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您別在那來回地走了賀姐。”
在賀芊芊繞著一旁的樹來回走了十來圈了之後，小助理終於無奈地出了聲，“剛剛那邊的人都已經把消息傳過來了，說已經救到人了，您……”
“我知道。”賀芊芊頓了一頓，“……我就是有點緊張。”
她的臉色不算太好，蘇彥杉拉了拉小助理的胳膊示意他別再說話，然後自己走上前，給賀芊芊遞了瓶礦泉水。不遠處陸婉的視線掃了過來，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
顧岑風走之後，這裏的氣氛就迅速凝滯了下來，似是知道陸婉是不屑於跟自己說話的，因此在場的人默契得誰都沒去惹不愉快，這倒是讓女人麵上的臉色更難看了些。
她一度想找個事由再發泄一下有些焦躁的心情，陸儒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讓她把那些話都憋了回去。
與此同時，她注意到了老頭子比以往還要糟糕一些的臉色。
她頓了頓，還是不情不願地開了口：“您身體有沒有感覺什麽不舒服，要去車上休息一會兒麽？”
這裏終究是在外頭，又是晚上，陸儒的身體會受不了，這點她還是知道的。
“不用。”陸儒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咳嗽了兩聲，“小漣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我等等他。”
“……”女人咬了咬唇，不再說話。
片刻後，不遠處就傳來了人聲，眾人皆是精神一振。
陸儒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裏驟然亮起了光，他愈加劇烈地咳嗽了兩聲，抬起了頭，然後，他頓了一下。
他還記得他幾年前見到陸易漣時的樣子。
小孩子被在家裏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已經變回了原有的精致漂亮，但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卻一直沒有得到什麽改善，陸儒擔心他一個人在家沒有同齡人一起陪著會無聊，專門讓人抱了隻小貓回家。
小貓是貓舍裏挑的最黏人最乖巧的類型，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搖搖晃晃地走到陸易漣麵前的時候小少年拿著書的手難得地頓了一下，然後第一次主動地蹲下了身，朝著小貓伸出了手。
那個時候他突然覺得對於這個沒有被親生父母善待的孩子來說，來自於花鳥魚蟲乃至於整個世界的愛意可能對於他來說更純粹，也更能安撫他一些。事實上，陸易漣這些年來的經曆也證實了這一點。
他沒有太多交心的朋友，更不用說開始一段戀愛。
得知他的性向的時候陸儒甚至鬆了一口氣，但同時又開始擔心這個孩子學不會愛人，也遇不到真心對他好的人，即便不需要擔心婚姻和家庭帶給他的壓力，以後在感情的道路上也會很艱難。
但是眼下……
他看著不遠處兩個人在夜色的掩蓋下緊緊握住的手，以及男孩子雖然有些臉色蒼白，但是眼中卻依然亮著光的樣子，隻覺得心中一塊大石頭重重地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惆悵，又有些感慨的欣慰。
“走吧。”他開了口，卻是對著陸婉。
“現在嗎？”陸婉愣了愣，望向了不遠處，有些不甘。
“你還要跟他說什麽麽？”陸儒咳嗽了一聲，瞥了他一眼，“在這種時候？”
“看到人平安了就行了。”他見陸婉不動，主動操控著輪椅轉過了身，“你之前做了什麽事自己心裏清楚，這會兒就不要在小漣麵前晃悠了，先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想想之後怎麽跟他道歉吧。”
陸婉：“……”
她狠狠地咬了咬唇，感覺到了落在身後的視線，沒敢回頭，快步追了過去。
眼見著兩人消失在了路的盡頭，隨之而去的還有跟來的保鏢，陸易漣才收回了目光。
他注意到了周圍人的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麵的，有些可疑的眼神，難得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然後輕輕地，試探性地抽了抽手。
……
他沒抽動。
他默默地抬頭看著顧岑風，對方坦然地回望了回來。
“可以鬆開了。”陸易漣低聲道。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口。
……影響不大好。
顧岑風笑了一聲，配合地壓低了聲音：
“剛剛是誰非要我抱的？這會兒牽手都不給牽了，把我當工具人麽，用完就扔？”
陸易漣：“……”
說歸說，顧岑風還是配合地鬆開了他的手。
人救回來了，事情就很簡單了。林通綁架勒索的證據人證物證都在，之前那個有些羞澀的男孩子剛剛也被小助理認了出來一並帶走去錄口供，剩下的事他們交給了警方，沒再插手。
臨走的時候被打暈的林通已經醒了過來，一邊掙紮一邊看著賀芊芊，一向以嫵媚漂亮著稱的女孩子這會兒臉色冷漠，一眼都沒往那邊看，而是徑直別過了眼，先上下打量了陸易漣一眼，然後低聲開了口：
“受傷了沒？”
“沒。”陸易漣知道她內心後悔，語氣盡量放得輕鬆了一些，“這下賀姐你真不用擔心了，可以睡個好覺了。”
“……你真是。”賀芊芊有些無奈。
“我欠你一個人情。”她道，“以後有什麽需要的，你跟姐說，哪天看不慣我了讓我直接退圈也行。”
這話算是直接用了林通剛剛威脅開的條件，但是她的臉色卻是十足的認真，讓陸易漣也不由得頓了頓，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好。”
對方衝他笑了笑，收回了視線。
他們默契地都沒有提林通所說的那些舊事，盡管賀芊芊知道陸易漣一定從林通那得到了答案，陸易漣也知道賀芊芊知道他知道。
所謂舊事，既然埋在了土裏，就不需要再挖出來讓當事人傷心了。
陸易漣這樣想著，輕輕地舒了口氣。
……雖然是這樣，但是某些人好像並不懂得這個道理。
陸易漣這個星期第三次下了夜戲看到顧岑風在他的酒店房間門口等他，哪怕是已經身心疲憊了，還是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他目不斜視地越過顧岑風去摸門卡，然後在對方灼灼的注視下手抖了抖。
刷開門的那個刹那，顧岑風很熟練地跟著他進了門，然後反手把門關上，順便上了個鎖，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像是已經做過了很多遍。
……他也確實做了很多遍。
自從那天陸易漣主動說了要抱，顧岑風似乎是看出了他本人是十足缺乏安全感的體質，愣是每天晚上處理完工作之後都開車過來陪他睡覺——
純睡覺，蓋棉被還不聊天的那種。
問就是你那天自己說了要抱的啊，再問就是你怎麽翻臉不認人，再再問就是我果然就是你的工具人吧用完就扔。
一套三連下來，陸易漣到底臉皮薄，默許了顧岑風的行為。
好在盡管他們隔得遠，但是陸易漣下戲的時間跟顧岑風處理完工作的時間還算吻合，除了開車比較累之外，基本沒什麽弊端。
至於這個唯一的弊端怎麽解決……
“……你好歹讓我先換個衣服。”陸易漣有些無奈地道。
對方停頓了一下，鬆開了他。
“抱也不讓抱，親也不讓親，好容易來了也不讓我充個電。”顧岑風歎了口氣，“寶貝，你真的很殘忍。”
陸易漣被他一句寶貝叫得差點沒拿住從衣架上取下來的衣服，顧岑風眼睜睜地看著他耳根一點點地變紅，沒忍住，還是笑了一聲：
“你是不是……”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挑選合適的措辭。
“太純情了點？”
大約是之前看陸易漣拒絕卜嘉樹的時候被他的拒人千裏之外的熟練又疏離的態度驚訝過的緣故，顧岑風一直覺得像陸易漣這種在人際交往中很懂得分寸的人談起戀愛來應該是遊刃有餘的類型。
為此他還一度緊張過，然而他很快就發現，他完全沒必要緊張。
因為陸易漣真的就是完完全全的一副沒有談過戀愛的樣子。
顧岑風每每看他被逗完之後有些青澀又有些惱羞成怒的反應，都覺得特別可愛，這樣的結果就是，他總忍不住多逗他幾句。
“……你轉過去。”陸易漣經過了這麽多天，早就對這些話免疫，癱著臉直接把他調轉了個身，“我換衣服。”
顧岑風：“……”
“行吧。”他看向酒店厚厚的窗簾，歎了口氣。
“說起來。”他道，“你是不是要殺青了？”
身後傳來了衣物摩擦的聲音，讓他有些心猿意馬，隻得找些話題來轉移注意力，想了一想，他想到了最近蘇彥杉跟他報備的進度。
雖說因為先前的事情耽擱了一點進度，但是總的來說，他們這戲拍的還是挺速度的，這得益於主創沒日沒夜的努力。劉梁難得見到一支能跟上他步調的團隊，十分滿意，最近連帶著對賀芊芊都客氣了不少。
這會兒，劇情發展已經到了後期，也就是邵沛已經成了眼中釘肉中刺，開始跟各方勢力周旋的時候。
顧岑風那天去探班，眼睜睜地看著在戲裏，他家平時溫溫柔柔偶爾還無意識撒嬌的男朋友對著麵前的前輩冷嘲熱諷外加嘴炮攻擊，拿在手裏的檸檬茶都頓在那裏忘了喝，一直到劉梁喊了卡才回過了神。
……很厲害，也很迷人。
他這麽想著，無意識地轉過了身。
下一秒，他就驟然想起了什麽，陡然僵在了那裏，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陸易漣正低著頭解襯衫的扣子，從顧岑風的角度，能看到了他修長而白皙的脖頸和陰影下漂亮的鎖骨，大約是扣子有點難解的緣故，他垂著眼折騰了許久，鬆鬆垮垮的衣服就這樣半遮半掩地掛在身上，讓顧岑風該看的不該看的全看了個遍。
他的喉嚨發緊，偏偏對方還無知無覺，一邊解一邊道：
“嗯，大概還有半個月的樣子吧，我應該要呆到最後一天，然後……”
他頓了一下，察覺到了什麽，抬起了頭。
對方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來。
這是一個與從前都不太相似的吻。
顧岑風雖說看上去高冷，但是骨子裏到底有著良好的教養，是真正在優渥的環境下被教出來的繼承人，陸易漣一直覺得他的溫柔是不動聲色的，要不然他的員工也不會一邊說小顧總好凶一邊還是真心地喜歡他認可他。
至於對他自己，對方也從來沒有表露過特別強勢的一麵，無論是作為上司還是作為男朋友。
但是眼下，這個吻讓他第一次感覺到了麵前人骨子裏的那一點兒離經叛道。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後頸上不輕不重地禁錮著一隻手，對方以這樣一個完全把他扣在懷裏的姿勢親吻著他，樣子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皮膚碰觸到對方帶了些許涼意的襯衫時被激得一顫。
下一秒，他就聽到了對方的輕笑。
陸易漣沉默了一下，泄憤似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然後把他推了開來。
“別鬧。”他低聲道，聲音聽起來有些底氣不足，“我明天還有戲……”
顧岑風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要是沒有呢？”
陸易漣：“……”
“要是不想呆著可以現在出去。”他言簡意賅地道，“門在那裏。”
說罷，他就要轉過身去浴室，卻被拉住了手。
“我以為……”顧岑風頓了頓，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黑白分明的眼裏帶著笑意，“你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還在發愁，嗯……”
他是真沒想到陸易漣會這麽說，畢竟這個親吻實在是有些心血來潮的意味。他知道對方每天拍戲都很累，也不至於禽獸到這個地步。
但是陸易漣主動提出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腦子有一根弦忽地繃緊了，幾乎有快斷掉的架勢。
陸易漣：“…………”
“炸毛了親愛的。”顧岑風揉了一把他有些淩亂的頭發，努力憋著笑，按住他的肩膀把他轉了個身，“你去吧，我不說了，別生氣。”
再說下去他今晚就要露宿走廊了。
另一方麵，再看著現在這個樣子的陸易漣，他也怕自己忍不住。
在浴室門臨關上的那個刹那，顧岑風準備離開，卻被陸易漣卡住了門。
對方似乎是篤定了這人今天晚上不會拿自己怎麽樣，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抬眼看著他，眼睛裏都是無辜：
“不能想麽，畢竟顧總你看起來比我更加淡定吧，我總要想一下我男朋友是不是不行這件……”
他的語聲一頓，眼疾手快地關上了門，順便上了個鎖。
呼吸聲平複之後，他聽到了顧岑風咬牙切齒的冷笑。
“陸易漣。你有本事一晚上都別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分了個卷=3=
感謝惡毒女配的地雷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