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值得紀念
隨著人流走出了很遠,雲星眠才漸漸慢下了腳步。
對這個臧修烈,他現在早已經沒有少年時的反感。
說起來,這家夥雖然嘴巴欠了點兒,但人還算不錯,甚至在雲星眠生命的最後那幾年,出於同情也一直十分照顧他。
雖然這種同情並不會讓人覺得舒服,可雲星眠也不是什麽恩將仇報的白眼狼,對臧修烈,他是有幾分感激的。
可是對於他口中的臧修逸,雲星眠卻始終不知道應該以什麽心態麵對。
年輕的時候,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喜歡上了曆寒盡就死命追,根本不考慮什麽性別什麽家庭,還以為自己一定會是故事的主角。
但其實,足以跟曆寒盡那種人相配的主角,怎麽會是他呢?
他記得自己當初對臧修烈還算是煩得不行,而對那個始終溫文爾雅的臧修逸,卻是連正眼都沒有看過幾回。
就這麽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人,最後卻成了陪曆寒盡最久的竹馬情人,與他是公認的天造地設。
他當初怎麽就沒看出來,臧修逸那擋在眼鏡架後麵的臉也那麽英俊帥氣呢?
這大概就是炮灰本身所固有的局限性,會不自覺地放大自己的存在感,以至於忽略其他一切,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主角已經猥瑣發育完畢,毫不費力就拿了全場MVP,而炮灰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一回人家兩位沒了他的搗亂,這情路肯定也是走得更加順利,連中間分開的那幾年都可以取消,一路雙宿雙棲,走到婚姻殿堂。
這就是主角命,羨慕不來。
走昨天被砸釘板的那條小巷,是他們回家的必經之路,穿過這條小巷,路途能近一大半。
尚斯尋在他身後一直嘮嘮叨叨的,雲星眠心事重重,根本無心聽他在說些什麽。
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他昨天與曆寒盡相對無言許久的那個台階。
看著依然被扔在路旁的釘板,雲星眠還是不禁感歎了一下這一天神奇的經曆。
曆寒盡今天的傷口還一直被長袖校服遮著,也不知道究竟怎麽樣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雲星眠又不得悄悄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
這種事人家都有青梅竹馬的戀人了,還需要他這個無關人士關心嗎?
他還不如關心關心在這裏經過的路人會不會再被這隻釘板紮到。
雲星眠走過去,把那隻釘板撿了起來。
尚斯尋見他這舉動,又有些忐忑:“眠眠,你……要幹嘛?”
人就算是再走神,對自己名字也敏感,雲星眠這才想起來自己身邊還有他跟著。
正愁找不到東西把釘尖遮上,看見他,雲星眠頓時心生一計。
他把釘板直接扔尚斯尋腳下:“找個磚頭把上麵釘子砸歪,確保紮不到人,再扔垃圾桶裏去。”
雲星眠倒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還這麽有公德心。
尚斯尋聽見他的話,不由得傻了:“啊?為、為什麽啊。”
雲星眠瞪他一眼:“讓你做就做。”
尚斯尋趕忙應聲:“好吧,那我先去找個磚頭。”
可能是見雲星眠終於肯搭理自己了,尚斯尋一直緊繃著的情緒也放鬆了一些。
說著去找磚頭,他卻沒立刻行動,而是躊躇了半天,試探地扯住雲星眠的袖子:“眠眠,你還生我的氣嗎?”
雲星眠反射性地想把他甩開,沒想到背後有個力量比他更快,猛地就把兩人的手扯開,還把尚斯尋推得踉蹌了好幾步。
雲星眠剛才就隻是被扯了袖子,除了那猛然力道倒是沒覺出什麽來,但看尚斯尋扭曲的臉,也知道他肯定是受了苦楚。
“曆寒盡?”雲星眠往後看了看,確定沒有他以為的那兩個人跟著,才皺眉問道,“你幹嘛?”
看他這用手掄人的力道,看來傷口確實是沒什麽事兒了。
“好狗不擋路。”曆寒盡冷著臉瞥了差點被他推倒的尚斯尋一眼。
這巷子就算再小也不至於三個人都容不下。
雲星眠看了看一旁寬闊的路麵,明白他就是在沒事找事。
他深吸一口氣,把脾氣壓下去,閃身退到一旁:“這樣夠您過了嗎?曆董!”
他用的是兩人重生前多數人對曆寒盡的稱呼,但想必尚斯尋也不可能僅憑一個開玩笑似的稱謂就能聯想出什麽。
聽出他刻意的諷刺,曆寒盡又狠狠瞪他一眼,才邁步往前走去。
雲星眠識相地沒有跟上去,而是留在原地,想要跟他拉出些距離。
尚斯尋還以為他是特意等著自己,頓時就把剛剛受到的侮辱拋在了腦後,甚至還露出幾分笑意:“那我現在去找磚,你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回來!”
雲星眠哪裏是想等他,但曆寒盡還沒走遠,他也懶得辯解,隻不耐地衝他擺擺手。
誰知道曆寒盡卻又在這時轉過身來:“你,跟我走。”
雲星眠納悶地看著他。
曆寒盡在他的注視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去換藥,你去付錢。”
尚斯尋趕忙停下:“不行!”
曆寒盡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似的朝他射了過去,看那架勢仿佛是在說,你算個什麽東西,我倆的事你也敢說話。
尚斯尋本來就比他們小了兩歲,實際上是跳級上來的,兩歲的差距說起來不算太大,可是光一個發育早晚就能把人氣死。
現在的尚斯尋甚至還沒雲星眠高了半頭,更不用說已經一米八幾的曆寒盡。
對上曆寒盡的眼神,他的腳不由自主地就往後挪了挪。
雲星眠因為他這慫樣暗自翻了個白眼:“好了,我跟他去換藥,你把釘子處理好了再走。”
尚斯尋慫歸慫,但見他朝著曆寒盡走,卻還是忍不住往前追了兩步:“眠……”
名字還沒喊出來,他的聲音就在曆寒盡淩厲的眼刀下消弭在空氣中。
雲星眠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悶頭往前走了許久,才聽見曆寒盡叫人:“這邊。”
雲星眠疑惑地指了指前方:“醫院不是在……”
曆寒盡根本沒有理會他,就兀自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雲星眠見他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頓時又是氣不打一處來,雖然快步跟了上去,但還是忍不住憤懣地開口:“不是你說的讓我離你遠一點嗎?幹嘛又找我來。”
曆寒盡料到他要發難,早已經想好對策:“為了救你弄傷的,你不負責嗎?”
雲星眠不服氣地咕噥:“尚斯尋砸的,你怎麽不讓他負責?”
“你不提他能死是嗎?”曆寒盡聲音揚高了一些。
見他真動了氣,雲星眠不敢再造次,隻氣鼓鼓地在他身旁跟著。
兩人很快就到了家診所麵前,診所門麵不大,但排隊看病的人卻也不少。
不過排在兩人前麵的人多數也就是個頭疼腦熱的,等了十幾分鍾,就輪到了他們。
診所裏的醫生是個頭發已經花白的大爺,看到曆寒盡就皺起眉頭:“你不是昨天那個小夥子嗎?又怎麽了?”
“換藥。”
“換什麽藥?我昨天不是說過了,你的傷口三天來換一回就行。”大爺估計也是忙了一天了,脾氣並不怎麽好。
聽了他的話,雲星眠下意識地朝曆寒盡看去,正好看到曆寒盡也朝他瞟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撞個正著,曆寒盡又麵無表情地移開:“不小心沾水了,有點疼。”
醫生伯伯更氣:“囑咐了你幾遍不能沾水,怎麽還是不聽?你們這些小孩子!唉!”
說是這麽說,但他還是站起身來消起了毒。
曆寒盡脫下校服外套,連同背包一起塞到雲星眠懷裏,開口趕人:“出去等著。”
雲星眠雖然嘴硬,但是心底卻是真的對他的傷口有些擔憂,尤其又聽見他說沾了水。
他先是聽話地往後撤了幾步,但在曆寒盡轉回身後,又磨磨蹭蹭地踱了回去,在他後麵老老實實等著。
醫生熟練地解開他纏在臂上的紗布:“……紗布都是幹的,你這哪裏沾水了?故意來搗亂是吧!”
曆寒盡也不辯解,麵無表情,像是被批評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雲星眠:“……”
批評歸批評,但既然紗布都打開了,這位醫生還是重新給他上了一遍藥,拿出新紗布覆好傷口,隻是嘮叨卻一直沒停:“反正已經打過針了,你不用太擔心,這次記住,三天之後再來換藥……”
說完又沒好氣地加上一句:“也說不定三天後你都好了。”
雲星眠趕忙在一旁打圓場:“我們知道了,謝謝醫生,他這個要多少錢?”
曆寒盡渾身僵了下,轉頭看向發聲的地方:“……我不是讓你去外麵等嗎?”
雲星眠:“……嗯,我,沒去。”
言外之意也就是見證了他被醫生懟的整個丟臉過程。
曆寒盡:“……”
雲星眠:“……”
某人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雲星眠趕忙在後頭付了錢,抱著懷裏的背包跟外套追上去:“喂!曆寒盡!你的東西!”
曆寒盡:“……”
雲星眠:“你能走路嗎?傷口還疼不疼,需不需要我扶你回去?”
曆寒盡:“……”
這也許是曆董這些年來,在雲星眠麵前最丟臉的一個時刻吧。
值得紀念。
作者有話要說:老醫生:你這傷口沾的不像是水,像是醋啊!
曆寒盡:……
不知道小夥伴們有沒有看到站短,這個月評論係統升級,你們的評論就隻有我跟你兩個人能看到啦!
不過我還是會每一條都認真看噠!也請大家不要拋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