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終的通話和往常很多次一樣, 由顧冉結的尾。
很多時候，他們之間的通話都是顧冉起的頭，卻從來不是秦殷先說的‘再見’。
秦殷放下了手機, 走回到了床側，從口袋裏掏出了剛買的煙, 動作熟練地拆開了包裝，銜上了一支。
當初訂機票來的時候, 秦殷想著其實隻要見一麵就好了，也不用給小姑娘知道，畢竟他可沒什麽站得住腳的理由來這兒。
說到底, 也隻是他想要見一麵而已。
莫名其妙的，自從顧冉去劇組拍戲之後，他自己呆在公寓裏的每一天都變得格外百無聊賴。
秦殷知道這是一種病, 而這種病有一種黏糊糊的名字, 叫做‘相思病’。
他是不想承認的, 但現實卻逼他不得不承認。
他真的受不住，尤其是在那晚給顧冉唱完歌之後, 那原本暗藏在心底的心思卻是抑製不住地湧了出來, 一點點將他的心給淹沒
幾近窒息的感覺, 他想若是真的再不去見顧冉，他可能就會溺死在其中了。
口鼻間流轉著熟悉的煙草味，將一路來的情緒壓下去了幾分。
秦殷到現在才發現, 他似乎是想得有些簡單了。
人心是貪婪的，嚐過甜頭之後就會開始奢求更多，就像現在這樣，見了一麵之後就想見第二麵第三麵……
夾著香煙的手一起一落，以一種並不緩慢的速度起伏著, 沒過一會兒，一根煙便燃到了盡頭。
秦殷撚滅了星火，剛準備再去拿一支的時候，卻又想起了顧冉之前的叮囑，於是前進到一半的手猛地一頓，最終還是收了回來，落在了自己短刺的頭發上。
略顯煩躁地擼了一把，那奇異的觸感也讓秦殷稍許鎮定了些。
反正他呆在家裏也不過是混吃等死，既然如此，住在哪裏都無關緊要吧？
這麽想著，男人緊繃的下顎線也放鬆了幾分，眉眼間的冷冽漸漸消散，恢複了原先的麵無表情。
……
晚上七點半，吃完晚飯的秦殷從酒店餐廳走回到了自己房間。
其實酒店有送餐服務，隻要打個電話就行。秦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大費周章地跑去餐廳吃飯，冒著被人認出的風險，就這麽溜了一圈，到最後飯也沒吃幾口就這麽敗興而歸。
事實證明，有些巧合一天是不太可能發生兩次的。
秦殷戴著之前的黑色鴨舌帽和口罩，情緒不高地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可卻是在即將抵達的時候，腳步微微一頓。
帽簷向上抬起了幾分公分，淩厲的雙眼從陰影中露出，直勾勾地盯著站在顧冉門前的男人，眼底的情緒不免有些深沉。
他是誰？
幾乎是第一時間，秦殷的腦子裏就閃過了一個名字——‘孟向陽’。
當初秦殷退圈的時候，孟向陽也不過是個十八線的小演員，還在演藝圈的底層苦苦掙紮，秦殷自然是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而退圈之後的日子，男人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泡在了自己的音樂室，對公寓外的娛樂八卦一概不知，再加上平日裏又不怎麽看電影和電視劇，每天除了把玩那些樂器之後就是聽歌和寫歌，以至於到現在對‘孟向陽’這個三金影帝也沒有半毛錢印象。
然而自從某人在他耳邊‘好生誇獎’了一番之後，他可是好好記住了這位的‘孟影帝’的大名。
男人的眉眼間夾雜著絲絲的寒意，而站在門口的孟向陽自是沒有察覺到半分。
幾秒後，秦殷再次抬步，佯裝若無其事地往顧冉對麵的房間走去，卻是在短短的幾米路程中，將站在門口的男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
對方應該和他差不多高，大約是矮個一兩公分，但長相的確不錯，是一張電影臉的料子。
穿著一身簡單的休閑襯衫和純色西褲，襯衫紮進了西褲裏，顯得腿越長。頭發也搞過造型，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精致和文雅感，好像就是顧冉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愛的那種韓國歐巴款。
這麽一對比起來，秦殷的確是糙了些。
男人一邊掏房卡刷門，一邊將視線落在了他拿在右手上的本子。
看樣子應該就是所謂的‘劇本’了。
秦殷的眼神一沉，與此同時，房門應聲打開，男人若無其事地走進了房間，卻是在關門的時候，特意留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房間內漆黑一片，而進門後的秦殷也不顧上開燈，直接從褲袋裏掏出了手機，百度了‘孟向陽’這三個字。
下一刻，百度詞條連帶著各篇報道便出現在了秦殷的眼前，而他也成功得知了這位‘孟影帝’的廬山真麵目，和站在顧冉門口的那位長得一模一樣。
得了，看來那就是某人嘴裏吹上天的孟老師了。
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開門聲，秦殷的神情頓時緊張了許多，不等自己回過神來，身體便已經替他作出了反應——
就像是進入了戰鬥狀態，秦殷站在了門縫前，微微彎著脊背，眼睛一睜一閉，透過門縫死死地盯著對麵的動靜。
戴在頭上的帽子太過礙眼，男人看了兩秒之後便一把摘下，將它甩在了地上，幹淨利落的寸頭頓時暴露在了空氣中，配上男人嚴肅的表情和冷酷的視線，乍一眼竟是有幾分狙擊手的味道。
是的，他的確是在狙擊，狙擊那姓孟的究竟有何居心！
……
另一邊，聽到門鈴後的顧冉打開了房門，看著突然出現的孟老師，不免有些驚訝。
“孟哥？！你找我有事？”
正在暗中窺伺的男人將顧冉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在聽到‘孟哥’這兩個字的時候，後槽牙猛地一緊。
這姓孟的好像比他還小兩歲呢吧？怎麽就不見她喊他‘哥’呢？
‘秦哥’不比‘孟哥’來得好聽？
站在門口的孟向陽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孩，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拿起了手中的劇本在顧冉眼前晃了兩下，開口道：“來找你對一下劇本。”
“明天的任務比較重，孫肖南過兩天得去拍個節目，所以他的戲份提前了，上午必須把我們的這個情節給過掉。”
顧冉聽此，並沒有任何懷疑。
明天的戲份她是知道的，算電影裏的一個衝突點，是百裏芸和謝明兩人不斷相互試探的戲碼。
那時的百裏芸已然替謝明殺了不少人，而百裏芸也漸漸發現了不對勁，卻又知道她現在已經沒了可以回頭的餘地。
明日的戲中，謝明又一次讓百裏芸動手殺人，然而百裏芸心裏已經有了疑心，但又清楚謝明的身份，所以不敢直接對峙，隻能用迂回的方式不斷試探他的真正意圖。
因為是在青樓，又加上有外人在，百裏芸自是隻能以風塵之女的形象來打探，因此兩人之間還有一點親密戲。不多，但也給足了戲劇張力。
“那就麻煩孟哥了，正好劇本上還有些不懂的，想要向您討教呢。”顧冉衝著站在門口的孟向陽笑了笑。
下一刻，兩人轉身走進了房間，而房門也在幾秒後被‘砰’地一聲關上，隻給正在偷窺中的男人一個略顯殘酷的背影。
得，小姑娘這會兒是越發能耐了，竟是都敢把男人直接放進自己屋裏了。：）
將兩人簡短的對話原原本本地聽到了耳朵裏，秦殷的太陽穴一突一突，這會兒隱隱有種想要揍人的衝動。
對劇本，這種再老套且荒唐不過的理由，她竟然是信了？
怎麽？什麽戲份那麽重要，非要在大晚上對劇本？顧冉也真是好樣的，究竟有沒有一個身為妙齡女子的自覺性？
秦殷越想越不對，總覺得這姓孟的別有居心。
就在這時，男人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片段，下一刻，秦殷又動作迅速地掏出了手機，從相冊裏翻出了一張照片，是先前顧冉發給他的那張。
秦殷一臉嚴肅地放大了照片，在角落裏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艸！”
昏暗的房間裏頓時響起了一陣髒話，夾雜著濃濃的戾氣，讓人心驚膽戰。
這照片裏偷看顧冉的他媽不就是姓孟的嗎？？
秦殷覺得，出事了。
這下是真的出大事了。
黑暗中，手機屏幕裏的白光打在了男人如刀削般的五官上，使得原本就充斥著暴躁的麵孔顯得越發令人心驚。
秦殷盯著那照片足足看了有五分鍾，這才將手機放回兜裏，看似鎮定的表象之下，男人小臂的青筋凸起，足以證明他剛剛拿手機時是該有多麽用力。
對麵的房間裏，顧冉和孟向陽麵對麵坐著，兩人的手中均拿著作滿筆記的劇本，是真在正兒八經地對劇本。
事實上，孟向陽的心思的確不單純，但顧冉可是半分都沒懷疑，將孟向陽放進門之後便直接拿起了劇本，二話不說地切入了正題，連個寒暄都像是多餘。
孟向陽有些無奈，隻好認認真真地陪顧冉對戲，而一場本該是有一絲曖昧氣息的夜會如今卻是充斥著‘上進’、‘奮學’的氛圍。
兩人在房間裏對劇本對得熱火朝天，而那頭的秦殷卻是在怒火中燒。
十多分鍾之後，顧冉的手機響起了一陣微信提示音——
秦殷：你在幹什麽？
顧冉看著手機屏幕，眉峰微挑，緊接著便將手機靜音後重新放進了衣袋裏。
秦殷主動找她可算是一件稀奇事，若在平日裏，她定是要好好調侃一番的，但這會兒她正在對劇本，人家孟老師大晚上拍完戲還特地趕了過來，她要是在他麵前回了消息，豈不是顯得不尊重人家？還白費了他的一片苦心。
然而，向來沉悶內斂的男人今日卻不知是吃錯了什麽藥，放在口袋裏的手機時不時就來震一下，一連持續了有近十分鍾。
雖然看不見手機屏幕，但顧冉總有種預感，這應該都是隔壁老男人發來的消息。
明知道自己並不應該這樣做，然而心思卻依然飄向了遠方，就連坐在對麵的孟向陽都察覺到了女孩的分心，於是輕笑了一聲，溫柔地說道：“要不你先回一下消息？”
房間就這麽大，盡管顧冉將手機開了震動後放在了兜裏，但細聽還是能察覺到一些動靜。
顧冉猛地回過了神，隨後朝著孟向陽抱歉地一笑，緊接著便放下了劇本，走進了洗手間。
將門關上後，顧冉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打開了微信，意料中地是男人發來的一連串消息……
秦殷：拍戲結束了？
秦殷：在酒店休息嗎？
秦殷：晚飯吃過了嗎？
秦殷：為什麽不回消息？
秦殷：是遇到變.態了？
秦殷：「對方曾嚐試與你進行語音通話，但沒有成功接通」
……
顧冉皺了皺眉，心下卻暗暗有些緊張了起來。
男人的字裏行間都帶著幾分急切，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就在顧冉打算回撥過去的時候，卻見對方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秦殷：我有點想你了。
神情微愣，顧冉看著手機屏幕，宛若有一束煙花在腦海裏炸開，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
什麽情況？
老男人開竅了？
鐵樹開花了？
片刻後，顧冉歎了一口氣，眉眼間帶著無可奈何的味道，但偏偏嘴角是上揚著的，就連眼中的目光都柔成了一汪春水。
事實證明，悶騷的人一旦撒起嬌來，那殺傷力可是與核.彈有得一拚，將她所有的理智都炸成了粉末。
走出了洗手間，顧冉看著正坐在椅子上鑽研劇本的孟向陽，開口時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愧疚，“孟哥，真的不好意思，我這兒有急事，所以……”
孟向陽微微一愣，但不過一秒便重新露出了那如沐春風的微笑，“沒事，工作要緊。”
在孟向陽的心裏，他已是下意識地將那些發來的消息歸結於是公事，而顧冉也沒有反駁，心下卻是暗暗嘀咕道：工作上的事情哪兒有哄老男人重要？
兩人約了早起去劇組對戲後，就結束了今天短暫的劇本交流。
直到把孟向陽送出，顧冉這才重新掏出了手機，直接給對方撥了電話。
兩秒後，電話被接通，可偏偏剛剛話多的男人這會兒就跟啞了火一樣，在電話接通後竟是一聲都沒吭。
秦殷手機的收音效果應該不錯，顧冉能清晰地聽到他呼吸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在夜裏格外撩人心神。
在這個時候，顧冉總是極具耐心，安安靜靜地等著對方出聲。
兩人足足沉默了有近三分鍾，就這麽拿著手機，一句話也不說，但曖昧的氣息卻是在周圍星星點點地燃起，已經到了幾近引爆的地步……
最終，秦殷率先抵擋不住這詭異的氛圍，低聲開口道：“你剛剛在忙？”
男人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夾雜著絲絲電流聲，傳入了顧冉的耳朵。
“嗯，是在忙。”顧冉說著，輕笑了一聲，“怎麽這麽突然？”
突然給她發了這麽多消息，突然給她打了電話，又突然說……‘想她’。
電話那頭的男人微微一頓，似是想起了他自己幾分鍾前的行為，一時間，原先穩重且冷酷的形象搖搖欲墜。
秦殷的目光微閃，片刻後閉上了眼睛，抬手擼了一把臉，眉宇間帶著幾分挫敗和崩潰。
他剛剛是急瘋了，自從姓孟的男人進去之後，每一分一秒都顯得格外難熬。
他的確是個懦夫，不敢去開門，隻好不斷給她發消息，希望能以這種方法吸引她的注意。
然而，隨著一條條消息石沉大海，他的腦子裏竟是開始閃過許許多多的片段，有她和別人攜手並肩時笑靨如花的畫麵，有她在別的男人懷裏嬌羞如玉的場景，甚至還有她穿著一襲白色的婚紗，挽著另一個看不清臉的陌生男人一起步入婚姻禮堂的背影。
這對他來說太殘酷了，他是真的承受不住，以至於腦子一衝動，便給女孩發了那樣的消息——
‘我有點想你了’
“怎麽不說話了？”顧冉問著，語氣裏卻是沒有一絲急切，眼底也不減半分溫柔。
半晌後，顧冉聽到對方深吸了一口氣——
“我接了一個工作。”他說。
“是給一部電影製作主題曲。”
話題轉的有些快，讓顧冉頓時愣在了原地。
心跳速率開始不斷加快，一個荒唐且又不切實際的想法突然蹦了出來，女人的呼吸陷入了停滯，拿著手機的手不斷收緊。
她聽到了一陣開門聲。
“你想我嗎？”
顧冉背對著房門，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然消散，換成了前所未有的嚴肅。
“想。”
手心裏一片濕潤，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響亮得過分。
“那就開門。”
渾身一怔，下一刻，女孩猛地轉身，神情緊張地衝到了房門口，毫不猶豫地扭動了門把……
一瞬間，熟悉的胸膛頓時引入眼簾，還有那喉結的弧度，一如她初遇時的那樣。
可就在一秒後，顧冉便猛然看見了一個光滑且幹淨的下巴，不見一絲記憶中的毛發.……
嗯？？
那‘性感’的胡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