陸易漣怔了怔，手指微微顫了一顫，最終還是環上了對麵人不算寬闊的肩背，看著外麵明朗的月色，輕輕地閉上了眼。
這是一個持續得不算太長的擁抱，卻足夠他把那些埋在歲月裏的，酸澀的情緒整理好，鎖進盒子裏，然後封存到再也不會觸碰的地方。
少頃，他睜開了眼，打算放開顧岑風，目光觸及他的耳邊，卻忽然頓了一下。
那枚他曾經好奇過，但終究沒有機會看清楚的耳釘，在月光下散發著幽藍的光芒，而這一回，他終於看清了它的模樣。
那是一個小小的字母：“G”。
寂靜無人的洗手間隔間裏，餘姣顫抖著手，摸出手機，翻出了通訊錄，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她撥了出去，與此同時，輕輕地吸了口氣，閉上了眼。
她需要鎮定。
陸易漣說的不一定是真的，他從前沒有提過這件事，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又怎麽會……
一定不是這樣的……
她的思緒紛亂，心中的驚疑卻無法消減，隻得神經質地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等著電話那頭的人的接通。
電話響了三聲之後，那邊的人接了起來：
“喂小餘，怎麽了？”
“陳總嗎。”餘姣竭力鎮定著語氣，“我有個事情想問您。嗯，對，是比較重要的事情，我稍後發到您手機上，勞煩您幫我查一下。”
“好，麻煩您了。”
說罷，她掛了電話，快速地打了幾行字發了過去。
片刻後，那邊有了回應。
她顫抖著點開，看了眼幾行不算密的文字，瞳孔就是一縮。
良久，她有些無力地靠在了牆上，閉上了眼睛。
顧岑風鬆開了陸易漣，發現他在愣神。
他剛剛隻是想要安慰一下麵前的人，現在想想，才覺得有些唐突，之前賀芊芊的話在他腦海中浮現了出來，他有些懊惱，剛準備說點什麽做解釋，就見麵前的人已經回過了神。
“謝謝顧總。”陸易漣道。
沒等顧岑風說話，他就主動開口化解了尷尬。
顧岑風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沒事。”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他看了眼表，“再不回去，殷銳澤就真的要覺得洗手間有黑洞了，說起來，也不知道餘姣回去了沒。”
“應該沒有吧。”陸易漣笑了笑，跟在了他身後，語氣輕鬆，“我猜她現在應該在沒有人的地方打電話。”
他說得篤定，顧岑風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陸易漣突然問了個問題：
“顧總，您耳釘的形狀，是字母‘G’嗎？”
顧岑風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麽，僵了僵：
“……是。”他道，“隨便做的，怎……怎麽了？”
尾音不自覺地打了個磕巴。
陸易漣的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沒什麽，就是之前一直沒看清楚，剛剛看清楚了，覺得挺漂亮的。怎麽會想到做這個？”
“……姓名首字母而已。”顧岑風道。
陸易漣“嗯”了一聲，又笑了笑：“我有個粉絲，ID就是這個，之前跟您說過。我以前還在想，二十六個字母，為什麽就用了G這個字母，現在想想……”
顧岑風：“…………”
陸易漣看著他，麵帶微笑地補完了後半句：
“大概也是因為諸如此類的原因吧。”
“……大概吧。”顧岑風有些不自在地轉過了頭，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猝不及防的慌張，他換了個話題，“你怎麽看到個字母就能聯想到粉絲ID上去，這不是很常見的縮寫和代稱麽？”
“不是啊。”陸易漣一臉的無辜，“印象深刻主要是因為——”
他頓了頓：“我前兩天剛剛見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小顧總（裂開）：你見過她，那我是誰？？？
分卷嘞，下卷進組~
感謝靜默的營養液X5、惡毒女配的地雷X1、瀟月.的地雷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