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換座位
周五最後節課是班會課。
張英俊占用小半節課的時間先講了一道物理大題,後半節課開始對全班同學進行思想教育。因為早上蔣義和邵煬打架的事情,張英俊花了大量的時間講了打架的危害,揚言打架不僅敗壞學風還會對學生的思想造成不良的影響。
在講到扣班級分時,張英俊著重往教室後排看了一眼,乍一眼沒有看到那一頭顯眼的雜亂黃毛,高聲問道:“蔣義呢,這小子又逃課嗎?”
張英俊剛說完話,教室人群的最後麵慢悠悠站起一個人。
那個人個子不高,平頭,校服外套拉鏈半開,露出裏麵一點桃紅色的 T恤領子。
“老師,我在。“蔣義開口道。
張英俊看到蔣義的平頭,愣了足有半分鍾,才訥訥道:“好,不錯,這樣才有學生樣。”
張英俊本來想把蔣義作為反麵教材教育學生,看到蔣義居然剃了頭,破天荒沒再挑蔣義的刺,又講了一些老生常談的校規校紀,又問:“有沒有同學還有問題?”
教室裏安靜了一會兒。
半分鍾後,邵煬舉起手:“老師。”
張英俊點他:“什麽事?”
“我們很久沒換座位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邵煬眼神往教室另一邊飄了一下,“坐最邊上看不清黑板。”
邵煬這種上課睡覺、作業看心情做、考試第一的學生,哪來的什麽看不見黑板一說。
但邵煬雖然不好好上課,年級第一的寶座卻坐得很穩,每次總分都能超出第二名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尤其校長多次跟張英俊說要重點培養邵煬,這個分數隻要穩定下來,明年高考清華北大隨便挑,所以張英俊對邵煬的容忍度還是挺高的。
邵煬提出要換座位,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張英俊道:“要不把你往前麵中間調一點,這樣你能看清黑板?”
中間同學一陣騷動。
王立龐推了推眼鏡框,插嘴道:“老師,我覺得這樣對前排學生不公平。邵煬同學上課睡覺的話,本來在前麵的學生被調到了後麵,後麵學生看到了會有意見!”
王立龐這麽說著,其實他才是那個意見是最大的,他作為高二(1)班的班長,總覺得自己應該為班級鏟除一切危害班級榮譽的因素。在他眼裏,邵煬上課就睡覺的行為在一班不應該出現,他覺得邵煬能考年級第一都是偶然,這種情況不會長久,所以處處針對邵煬。
但他從沒想過,再怎麽偶然也不可能次次年級第一,這是質的差別。
張英俊當然知道王立龐的心思,但他也不會明著說,而是問道:“既然同學提出了要求,還是為了學習提的要求,我們就要盡量滿足。班裏有同學願意跟邵煬換位置的嗎?”
一班是尖子班,所有人都很看中學習,自然不會有人願意被調到後排。
邵煬:“老師,王立龐說得挺對的,對其他同學確實不公平。”
張英俊視線轉向邵煬,眼睛裏寫滿了“那你想怎麽樣”的疑惑。
邵煬道:“老師,每周能橫向調動座位嗎,這樣每一列都有機會調到中間去,能公平一點。”
張英俊綜合考慮了下邵煬的提議,覺得可行,便點頭道:“那就這麽辦,每周五班會你們調動一次位置,”他看了眼手表,“離下課還有五分鍾,你們快動起來。”
全班同學都動了起來,搬桌子的搬桌子,挪凳子的挪凳子,班級裏都是“清鈴哐啷”的聲音。
實施提議,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愁。
當初一班排座位老師參與的不多,都是按照報名進教室的順序先到先得,之後就再也沒換過。
所以從開學到現在一直坐在教室中間兩列的同學要被逐漸調到旁邊去,他們不開心,而那些一直坐在兩邊靠牆兩列的同學有機會被調到中間去了,自然歡欣鼓舞,對邵烊心懷感激。
邵煬搬著桌凳從後麵穿過整個教室,來到了教室的另一邊。
教室另一邊最後那張桌子還沒有搬走,桌子的主人撐著腦袋假模假式地盯著一張卷子,連拿筆的手都錯用成了左手。
一看就是心不在焉。
邵煬把桌凳暫時擺到蔣義身後:“換位置了。”
蔣義睨了邵煬一眼:“你不是看不清嗎,可以坐到中間去。”
“我一直坐在中間,對其他同學不公平。”
蔣義心想:去他的不公平,都已經在最後一排了,就算坐在中間兩列,
也不見得能看清多少黑板。
那邊夏小鹿也搬著桌凳往這邊來,夏小鹿一個女生,個子不高,人小又長得瘦,搬起桌子來十分費力,連搬帶推,半天也隻把桌洞裏堆滿書的桌子推到教室的一半左右。
蔣義和邵煬幾乎是同時看了眼夏小鹿。
蔣義瞬間明白邵煬要坐過來的意義。
邵煬想坐在夏小鹿身後。
這麽一想,蔣義心甘情願地把桌子挪到了旁邊去。
蔣義擺好桌子,扭頭就看見邵煬低著頭搗鼓手機,再看夏小鹿,依然在努力搬桌子,比剛才看前進了兩三米的距離。
男主居然不主動幫女主,迷惑行為大賞。
夏小鹿還在賣力挪桌子,蔣義看不下去了,過去幫忙。
夏小鹿本能地往後一縮,心驚膽戰地瞪著蔣義,眼神我見猶憐,仿佛一隻小白兔。
以前蔣義經常幫夜.總會的姐姐們幹活,夜.總會的姐姐們都柔柔弱弱的,很會撒嬌,所以他一直覺得幫女人幹活是男人應該做的事。
所以蔣義沒想到他一過去,夏小鹿竟然產生了一絲抵觸情緒。
夏小鹿一臉戒備地看著他:“你幹什麽?”
蔣義:“幫你搬過去。”
夏小鹿支支吾吾:“不……不用了。”說著,她扶在桌沿的兩隻手微微攥緊,能看出她很緊張。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換座位,從教室那頭換到這頭,意味著接下來好幾個星期,蔣義都會坐在她側後方,上回晚自習蔣義坐在她後麵時剪了她頭發,早上蔣義又擅自坐了她的座位,在她看來都對她構成了騷擾。現在換座位後,他們又要坐得那麽近,不知道蔣義又會做出什麽來。
瞧,蔣義這不就來多管閑事了麽。
夏小鹿補充道:“我自己能搬得動。”
她說這話時,班裏同學座位都換得七七八八了,唯獨教室最後麵還亂成一團。
夏小鹿的後麵還有兩張桌子在等著搬過去,那兩個同學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催促著:“夏小鹿你幹嘛呢,搬不動就讓蔣義幫你啊,搞快點。”
夏小鹿這才猶猶豫豫鬆開手,自己退後兩步遠,把桌子讓了出來,臉上依舊寫滿了不情願。
蔣義沒注意到這些,他剛準備搬起桌子,頭頂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他回頭便看見邵煬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身後。
“我來搬。”邵煬說著,一條胳膊已經伸了出來去搬桌子,將蔣義包圍在他半個懷抱中。
兩人的手指不經意觸碰到了一起。
蔣義縮回手,從邵煬身側繞了出去,訕訕地回了座位。
他那隻和邵煬碰過的手在校服褲子上用力擦拭,暗暗反思自己根本用不著去管男女主的那些破事,默默把自己桌子往左邊挪了一些。
馬可波回過頭來,壓低嗓音道:“蔣哥,邵煬和夏小鹿現在都搬過來了,你要怎麽辦?”
蔣義:“關我屁事。”
也許是蔣義沒控製音量,他這句話剛說話,邵煬就往他這邊瞟了一眼。
蔣義莫名心虛,頭一偏,留了個後腦勺給邵煬。
“蔣哥你變了。”馬可波繼續說。
蔣義心一凜,覺得馬可波是不是發現什麽了,緊接著又聽馬可波道:“變得灑脫了,蔣哥我永遠支持你。”
蔣義嘴角一抽,他不該把馬可波想得太聰明。
邵煬幫夏小鹿擺好桌子,班裏同學都整理地差不多了,回自己座位一看,他小同桌的桌子擺得明顯往左偏移了許多,占據了第二列和第三列中間大半個走廊,而和自己之間的距離足有兩米寬,一個伸手夠不著,伸腿都費力的距離。
邵煬挑眉道:“你桌子偏了。”
蔣義沒理他,甚至把桌子又往左搬了一點,這下整個人都對齊著走廊而坐了。
“喂,”邵煬喊他,“你坐走廊裏了。”
蔣義翻了個白眼:“關你屁事。”
邵煬:“蔣同學,你就隻有‘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這兩句話嗎?”
“……關你屁事。”
馬可波雖然慫,但一直關注著他後麵兩個人,聽見兩人的對話,憋不住“噗嗤”笑出聲來,下一秒又立刻捂著嘴,悄悄給蔣義遞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蔣義用口型回了個“滾”。
邵煬把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勾了勾唇角:“還有幾秒下課,你坐在那前麵的同學出不去。”
他剛說完,下課鈴正好響起。
於是二三列的幾個奔去食堂同學統統被堵在了二三列之間的走廊、蔣義的桌子前。
七八個人都虎視眈眈地盯著蔣義,那些人的眼神,仿佛在看千古罪人。
邵煬吹了聲口哨,幸災樂禍:“我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