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虎子

  蔣義醒來的時候,頭上還被套著麻布頭套,整個人暈乎乎的,後腦勺一陣陣刺痛。暈過去之前他挨得那一悶棍還真不是虛的,下手的人真沒留情,簡直是把他一棍悶死都無所謂。


  天氣很熱,他流了不少汗,尤其是被麻布套箍著的脖子處又熱又癢,偏偏手還被捆在身後撓不著脖子。


  悶熱影響思考,蔣義隻隱約記得他在暈過去之前看到打他的人去綁了他妹妹,而那夥人穿著西裝,顯然跟夏小鹿不是一夥的。


  外麵的蟬燥聲“吱吖吖”的讓人煩躁,嘈雜的聲音裏隱隱約約能聽到一個比較細微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小聲地啜泣,聽著有些耳熟。


  “蔣芸芸?”蔣義喊道。


  啜泣聲戛然而止,隨即就聽見一個蚊子一般細細小小又充滿著不確定的聲音:“哥哥?”


  蔣義根據聲音的方向大概知道蔣芸芸的方位,往那邊挪了挪,放心地“嗯”了一聲。


  蔣芸芸很少遇到這種事,一天之內經曆了兩次綁架,怎麽也淡定不下來,一下子爆發了,哭著道:“哥!嗚嗚嗚我以為你死了呢……”


  如果現在沒有被蒙著頭,蔣義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彼時隻好歎口氣:“別哭了,你能看見這在哪裏嗎?”


  “不知道,”蔣芸芸說話還是一抽一抽地,“他們把我的頭蒙住了。”


  蔣義也沒指望她能說出什麽不一樣的答案,便喊蔣芸芸挪過來些,背靠著背幫蔣芸芸把捆住的手給解了。


  兩人解除了束縛,這才看清了所處的環境。


  這兒是個廢樓,他們在的這個房間沒有樓頂,火熱的太陽直接照射下來,難怪剛才會那麽熱。


  這是個封閉的房間,隻有一扇關緊的鐵門,雖然沒有屋頂,但牆砌得很高,爬上去屬實有些困難。


  但蔣義上輩子就是專門幹這行的,這些事難不倒他。


  於是蔣義在蔣芸芸詫異且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踩著房間內的廢石,往上一蹦扒住了牆的上沿,翻了過去。


  蔣芸芸之前總覺得自己的哥哥變得不一樣了,但還依舊是自己的哥哥,所以那些違和感也被她自動淡化了許多。但是今天的哥哥,從她被綁架開始,到一挑三無壓力,再到現在徒手爬高牆,怎麽都跟之前的哥哥不一樣了。


  不過她更喜歡現在的哥哥。


  蔣芸芸還在神遊,門外嘈雜聲傳了進來,隨後聽見有人驚呼以及物體倒地的聲音,沒過多久,房間的唯一一扇鐵門便從外麵被打開了。


  蔣義完好無所地站在門外,除了略微歪斜的衣領稍顯狼狽外,他手指上掛著打轉的那串門鑰匙給他增添了不少魅力。


  蔣芸芸嘴唇顫了顫,有點激動地語無倫次,直到蔣義對她勾了勾手指,她才小跑著跟過去,所有的話語都匯成了一句:“哥,你太帥了!”


  蔣義彈了下蔣芸芸的腦殼:“你哥一直很帥。”


  看管這個房間的一共三個人,蔣義翻出去之後,沒花多少力氣就把那三個人給打趴了,根本不算困難。但是這個廢樓麵積太大了,應該是之前拆樓的時候炸過一半,沒全炸完,連打掃都沒打掃過,到處都是廢石頭,有的房梁坍塌了一半下來,擋路還擋視線,隻能估測這樓的麵積不小,一時半會兒走不出去,況且蔣義身後還跟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學生,更難辦了。


  不過幸好他們在第二層,而且這一層太亂了,目測除了剛才看守他們房間的那幾個人外沒有別人了。


  樓下隱隱傳來人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好幾個人。


  蔣義讓蔣芸芸別出聲,讓她在後麵跟著。他比平時放慢了腳步,走到下去的樓梯前停下了腳步。


  樓下說話的聲音更加清晰地傳了上來,那些人聽起來年級都不小了,應該是混社會的人。


  “也不知道老大怎麽想的,淨喜歡瞎摻和到人家豪門鬥爭中,這種單子最不好辦了,有錢人家脾氣大,尤其是那些豪門夫人,一個個心狠手辣的。這回就讓我們綁個小子,咱把他未成年妹妹綁來了,也不知道怎麽收場。”


  “還收場呢,剛才虎哥打電話過去,那婆娘說話遮遮掩掩的,看那樣子是要直接把人撕票了。”


  蔣芸芸聽到了兩個人的談話,身體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


  蔣義攥緊了蔣芸芸的手,示意她不要怕。


  “艸,就說這單子沒好事,全他媽是髒活。一個女高中生,老子下不去手。虎哥,老大那邊怎麽說的,讓你照著


  辦嗎?大的那個怎麽辦?我看大的那個剛才一挑三,有點兒工夫,不好對付啊。”


  “再等等。”


  “再等等”三個字傳入蔣義的耳朵中,振聾發聵一般,蔣義瞬間僵在了原地。


  這聲音太過耳熟了,那種像是被割破喉嚨後隨意縫補起來的破碎喉嚨發出的聲音,他曾經還開玩笑地學過這樣的聲音,時隔一年多再次聽見,他腦海裏幾乎是立刻就浮現出了那張臉。


  蔣義感覺背上的汗越流越多,他竟有些覺得冷了。


  濃烈的好奇心終究戰勝了所有,他探出半個頭出去,一眼就望見了那個“虎子哥。”


  那人穿著一件白色的棉背心,寸頭,皮膚黝黑,胳膊上肌肉緊實,僅看到側麵,就能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無數道傷痕。側臉也像刀削斧鑿般五官深刻,尤其是一道從鼻梁上一直蔓延到下巴的條形傷痕,讓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蔣義看傻了,一時間竟忘了要把頭縮回去。


  “嘿,要說那小子挺能打的,也不知道樓上那幾人看不看得住人,別是兩下就給打趴了。”


  “哼,”虎子哥嗤笑一聲,“說不定呢。”


  虎子沙啞的嗓音剛落下,偏了偏頭。


  隨即蔣義便感覺一道銳利的眼神射了過來,蔣義嚇得身子一顫,把頭縮了回去,屏住呼吸,連吐息的聲音都不敢再發出來。


  樓下的其他人似乎沒有發現什麽異樣,隻覺得虎子哥聲音沉下去許多,這是發怒的前兆,便有人討好道:“瞎說什麽呢,樓上那幾個身手也不差,連個小屁孩都打不過別混了。”


  虎子哥:“省省吧。”


  蔣義拉著蔣芸芸蹲在樓梯口,靜默了幾分鍾,確定樓下的人沒有上來查探的跡象後,才極緩慢地站起身,輕手輕腳地往旁邊走去,走回了他們之前呆的那個房間。


  蔣義背靠著牆壁踏坐下來,深呼吸了幾次,總算平靜了許多。


  虎子的那張臉太熟悉了,他上輩子有很長一段時間天天麵對那張臉,他幾乎能說出那人身上每一道傷痕的來由,而那人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也是為了救他。


  虎子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逃出家以後第一一個遇到的人就是虎子,後來他們兩一起跟了老大,學同樣的本事,吃過同一碗飯睡過同一張床用過同一個澡盆。


  所有的回憶都太清晰了,那是他在黑暗之中爬行的時候唯一信任的兄弟,就連最後他死,也是虎子動得手。


  但這是書裏的世界,他變成了書裏的人物,雖然同名同姓,長相也極為相似,但人生軌跡截然不同。他進入這個世界伊始,就感覺這個世界比他原來在的世界前進了許多,看日期書裏的世界也是他原來世界的10年之後了。


  這個世界第一次讓他產生違和感的是,在電視中看到了他原來世界裏大紅大紫的明屋,但在這個世界那些明星年紀都大了,連孩子都有了。當時他還欺騙自己書是現實裏的人寫的,背景人物的設定不會變,隻是隨著書裏的軌跡年紀增長了而己。


  但這次親眼看到了他曾經的兄弟,強烈的違和感湧了上來。如果這是書裏的世界,那虎子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就算是作為背景板,除了書裏的主角,其他路人的行跡軌道應該和原來的世界一樣一塵不變。


  如果是這樣,虎子應該有記憶,會記得他,他現在的身體樣貌和以前那麽像,虎子也許會認出他來。.……

  他想賭一把。


  蔣義臉色終於好了一些。


  蔣芸芸也沒之前那麽緊張了,她偏了偏頭,看了眼蔣義,小心翼翼問道:“哥,你的手怎麽那麽冰?”
……

  蔣義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沒有聽見蔣芸芸的,半天也沒有回答,蔣芸芸就也沒催,抱著膝蓋坐在旁邊,安安靜靜陪著蔣義。


  過了很久,蔣義突然喊了聲蔣芸芸的名字。


  蔣芸芸一怔:“怎麽了?”


  “一會兒我們跑,”蔣義道,“這邊地形我看過了,有塊地方塌下去了,不高,你一會兒就從那兒跳下去。記著,跑,玩命兒跑,跑到大道上沿大道跑,別去旁邊的小路別進草堆,大道上看到了有車就攔下來,讓他帶你回城裏。”


  “那你呢?”


  蔣義沒理會蔣芸芸的問題,繼續道:“回去以後就報警,你邵哥問起來,千萬攔著他別讓他一個人來。”


  蔣芸芸眼中泛著淚花,像是要哭出來了:“哥,那你呢?”


  蔣義抿抿唇:“別管我,你能跑出去才有希望。”


  蔣芸芸死死攥著蔣義的袖子,大概知道了蔣義是什麽想法,眼淚再也繃不住了,順著臉頰淌了下來:“哥,我不要一個人走,我們一起跑——”


  “他們上來了。”


  “什麽?”蔣芸芸心一懸。


  蔣義瞬間將人從地上拽起來,狂奔到那塊塌陷的地方,毫不留情將人往下一推,大聲吼道:“跑!別回頭!”


  蔣芸芸勉勉強強站穩,被蔣義吼了一嗓子,縱使不願意也不敢耽擱,邁開腿往前跑去。


  蔣義回頭,見上來換班的那些人已經發現了躺在地上的兄弟們,也發現了要逃跑的兩個人,都往這邊跑來。


  蔣義毫不猶豫跳了下去,但是他沒往大陸上跑,而是鑽進了廢樓前麵那一片人高的雜草堆裏。.……

  跑出幾步,他聽到了身後傳來虎子渾厚的嗓音:“追,他往雜草堆裏跑了。”


  蔣義微微一笑,他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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