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陸硯別過臉。


  霜霜自是不知道陸硯在想這個。


  大周朝的風氣比前朝要開放很多,時下男女大防也沒那麽嚴重,許多貴女穿的衣裳領口都開到胸口,露出一大片肌膚和雪脯來,霜霜穿的這身不算什麽。


  隻是陸硯的眉頭皺的越發緊,眉心顯出一道皺痕來。


  霜霜身後的巧月和巧雲都要嚇壞了,這不是那日在普寧寺碰到的大人嗎。


  尤其陸硯現在皺著眉,看著越發氣勢迫人,巧月和巧雲一聲都不敢吱。


  最後還是巧月悄悄地拽了下霜霜的袖子。


  霜霜這才回過神來,她覺得她的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她回道:“今天下了大雨,我是來此避雨的。”


  陸硯了然,他的祖母陸老夫人最是善心不過,定然是同意了眼前這女子在此避雨。


  聽完霜霜回答後,陸硯轉過身便走了。


  等陸硯走後,巧月和巧雲才鬆了一口氣,這便是那位傳說中的陸硯陸大人吧。


  霜霜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這人一副主人的態度,定然是鎮國公府的,算了算年紀,也隻有陸硯了。


  霜霜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說,她要找的與她八字相合之人竟然是陸硯!

  霜霜的臉色一下就白了,巧月和巧月還以為霜霜是被陸硯給嚇的,連忙道:“姑娘,咱們回房吧。”


  霜霜失神地點了點頭,然後和巧月巧雲回了屋子裏。


  到了屋裏後,巧月拿來幹淨的帕子幫霜霜絞頭發,隻有頭發徹底幹透才能入睡,要不然會害頭疼的。


  一旁巧雲在鋪床榻,霜霜卻什麽都沒有注意到。


  她取來玉佩,對著燭火仔細地檢查了半晌,玉佩的裂紋又變化了,這次第三道裂紋沒有變淺,而是從底部開始愈合了一點點。


  不會有錯,玉佩的裂紋又是因著碰到了陸硯才變化。


  可霜霜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她要找的人竟然是陸硯!


  要知道陸硯可是最厭惡女配的啊,他甚至連看都不想看女配一眼。


  這樣一來,她還怎麽靠近他,怎麽活下去,霜霜欲哭無淚。


  這會兒巧月也絞好霜霜的頭發了,她幫霜霜把頭發梳通,然後閑話起來:“姑娘,這陸大人看著可真嚇人。”


  霜霜點頭,她想起方才陸硯緊皺的眉頭,像是很不耐煩似的。


  果然,就算她現在還沒如書中女配一般做出許多糾纏的事來,陸硯也不喜歡她。


  霜霜記得清楚,陸硯就是不喜歡她這個相貌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抵觸。


  書中高氏不願意與陸敬嶽成親,對她生的兩個兒子也不怎麽照看,幾乎可以說是不聞不問,雖然陸硯還小,但他自幼聰慧,他也算是在父母不合、高氏不仁的陰影下長大的。


  後來鎮國公一府被流放,高氏與陸敬嶽和離,轉過臉就嫁給了初戀定國公。


  而且流放途中來了一夥賊人,陸敬嶽為了保護家人斷了一條腿,這夥賊人好像就是定國公派去的,這其中有沒有高氏的手筆也未可知。


  這之後陸硯又在苦寒之地熬了五年多,性子更是變了許多。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陸硯對如同高氏一般相貌出眾的女子有些抵觸,似裴嘉寧這等甜美可人、乖巧懂事的反倒入了陸硯的眼。


  想到這裏,霜霜咬住了唇瓣。


  她這種惑人的長相好像就是陸硯最不喜的……


  如此一來,她還怎麽接近陸硯?


  霜霜想哭,她還想活下去。


  巧月把霜霜的頭發攏好,然後道:“姑娘,時辰也不早了,該歇下了。”


  霜霜點頭,然後躺在榻上。


  巧月把蠟燭吹熄,屋裏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霜霜卻怎麽也睡不著,她在榻上翻來覆去的。


  巧月在外室守夜,自然聽到了裏麵的動靜,她小聲問:“姑娘,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嗎?”


  霜霜搖了搖頭:“沒事。”


  直到後半夜,霜霜才漸漸睡著。


  …


  偏房裏。


  陸硯坐在書案前看書,隻是書頁卻久久沒有翻動一頁。


  柳川在一旁伺候著,準備隨時添墨,他自然發現陸硯許久沒有翻頁了。


  柳川輕聲問道:“大人,這書不好看嗎?”


  柳川看的書不多,不過他打小就伺候陸硯,很是了解陸硯的脾性,陸硯雖然武藝出眾,可也很愛讀書,甚少有這等看不進去書的時候。


  陸硯看著書頁,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地浮現方才看到的畫麵。


  霜霜濕漉漉的頭發,還有她那截細白的小腿,在黑夜裏白的像雪一樣。


  陸硯把書合上,他覺得莫名有些熱:“去泡些茶來。”


  柳川愣了:“茶?”


  陸老夫人信奉養生之道,晚上尤其不宜飲茶,陸硯也跟著養成了這麽個習慣。


  柳川很是納悶,他們大人怎麽忽然要喝起茶來了。


  陸硯看了柳川一眼,柳川的脖子一涼:“奴才這就去。”


  柳川一路小跑去了茶房,然後同管著茶房的馬三道:“馬叔,大人要喝茶。”


  馬三也有些訝異,他也是知道陸硯晚上不飲茶的,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他就道:“大人可說了想喝什麽茶?”


  柳川搖搖頭,他哪敢兒問。


  馬三捋了捋胡子:“想來大人是政事繁忙,心有愁緒,這才想要喝茶壓一壓火氣。”


  柳川心道也是,他們大人整日裏忙著,一刻也不得閑,想來是壓力太大積了火,想壓一壓火氣。


  於是馬三給陸硯泡了一壺去火氣的茶,柳川連忙把茶端上去。


  陸硯喝了兩杯茶,緊皺的眉頭才鬆開一些。


  柳川籲了口氣,他想馬三說的還挺對。


  …


  一夜很快過去。


  第二天天頭還是有些陰,不過看樣子應當是不會繼續下雨了。


  霜霜起了床,然後換好了衣裳。


  等一切收拾好後,她去見了杜氏,然後和杜氏一塊用了早膳。


  用過早膳後,杜氏帶著霜霜去正屋拜見陸老夫人。


  她們在此避雨,住了一晚上便足夠了,哪有繼續待下去的道理,故而杜氏帶著霜霜去向陸老夫人辭別。


  到了正屋後,先是一番見禮,然後各自坐下。


  陸老夫人眼尖地發現霜霜麵色有些蒼白,細眉半蹙,看著楚楚可憐。


  陸老夫人最喜歡貌美的小娘子了,見狀就道:“霜霜這是怎麽了?”


  霜霜不好意思地道:“回老夫人,我有些擇席,故而沒大睡好。”


  她昨晚大半夜都在胡思亂想,好不容易才睡著,今早起來就有些不舒服了,不過這話自然不能說出來,這才編了個擇席的由頭。


  陸老夫人聞言道:“可憐的孩子,待回去後好好歇歇,把精神頭補足。”


  霜霜回完話後便坐下了。


  陸老夫人身後的老嬤嬤開口道:“老夫人,佛堂的瓜果都擺好了,等會兒您直接過去便成了。”


  杜氏笑了下:“老夫人這是信佛?”


  陸老夫人點頭:“老婆子我年歲大了,不過是有個寄托罷了。”


  京中的女眷時常去寺廟進香,對佛家一事多少有些了解,杜氏就和陸老夫人閑聊起來。


  不過杜氏到底不是真心向佛,幾句話就露了原形,陸老夫人有些不喜。


  倒是霜霜令她有些意外,霜霜言談間自有一股子禪意,這是真的讀過佛經的。


  杜氏有些訕訕,不過瞧著陸老夫人似是更喜歡霜霜了,她也跟著開心,如此一來,日後行事會更順當。


  又說了一會兒話,杜氏和霜霜就同陸老夫人辭別,然後回去了。


  坐到馬車上,霜霜閉上了眼睛。


  她昨晚想了一整晚,然後捋出了些思緒。


  不管怎麽說,既然她想活下去,那就要盡可能的接觸陸硯,雖說陸硯一直不喜甚至是厭惡她。


  她此番討好陸老夫人也正是因此,若是她得了陸老夫人的喜歡,便會多些與陸硯接觸的機會。


  霜霜隱約覺得這玉佩的裂紋每修複一些,她就能多活一段時間。


  總之,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


  等杜氏和霜霜走後,老嬤嬤扶著陸老夫人去了佛堂。


  路上,陸老夫人還不住誇讚霜霜。


  霜霜不僅樣貌生的美,而且心性純善,很合陸老夫人的脾性。


  老嬤嬤笑道:“既然老夫人喜歡,那日後就多叫霜霜姑娘來府裏做客。”


  陸老夫人點頭:“是了,我就缺個乖巧的孫女。”


  陸老夫人當年懷孕時身子艱難,故而隻生了陸敬嶽一個獨苗,陸敬嶽又生了陸晉、陸硯兩兄弟,陸硯遲遲未成親,陸晉早早亡故,留下來的血脈也是個兒子,說起來鎮國公府還真是一個女娃都沒有。


  也正因此,陸老夫人才格外喜歡小姑娘。


  說話間就到了佛堂,陸老夫人開始禮佛。


  待禮佛完畢,陸老夫人回了正屋和陸硯一同用膳。


  陸老夫人幫陸硯挾了一筷子菜:“這些日子是不是又在忙,瞧著像是瘦了幾分。”


  “沒怎麽忙,祖母放心,”陸硯回道。


  陸老夫人想起杜氏和霜霜:“對了,昨天承恩伯府的女眷來咱們莊子上避雨,現在已經走了,祖母忘了同你說這事了。”


  不過陸老夫人想來不來人都於陸硯無妨,陸硯那個性子是一直悶在書房裏的,不是讀書就是處理朝務。


  陸硯的手一頓,然後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這之後陸老夫人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然後才放陸硯離開。


  離開正屋後,陸硯開始處理起朝務來。


  這一忙起來就不得閑,連晚膳都是匆匆用的,用過晚膳後又伏案處理朝務。


  柳川一直站在後頭伺候著,以防陸硯有什麽需要。


  柳川想了想,然後悄悄去了茶房。


  茶房裏馬三正在坐著,他見了柳川連忙起來:“可是大人有什麽需要?”


  柳川搖搖頭:“大人沒說要喝茶。”


  “不過大人今兒忙了一整天了,我就想著是不是再給大人泡一壺去火氣的茶。”


  馬三點頭,柳川說的很有道理,“我再給大人泡一壺昨天的茶。”


  茶很快就泡好了,柳川端著茶回去,然後幫陸硯倒了一碗:“大人,喝杯茶歇歇吧。”


  柳川想陸硯這次肯定會誇他。


  可半晌都沒動靜,他抬起頭就看見了陸硯冰冷的神色。


  陸硯放下筆:“我晚上不喝茶,你忘了?”


  柳川一愣,那昨晚上是怎麽回事啊?

  陸硯皺了眉:“下去。”


  柳川很委屈:“是。”


  他發現他是越發摸不準自家大人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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