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深秋季節,榕城近日的氣溫驟降。阮皙接連半周時間裏,白天都在劇組陪同桑盛盛拍戲,到了晚上回到酒店也閉門不出,準時九點鍾關機睡覺。
這樣的生活要說有所不同的,就屬喻銀情每日一份包子豆漿了。
阮皙不喝,喻銀情也準時送到套房裏來,話不多,都是重複一句替兄弟照顧家屬。
本來她懶得去想段易言,包括他的電話了。結果因為每天這樣一份早餐,搞得有時候會忍不住恍惚一瞬,懷疑自己是不是身處於平行世界裏了。
這樣算是什麽關係?
她對段易言,通過外界對他褒貶不一的評價好像已經了解的很清楚。實則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
周五下午,桑盛盛有一場演奏大提琴的戲份,鏡頭拍攝時間十分鍾。這裏需要阮皙化身為老師,從上午開始就在劇組演員拍戲的房間裏跟她指導專業動作。來來回回,但是阮皙沒辦法上手,腕骨處碰到大提琴就會習慣性使不上勁,試了也沒用。
好不容易捱到暫時休息時間,桑盛盛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她小小的臉上,似在觀察表情:“你還好吧?”
阮皙捧著紙杯喝水,抬起頭說:“我沒事。”
這四年她已經習慣了,平時左手不能提重物,特別是大提琴。
桑盛盛感覺這些天阮皙格外安靜,也不知是不是待在劇組給累著,想了會說:“等我這場戲拍完,接下來都是外景,你先放幾天假吧。”
阮皙沒拒絕,雖然她都是回到酒店倒頭就睡,醒來卻覺得哪裏不舒服。
可能是心裏作用。
她看到桑盛盛欲言又止的表情,故意抿唇笑:“正好我能擺脫喻影帝的包子豆漿了。”
提到這個性取向有問題的男人,桑盛盛就翻了個大大白眼:“他口頭上把你當兄弟家屬,小心是把你當成情敵哦。”
阮皙靜了一秒不接這話。
畢竟段易言這種強吻完就搞失蹤的這套行為,在她心裏,就跟那種專門欺騙女人感情的pua男沒什麽區別了。
到傍晚,外麵開始飄起了濛濛細雨。
阮皙還沒回酒店收拾東西,就先接到了一通電話。
她匆匆地從劇組走出來,過了兩道門禁,就在外麵看到了一輛白色豪華的商務車。司機找到位置停好,撐著黑傘幫她恭敬地打開第二排車座門。
阮皙低聲道謝,彎腰上車後,看到車裏核心區域坐著她的母親秦霜妍,一身名牌的深藍色西裝褲裙,紅底高跟鞋,典型的霸道女總裁裝扮,氣場大開。
等母親忙完,簽完字遞給旁邊的秘書後,阮皙才適時的開口:“媽媽。”
秦霜妍視線落了過來,在她胸前掛著的藍色工作牌一掃,才問道:“聽你爸爸說,你在這裏找了份工作?”
阮皙實話實說道:“嗯,職位是明星助理。”
秦霜妍似乎有些不滿意,隻是沒表現的很明顯。
阮皙看出母親的態度,低垂著眼睫也不說話。
她安靜坐著,今天溫度有點涼,身上穿了件奶白色毛衣和百褶短裙,秀出的雙腿纖細勻稱,看起來乖巧得像是小動物一般。
而這樣弱小稚嫩的模樣是秦霜妍這樣冷豔獨立的女強人最討厭的類型。
氣氛靜三秒,秦霜妍忽然提了句:“回家把這身衣服換了吧。”
阮皙眼睫一顫,下意識看向媽媽。
秦霜妍說:“家裏有客人,穿的正式些才有禮貌。”
阮皙以為“客人”,是指媽媽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也就沒有在意。
在飄著細密的雨夜色中,司機開著車一路很穩地行駛回了阮家別墅區裏,此刻燈火通明,管家提前在自家車庫前等候,恭敬地上前離開了車門。
車內,阮皙看著外麵熟悉的環境,失神了會,慢吞吞跟著媽媽下車。
走進別墅後。
她還沒來得及上樓換衣服,先看見客廳裏坐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皙皙,來跟梁斯鳴先生打個招呼。”
秦霜妍在旁介紹著這位姓梁的男人,也是從國外畢業回來,主攻研究心理學,穿著一身灰色格調西裝,帶著眼鏡,外形看起來滿滿的精英範兒。
阮皙聽到對方的專業和母親熱情態度,愣了兩秒就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她表情微變,看著眼前的心理學男人走過來打招呼,當場直接朝樓上走。
“皙皙!”秦霜妍在後麵喊,但是沒有用。
阮皙從小脾氣就是這樣,性格看起來軟,跟誰都好脾氣相處。
但是要跟人倔起來的時候,是說什麽也聽不進去,哪怕是威逼利誘也沒有。
她跑上樓後,直接把門給鎖了。
外麵的走廊似乎傳來急促高跟鞋聲,也不知是誰來勸,過了一會就沒動靜。
阮皙抱著膝蓋坐在牆角落處,腦袋低落的垂著,眼睫毛下的視線落在了她腕骨處,那道被創可貼擋住的傷疤,好像應景似的跟著隱隱作痛。
這股疼痛維持了很長時間才慢慢的消失,阮皙也不知什麽時候靠著牆壁睡著的,直到手腳有些僵冷了,才慢慢轉醒過來,抬頭看窗外,發現天色已經全黑。
外麵現在是半點動靜都全無。
她又過十分鍾,才慢吞吞地打開門去看看。
走廊上燈光是暖黃色,有時候很巧合。
四年後的今天,阮皙經過那間主臥門口時,再一次聽見了裏麵父母的談話……
秦霜妍被當眾丟了臉麵,此刻還沒氣消,冷豔著表情坐在沙發上:“梁斯鳴是梁家的獨生子,從小在國外接受高等教育,又是心理學醫生,照我看他最合適不過你女兒!”
阮正午剛趕回家,眉頭皺著就沒鬆過,不認同妻子的觀點:“你是想皙皙找男朋友還是想她找心理醫生看病?”
“那你是想她這輩子都不碰大提琴,去橫店給人鞍前馬後的做助理?”秦霜妍冷笑的諷刺回去,從骨子裏就看不起那些上不了台麵的工作。
阮正午還是那句話:“皙皙高興就好。”
秦霜妍這火氣又重新冒了起來:“阮正午!”
看到妻子發火,阮正午話鋒一轉:“豪門裏排著隊娶我阮家千金的公子哥數不勝數,妍兒,我保證給你從裏麵挑個最優秀的金龜婿出來,可以吧?你就別跟女兒置氣……”
“我看你女兒現在也就隻能拿出來為家族聯姻了。”
秦霜妍性格向來得理不饒人,最後一句話直接誅心,傷人不見血。
阮皙站在主臥這扇門外,清晰地聽到,尤為的刺耳。
就這三四步的距離,其實她很想推門進去問清楚,哪怕生氣質問母親,是不是把她當成聯姻的工具了。
實際上,阮皙低垂下眼睫,掩藏好微顫的情緒,隻是安靜折回了自己房間。
——
夜晚八點半,漆黑的窗外雨徹底不下了。
緊閉的門被敲響兩聲,除此之外就靜得落針可聞。
阮正午被晾在走廊上幾分鍾,見女兒不開門,便厚著臉皮推進去:“皙皙寶貝?”
房間內,阮皙正坐在書桌台前,柔和的燈光照映著她烏黑的長卷發,臉蛋表情看不清晰,仍低著頭在玩手機,手指頭也不知點著什麽。
阮正午明顯是哄完老婆,又來哄女兒了。
他繼續厚著臉皮過來:“你媽媽是不是帶了個男人回來?唉,爸爸都知道了。”
阮皙微抬頭,漆黑的眼睛幹幹的,不像是哭泣過的痕跡。
她情緒反應不大,也不需要爸爸小心翼翼的哄,抿唇開口說:“爸爸,我不喜歡跟心理醫生做朋友。”
“我去的,你爸我也不喜歡好嗎?”
阮正午在女兒麵前充滿了吐槽欲,又顧及要維持妻子的權威,隻能暗搓搓地說:“誰喜歡跟心理醫生玩?”
阮皙清秀白淨的臉蛋終於見了晴,脾氣很好說話:“爸爸,我之前很沒禮貌,如果你下次遇見那位梁先生,能幫我跟他賠禮道歉嗎?”
阮正午一聽女兒這麽乖巧懂事,心都軟了:“可以可以!”
阮皙說完,抿了下唇笑,又繼續玩手機。
她今晚看著沒事,情緒卻不高的樣子。
阮正午在旁邊還沒走,看她翻著手機玩,於是沒話找話:“寶貝,你在幹嘛?”
“刪一些人。”阮皙把通訊錄裏清空了下,連母親的手機號碼也刪了。
哪怕對秦霜妍根本沒影響,也算是她最後的抗議了。
阮正午可能是上年紀有些老花眼,在燈光下,感覺看見她下一個刪掉的手機號備注裏有個段字,太快沒看清,也就沒起疑到哪裏去:“寶貝?”
“嗯?爸爸。”
“你要不要跟爸爸出門玩玩?”
阮正午看了下腕表時間,半個小時後還有個大佬聚會參加,又想到跟妻子打包票,會在一眾富家子弟裏給阮家挑個人中龍鳳的女婿出來,於是就動了少許心思。
阮皙手指握著手機,頓片刻,抬起頭來。
她俏生生的臉蛋兒暴露在燈光下,表情是平靜的,過了很長時間才輕聲問:“爸爸,你希望我聯姻嗎?”
阮正午和絕大多數豪門總裁嫁女的想法是一致的,精心養出來的千金等畢業到了年紀,就可以安排個門當戶對的公子哥聯姻,豪門之間知根知底,無論是對家族利益還是對女兒的婚姻幸福都有保障。
所以當阮皙問起的時候,就沒有猶豫的說:“從你回國開始,爸爸是有這個打算。”
阮皙沒有繼續問下去,扯了扯唇:“我知道了。”
……
跟母親鬧僵了關係,阮皙今晚原本就不想繼續待在阮家過夜,以免兩看相厭,正好父親提出要帶她參加大佬聚會,也給了借口能離開。
阮家的司機開車來到榕城市中心一處寸土寸金的商業黃金地段,這裏的皇家私人會所向來不對外接客,除了豪門上流社會頂級大人物外,很少有富二代能有資格進來消費娛樂。
用阮首富的話來說,豪門圈內的男人身份也是分級別的。
像他們這種掌管公司的成功企業家,就不屑跟蘇沂那些敗家的公子哥們處一個會所裏談生意。
此刻,等司機將車停穩了後,會所裏的門童與經理都紛紛上前相迎。
阮皙乖乖地跟阮首富下了車,聽到他交代說:“今晚這個聚會就是叔叔伯伯們聊聊天,寶貝,不是什麽重要場合的聚會,你要是不適應,爸爸再讓司機送你回家。”
這樣的場合畢竟人多眼雜的,阮正午難免擔心女兒心裏會抵觸。
阮皙點頭,心裏想著已經來了,也得坐一會兒開溜。
走到三樓的大廳,室內很寬闊奢華,場麵很熱鬧。
接下來,阮皙也就陪阮首富見了兩位生意上的老友,聽習慣的客套寒暄,不變的禮貌笑容。她算好時機便提著出門換上的一身墨綠色裙擺,準備找處安靜的地方。
阮皙剛轉彎走到另一處走廊,經過某個包廂門口時,不經意間望了過去。
正好,她看到室內璀璨的水晶燈下,年輕的男人穿著與她同色係墨綠西裝,身姿不再慵懶地坐在中央真皮沙發上。
從門邊的視線角度,可以發現今晚他還戴了副金絲框眼鏡,看起來斯文精致,五官的臉龐輪廓都被燈光襯得柔和了,似乎心情不錯,很有閑工夫地跟對麵的年邁老者下棋。
阮皙也就停留了一秒,正想悄然無息地往前走時,卻被發現了。
段易言眼鏡框下的視線,恰好地掃向她方向,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極淡的一個眼神,卻是她熟悉的。
半周時間沒見,要不是今晚私人會所意外撞見的話。
阮皙幾乎都要以為段易言變成失蹤人口了,她心口莫名的快速在跳,這刻也來不及想太多,就跟逃命一樣,提著裙擺往前繼續小跑去。
也不管包廂裏的男人是什麽表情,假裝不曾認識——
而她這個舉動,讓段易言深邃的眉眼有些變化,被對麵的老者精明的眼神看透:“那女娃兒,是哪家小千金?”
段易言靜默片刻,手指修長幹淨將棋子放在棋盤之上。
老者也是過來人,怎麽會不懂小年輕的心思,蒼老的嗓音透著笑意:“我孫子這兩年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豪門裏哪家適婚的女娃兒都記在我花名冊上、段家小子,你不說,我老頭子回去也翻的到。”
“她不行。”段易言的嗓音極其緩慢,說得風淡雲輕卻透著股男人天性上對選中女孩兒的霸道占有欲。
“她已經跟我私定終身了——”
老者起了興趣,許是看著段易言長大,從未見他搭理過哪個女孩。
現在突然說跟人私定終身了,身為半個爺爺輩的長輩,關切問了句:“何時的事?”
段易言話說這份上,卻故作神秘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拾起棋子,落了又下,幾次交鋒下來。
就在老者分心疑惑他怎麽會跟女孩子私定終身時,最後一粒棋精準的落在棋盤上,他嘴角微微勾起,看起來清潤無害:“這盤局勝負已分,還請您出麵幫易言引薦一人。”
老者眯起精明的雙眼一看棋局,摸了花白的胡須搖頭笑:“你這小子,心眼就是多啊!”
段易言權當是稱讚收下,理了理西裝袖口緩慢起身,也不避諱地說:“有個女孩需要我去哄,徐老,先失陪。”
作者有話要說: 小阮富婆:“這狗男人會強吻女孩,可怕的很,才不要他哄!”
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