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宵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絲異樣壓在了心底, 不動聲色地隱去。


  被纏上來的尚斯尋惡心了整整一下午,雲星眠害怕他放學又黏上來,鈴聲一響, 就趕忙拎起早已經收拾好的背包出了門。


  沒想到等他騎車上了小路, 卻遇見了獨自一人的臧修烈。


  一般情況下, 這對堂兄弟都跟連體嬰似的整天一起上學下學,雲星眠就算遇見他們也都是遇見一對, 一般都是騎車在他們身邊呼嘯而過, 像今天這種情況可真是不多見。


  而一個人走路的臧修烈看起來也是真無聊,一邊磨磨蹭蹭地往前走, 一邊左顧右盼, 見到雲星眠從背後騎車過來, 居然孩子氣地伸手攔截。


  就算小路再窄他一個人也不至於都給擋上,不過反正他身邊也沒另一個人,雲星眠倒是也不介意在他身邊停下。


  “幹嘛?被你靈魂的另一半拋棄了,所以自暴自棄攔路搶劫嗎?”剛開始知道他曾經替臧修逸隱瞞的事情,雲星眠確實對他產生過怨氣。可是時間一長, 等冷靜下來,卻也能想通一點。


  臧修逸畢竟是他朝夕相處的堂兄弟, 在那個時候,麵對瀕臨崩潰邊緣的曆寒盡,他不敢說真相,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在那短短一天的時間裏, 他也根本想不到曆寒盡會把這恨意轉移到雲星眠身上吧。


  人都有自私的一麵,在不得不做出抉擇的時候,一個人選擇保護自己更為親近的人,也算不上什麽不可饒恕的大罪。


  臧修烈最近真的對這個話題尤其敏感, 聽見他這麽說,立即瞪著眼睛道:“你別瞎說!能不能別老是把個男人跟我扯在一起?而且我們是兄弟!”


  雲星眠看他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也不由覺得好玩:“好吧,兄弟,你兄弟呢?怎麽扔下你一個人?”


  臧修烈提起這件事來也有些鬱悶:“他最近說什麽想留在學校多上會兒自習,每天都讓我一個人回去。唉——學霸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要不是他上回月考又考了他們班第一,雲星眠一定會覺得他這感慨是發自真心的。


  說起來,要是他真有自己堂哥那股學習的勁兒,應該也早進了重點班了。


  可是他現在也沒心思計較臧修烈那暗暗的自我吹捧,雲星眠心裏一動,再次踩動了車蹬。


  臧修烈一下在後麵拉住他的車後座:“不是吧你!都遇見了還見死不救?送我回去!”


  雲星眠二話不說,轉身把他的手拍下去:“今天不行!有急事!”


  臧修烈吃痛,不受控製地把手放開,雲星眠的車子已經像離弦的箭一樣飛馳而去。


  臧修烈在後麵氣急敗壞地對著他的背影大叫:“你這樣的人不配暗戀我!”


  要換以前,雲星眠肯定要對他扔個中指,可是今天,他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快速往前騎到岔路口,確定早已甩掉臧修烈的目光,才猛地轉向,拐到大路,重新朝學校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本來也沒走出去多遠,回到學校,校園裏還有許多學生在陸陸續續出校門。


  雲星眠躲在人群中,透過窗戶看向臧修逸的位置。


  果然,他現在還在教室裏坐著。


  但看他一直焦躁四顧的樣子,卻不像是在學習,倒像是在等著其他人都早些離開。


  雲星眠想了想,推車去了高年級的車棚,把車子扔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鎖上,自己也找了個視野良好的角落躲著。


  一直等到離校的人流越來越少,校園在漸暗的暮色中陷入沉寂,臧修逸才終於從教學樓裏走了出來。


  雲星眠不敢跟得太近,一直等他出了校門才跟上去,然後遠遠看著他上了一輛公交車。


  17路。


  等那輛車離了站點,雲星眠趕忙奔過去,查了查站牌上的路線圖。


  長信塔,傅家橋……這公交車不但不是他回家的風向,反而離家越來越遠。


  雲星眠趕忙招手攔了輛出租車,一坐上去就急聲道:“跟上前麵那輛17路。”


  出租車司機聽見這句令人沸騰的電視劇名言原本雙眼一亮,不過想起雲星眠身上這套校服又有些失笑。


  他依言發動了汽車,一邊開一邊問:“同學這是要演警匪片啊?”


  雲星眠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行頭,估計就算說是抓奸人家都不信。


  他眼珠子轉了轉,下一刻,便抬頭露出個焦急又淒楚的表情:“唉,還不是我那好哥們兒,放著好好的學霸不做,現在跟人學會了抽煙喝酒泡吧!原來都是年級前十的學生,現在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我能怎麽辦呢?作為好朋友,當然還是想在他泥足深陷前早點把他拉回來!”


  雖然在背後編排臧修逸是挺爽的,但把他說成是自己的好哥們兒,雲星眠還是不由覺得胃裏小小翻騰了一下。


  那司機看上去也是四十多歲,孩子估計跟他們年齡相當,聽見他這話,表情頓時嚴肅下來:“怎麽好學生還學壞了?真是不讓家裏省心!你還別說,17路不就是去那個哪兒嗎?去那個……鳳梧路,那裏就是酒吧一條街!”


  司機說著,從後視鏡裏看了看他:“你也就一個學生,那種地方亂得很,你管朋友的心是好,可學生娃子真去不得那種地方,我看你要不還是直接找他家長過去吧?”


  這司機師父也是好心。


  但雲星眠當然不可能這麽幹。


  “那也太不講義氣了。”他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他爸媽現在正鬧離婚,他本來也是因為這些心情不好,這時候要是給他們知道,少不了對他一頓好打,到時候我怕他更墮落。我還是先跟上去,看看他的情況再說吧。”


  在後視鏡裏看到司機還在皺著眉頭,他又道:“我就遠遠看看他到底去哪兒,然後回去想辦法,叔叔不用擔心我!”


  見他確實拎得清,那司機不再勸解,可嘴裏卻還是忍不住嘟嘟囔囔:“現在這小孩,說學壞是真快。這種事不管怎麽還是得跟他爸媽說的,爸媽就算鬧離婚也不能不管孩子啊!好好大學苗子,因為一場離婚毀了,真的是……”


  雲星眠也沒想到自己隨手攔個車都能遇見這麽熱心的司機,隻能在後麵隨時附和。


  下班時間的路上稍微有些堵,但公交車那麽大的身量,怎麽也不如小車靈活,這一路上他們倒是沒有跟丟。


  而司機師父也沒有說錯,臧修逸果然是在鳳梧路那一站下了車。


  而他在車上就已經把校服外套脫了下來。


  畢竟是要去酒吧,穿著校服總不像回事兒。


  真正讓雲星眠驚異的是,他把那副又笨又醜的黑框眼鏡也摘了下來,厚厚的劉海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被撩起,用發膠做了個精神許多的造型。


  雲星眠想到他在公交車上掏發膠弄頭發的樣子,額頭上不由得劃出三道黑線。


  不過憑良心說,臧修逸這樣打扮一下,還真是有醜小鴨變成白天鵝的驚豔感。


  看來他並非不知道自己的優點。


  “就他就他!師傅!悄悄跟上!”


  雲星眠縮在椅背後麵,給司機指路。


  臧修逸大概也怕在這裏遇見熟人,一直腳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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