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段易言回到公寓,推開門,沒開燈,厚實的深色窗簾半合,外麵路燈的光照進來。


  客廳的中間擺放了一張棕褐色沙發,落座著兩個男人,見他風塵仆仆的回來,周禮先打開了盞暗黃的台燈,吊兒郎當地打了個響指:“嘖嘖,失蹤人口終於舍得回來了。”


  段易言修長的手解開袖扣的束縛,並不意外兩位好友的“守株待兔”。


  另一位在旁邊接話:“你再不回來,我們還以為你是不是在外頭豔遇,被哪個小美人勾去了魂。”


  “……”


  段易言沒搭理調侃,將卷起的報紙一丟在茶幾上,像沒正經睡醒的神態。


  他緩步去廚房拿了酒出來,開瓶,聲音懶散冷淡,算是回應:“我要豔遇上,你們三更半夜守在這,是打算免費觀看現場版?”


  周禮嘿嘿笑著:“段公子的限製級誰敢不要命圍觀啊。”


  段易言低嗤了聲,慵懶閑適地坐在沙發上。


  周禮目光跟著掃到茶幾上那張報紙新聞,收起了嬉皮笑臉,突然嚴肅問他:“這段時間圈內都在傳言你會不會回去跟長房的人爭奪家業……易言!你到底為什麽離開段家?”


  段易言散漫地把玩著手裏的酒瓶。


  也不知把話聽進去沒有。


  過片刻。他忽地輕笑,那笑卻冷淡得幾乎不留痕跡:“沒什麽,突然想做個廢物玩玩。”


  “!”周禮摸不透這位到底有什麽打算,立刻低低咒罵了一句髒話:“你他媽想做廢物?哄誰呢?”


  這個圈的,誰不知道段易言是被段家老太爺親自教養長大,年紀輕輕就和段家幾房叔伯一起掌管生意,是他們這輩公子哥裏最出挑,手段也是出了名厲害。


  每次做壞事,明明壞得很,卻擅長將自己塑造成一副冰清玉潔的男白蓮形象,背黑鍋的永遠是別人。


  表麵上看似冷淡幹淨的男人,越欲,對權欲和地位金錢都欲。


  否則近年來,段老太爺也不會被哄得偏了心,即便因病被明裏暗裏送進搶救室幾次,也遲遲不肯放權給長子,導致外界都在猜這是準備讓段易言接班。


  結果誰也沒料到,段老太爺上個月去參加公司宴會路上出了車禍,還沒等送進醫院搶救,就當場身亡。事出之後,段氏集團掀起了軒然大波,而長房迅速地召開了緊急股東大會,順利接管公司董事長一職。


  這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內部戰爭。


  無人知曉發生了什麽內情。


  一個月後。


  段易言被逐出家族企業的消息上報紙了。


  ——


  從進門到整整一個小時,周禮在段易言耳旁說得慷慨激昂,要是他遇上過不去的坎,作為兄弟肯定傾家蕩產也鼎力相助,但是前提得告訴他內情,別獨自承受,又將段家那幾個聯合起來對付無父無母小侄子的叔伯都劈哩叭啦了一頓……


  這腔調跟說相聲似的,段易言懶懶散散地坐在沙發上聽著,直到周禮手掌重重地拍了下茶幾,作勢站起來繼續,他挑著眼皮,不緊不慢地提醒一句:“聲小點,別擾民啊。”


  “……”


  周禮:“這破房子不隔音,你也住得下。”


  話說這樣吐槽,還是乖乖噤聲。


  安靜幾秒。


  他隻能認命地想事已經發生,搖頭歎氣道:“反正你能賺錢,不至於流落街頭去賣身。”


  段易言自嘲地勾了勾薄唇,沒接茬。


  在旁安靜做個透明人的喻銀情突然開口,向來話不多,卻經常語出驚人:“易言,你現在被豪門除名,不如學我娛樂圈女明星那套,找個有錢的富婆嫁回去?”


  段易言眉頭微皺,非常不友好地斜睨了眼神過去。


  “……”


  這話,倒是讓在場的周禮笑瘋了,畢竟自小交情擺在這,他太清楚段易言這種有嚴重的感情潔癖男人,平時跟女孩多說一句話都算他被占便宜了,沒想到也有今天。


  “這禽獸仗著自己一副好皮囊還不知禍害了多少名媛的芳心,就連破產也招惹人家喜歡……”他拍了拍喻銀情的肩膀,頓了兩秒,用一種道德觀扭曲的語氣支持:”兄弟!把他嫁回豪門這個主意絕啊。”


  段易言懶得搭理他,極好看的臉龐上異常沒有情緒。


  客廳暗淡淡的,白色牆壁上的時鍾正好指向淩晨十二點整,他從沙發站起身,到了正常睡眠時間,一副管你怎麽嘲笑便無情地——


  結束了這個讓他性冷淡的話題。


  ——


  第二天。


  阮皙因為倒時差沒有睡的很踏實,半夢半醒間,總感覺自己迷迷糊糊的能聽見隔壁有人在說話,不太真切,到後半夜才陷入睡眠中。


  臥室窗簾的透露出一絲縫隙的光線,無聲告訴她,現在已經是下午。


  手機適時在床頭櫃上振動,阮皙半闔著眼,抬起細白的手臂去摸索。


  屏幕上方被秀氣一點,微信群的消息提示冒出來。


  她卷翹的睫毛低垂,往上翻了翻記錄,早上九點鍾時,桑盛盛在三人群裏跟她另一個發小蘇沂聊得熱火朝天,說的是她這次低調回國的事情。


  最後有三條語音,是蘇沂專門痛心疾首的艾特她的:

  【小仙女,你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啊。】


  【今晚苑博公館有場慈善宴會,小爺都快幾年沒見你了,別悶在家裏,出來透個氣?】


  【別拒絕,拒絕了就是欺負我這個病殘人士——】


  ……


  蘇沂前幾年動過一場小手術,割了闌尾炎後,就跟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了,動不動就掛在嘴邊。


  要是無情拒絕他要求,分分鍾鍾能搞得原地去世的架勢。


  阮皙心裏唾棄他,卻輕彎起了唇。


  白嫩的指尖敲上幾個字,回了消息過去:“知道啦。”


  之後,她把手機壓在枕頭下,迷迷糊糊又補了會覺。


  直到公寓窗外的天色漸暗,阮皙才睡得意猶未盡,輕打著哈欠爬起來。


  見時間不早,她從行李翻出參加宴會穿的純黑裙子換上,柔軟布料掐著細腰,裙擺垂過雪白的膝蓋,過分的精致玉琢。


  看到她,腦海中便忍不住會想到弱小稚嫩這些詞匯——


  阮皙。


  人如其名。


  ——


  苑博公館位於北郊,設計參考了國外著名的園林,占地麵積很大,環境風水均佳。是蘇家產業,能來這裏的都需要邀請函,有錢也未必可以進來。


  而蘇沂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家少爺,跟她自小認識長大,以前跟他來這裏聚會過幾次,多少打過照麵。


  阮皙打車來的時候,沒遇見有接待生,自己走錯了長廊,愣是半天沒找到對的出口。


  她隻好給蘇沂打電話求助,可憐巴巴的說:“我迷路了——”


  手機那頭聽上去很熱鬧,男人關切的嗓音傳來:“你在哪……”


  阮皙報上自己的位置。


  “待在原地別亂走,別搭理陌生人,十分鍾後,我馬上到。”


  四周的地理位置複雜得像迷宮,讓阮皙分不清方向,隻能茫然地四處看,聽到蘇沂的話後,舒一口氣,電話剛剛掛斷,餘光卻瞥見一抹黑色身影從前方逐漸清晰。


  她本能地看過去,見到一個穿白襯衫特別好看的男人。


  長廊兩側的燈光明亮,將他周身的氣質襯得清冷出塵一般幹淨,與這紙醉金迷的場合格格不入。


  不過距離拉近時。


  在看清他清雋的臉後,一下子愣了。


  有點眼熟是怎麽回事。


  阮皙皺了皺鼻尖,略有迷茫的想,像是哪裏遇見過?


  而這時,對方冷淡的目光在她身上似乎也停了一秒,很快移開,邁步與她擦肩而過,徑直往樓上走。


  同時,對著手機那頭的人說:“該怎麽解決,你自己看著辦。”


  “——”


  這個冷冷淡淡嗓音,還拖著一點懶散的腔調。


  實在太有辨識度,讓人短暫時間難忘。


  阮皙漆黑的眼睛驀地瞪大,也在瞬間把他給認了出來,卻被一聲輕微的掉落聲給打斷思緒。


  下意識低頭看。


  原來是他掉了一張黑色的卡。


  見男人上樓的步伐不變,並未注意到掉了東西,她彎腰去撿起,也沒有細看,提著裙擺小步跑上前,很善良的叫住這個昨晚在飛機上與她鄰座的年輕男人。


  “這個給你——”


  他停住身,手機正好掛斷,修長的手抄著西裝褲口袋,閑散又冷淡地朝她掀起眼皮,似乎極其緩慢,目光先從她那張稚嫩的巴掌臉略過,移到了她的手上,纖細指尖捏著卡的邊緣,膚色雪白的近乎透明。


  一分鍾後,像是打量夠了跟自己主動搭訕的女孩兒。


  就在阮皙正想他什麽態度時,一道輕慢懶散的語調,字字清晰地傳到耳中。


  “抱歉啊!


  我不跟未成年開房——”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段白蓮:“我不跟未成年開房,小女孩,把房卡收回去!”


  阮皙眨眨無辜的大眼睛,非常真誠問:“好好康康到底是誰的房卡,你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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