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近淩晨,今晚的市中心某家醫院注定不能太平。
段易言燉了一份養生魚湯來到病房,還帶上他的睡前讀物,推開門時,正好看見阮正午和他的黑衣保鏢們在熱鬧的吃夜宵。
病房裏氣氛是毫無冷冰冰的感覺,瞧著還幾分熱鬧。
不過也因為段易言的來訪,幾個黑老大氣質的保鏢都變得鴉雀無聲。
他是換了身白色襯衣,已經沒有穿白天那件布料普通的,像是在家裏刻意洗過澡,著裝整齊而一絲不苟的,襯得身姿格外清雋而挺拔。
這副男版小白蓮脫俗出塵的模樣,讓在場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了實在是眼睛痛。
奈何段易言沒點自覺性,將保溫盒放在床頭櫃,熱騰騰的奶白鯽魚湯,做法罕見,從賣相看味道就很鮮。
他話不多,就跟中午般將補湯盛了一碗出來,孝敬未來的嶽父大人。
阮正午沒想到他裝模作樣真的來陪床了,還貼心到這份上,連補湯都準備好。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出鐵青著臉色的表情。
病房裏所有男人都用惡毒目光的看著他舉動,段易言卻能從容不迫的坐在沙發上。
氣氛僵了幾秒,保鏢等人也繼續沒吃夜宵的心情了,各自忙活著收拾殘局。
熱鬧的病房一下子就變得幹淨冷清,隻有阮正午保持這臥床姿勢,他眼神兒掃了過去,看到段易言姿態悠閑的就跟在自個兒家裏一樣,還拿了本書出來翻。
阮正午沒瞎,看到書本的封麵上標題是:《寵女人的男人注定最好命》
“……”
就算故意不想搭理他,想羞辱他,想讓他冷場待不下去。
看到這個書名後,阮正午選擇原諒他:“你在看什麽?”
段易言語調平平的回了四個字:“睡前讀物。”
阮正午覺得很有必要跟他深討一下:“這書哪買的?”
段易言長指翻閱幾下,也沒認真看,待引起首富注意,且成功讓他主動跟自己搭話後。他合上書本,正經地回答:“醫院樓下的路邊攤,十元一本。”
阮正午看著他有些若有所思,直到段易言淡淡提醒:“阮總,魚湯涼了會腥。”
所以是該喝,還是不喝呢?
這是個讓人立場糾結的問題。
好在阮正午沒有頭腦昏花,及時想起兩年前這小子也是一副好心腸的嘴臉陰過自己,現在他又這樣,想要搶的就不是他手頭上幾個億的生意,而是他養出來的乖巧女兒。
簡直是狼子野心!
阮正午決定不喝,冷笑道:“臭小子,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我告訴你……就算我女兒跟你私定終身,我也能掄起棍子棒打鴛鴦!”
段易言該說的都在中午很誠懇的說完,所以晚上不爭辯這個,他繼續坐在沙發看睡前讀物。
使得阮正午就跟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似的,完全激不起這年輕人的暴脾氣。
怎麽著要是吵一架,他也有正當理由把這小子狠狠收拾一頓。
到底是自持首富身份了,也講究體麵。
病房門口外,退出去的保鏢都在偷偷的觀察著。
此刻私下話題,也同樣是段易言手上那本睡前讀物。
——拿本心靈雞湯就上趕著顯擺的吃相,都不知道含蓄點。
——家長嘛,就喜歡有文化的男孩子,段家這位破產公子哥對症下藥呢,真是心機蓮!
——不對啊!阮總不應該趁機狠狠的羞辱他嗎?
——羞辱?怎麽羞辱啊?
——首富最不缺的是什麽?你品品。
——臥槽的!小小姐還缺不缺追求者,我也想被狠狠的羞辱。
……
“你把皙皙幾點送回的公寓?”
臥床的阮正午就跟一群保鏢心有靈犀似的,將抽屜裏的支票拿出來,開口打破病房的氣氛。
段易言抬頭,薄唇說:“十點之前。”
聽到女兒安全到家,阮正午稍微放心下。
不過那張支票還沒送出去前,段易言漫不經心地說:“她睡前,我也煮了一碗魚湯麵給她喝。”
“……”阮正午。
晚上十點回公寓,煮完魚湯麵就算四十分鍾,他二十分鍾洗澡換衣服,甚至是做一點男人之間能懂的事情,在十一點準時出門來醫院。
這時間安排上,阮正午都給段易言算的明明白白。
他臉色瞬間鐵青,加上這個臭小子模擬兩可的態度,活生生像天真單純的女兒被占了便宜。
段易言沒有懼怕首富冰冷的打量審視,嘴角無聲地勾了下:“阮皙很喜歡喝,不過她特意留了一份給您,阮總真的不喝嗎?”
魚湯是段易言親手煮的。
可是卻是女兒的一片心意,這樣說起來,阮正午覺得自己還是能嚐一下。
不過喝完魚湯,也不妨礙他拿支票羞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也想泡他女兒的小子。
“這張支票我沒填金額,你自己填個數。以後我不想在看見你出現在皙皙麵前。
段易言麵上依舊是懶散的笑意,看到支票也沒有半點異樣情緒。
阮正午看他不為所動,嘴還沒擦幹淨,就先露出譏諷的表情:“怎麽不滿足?還惦記我家大業大的企業不成?”
段易言倒是難怪覺得阮皙這樣性格會拿出用支票砸人的行為,看來是符合了遺傳學規律,他沒接支票,仍是那副斯文無害的模樣,從書本夾子層裏,也拿出了一張空額支票。
緩緩地,抵在了阮正午的麵前:“我這裏也有一張阮氏的支票還給您。”
他沒要,這番舉動的另一層意思很明顯。
錢分文不要,要的是人。
這比要了支票還叫人憤怒,明晃晃的挑釁算計。
要不是看在女兒親口承認和段易言已經私定終身,阮正午為了不傷害到自家的寶貝,絕對沒有這麽好說話的態度。
他之前還嘲笑著段家醜事,結果沒想到這麽快就吃瓜到了自家上,黑著臉也不留情麵了:“你那幾房的叔叔伯伯聯合起來把你趕出段家,別以為老子沒打聽過內情。”
段易言沒有因為被調查而被惹到,他的反應超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穩重淡定,語調平靜到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家事:“不知道阮總打聽到的是哪個版本?我是老爺子當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還是大伯與親生母親偷情下的產物?”
“……”
無論是哪個版本,總之都是在說段易言是私生子才被逐出家族。
段易言不解釋自己被外界揣測,隻表明了態度:“無論我現在是誰,也不會再是段家人。”
不是段家人了。
嚴格意義來說,就不是阮正午生意上的死敵。
他打量著這個小子,真是心機的很,現在不做他競爭對手了,就來做女婿?
——
同一時間,在公寓裏。
阮皙換了身睡裙躺在床上,她沒睡,想著醫院病房裏今晚估計是要修羅場,有點不放心,伸手摸出了枕頭下的手機,給段易言發了條慰問短信。
阮皙:【你還好嗎?】
那邊遲了三分鍾才回複,段易言:【很好。】
阮皙看不透這兩個字有沒有別的深意,畢竟文字不像是聲音,還能從語調裏聽出情緒,她手指編輯了又編輯,問他:【我爸爸還好吧?】
段易言還是重複兩個字:【很好。】
那是很好,男朋友和首富爸的情緒都穩定就行。
阮皙抱著手機,屏幕的亮光照映著她白淨的臉蛋,深夜也不知道和段易言能聊什麽,就想到什麽就隨便的打字:【我最近都會在劇組給桑盛盛指導一些大提琴專業動作,她是我閨蜜,正在和喻銀情合作拍一部都市愛情片。】
段易言:【喻銀情有跟我說。】
阮皙驚訝,喻影帝這都要報備嗎?
她編輯了一行字,想想不妥,又給刪了。
段易言那邊看她“正在輸入”了半天也沒發消息過來,打了個問號過去:【?】
阮皙:【你有沒有想過喻銀情的性取向?】
成年人之間談論這種話題很容易尷尬,她此刻是和剛交往的男朋友談,就更尷尬,又想方設法的補救:【我意思是你們男生一直這樣單身,以前不會想找女生談戀愛嗎?】
段易言就給她回了三個字,很有重量:【有潔癖。】
也不知是指喻銀情,還是他。
阮皙睜著漆黑的眼睛,長時間地看著屏幕上的三個字。
兩人接下來都沒繼續發消息,直到快淩晨一點半,段易言的微信消息冒了出來,簡潔幾個字:【你爸要睡了,晚安。】
“……”阮皙停了兩分鍾,也打了晚安過去。
接下來整整一周時間。
阮皙就待在劇組裏了,她兩頭跑,閑暇時就去醫院看看段易言和首富爸爸相處。兩個男人表麵上似乎都相安無事,沒有大鬧到整個醫院人盡皆知。
所以每次到病房裏的時候,阮皙都能看見首富爸爸在病床上辦公,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態,明明身體健康就是不出院,而陪床的段易言也能沉得住氣,天天變著花樣燉湯給他補身體。
這樣一來,阮皙都覺得自己跟第三者似的,在場完全打擾到了這兩位互相培養感情。
她不知道的是,段易言每天晚上陪床都會換一本睡前讀物,從《寵女人的男人注定最好命》換成了《做一個優秀女婿的十大標準。》
直到第九天的一晚,段易言的睡前讀物變成了心理學。
阮正午的注意力成功再次被吸引,問他:“你還會讀心理學。”
段易言極淡地笑了一下,也沒謙虛自己的專業技能:“以前在國外修過心理學。”
他還拿過高級證書,都是靠自己一門功夫學,而不是段家財力買來的榮譽。
阮正午眯起眼,當下沒說話。
段易言一身白襯衣黑褲坐在沙發上,夜色讓他看起來褪去了那層冷淡,十分的無害:“梁家那位獨生子,算起來還是我學弟。”
提到梁家,阮正午才被提醒般記起了梁斯鳴這個人,似乎就是主攻研究心理學這方麵的專家。
而段易言雖然說年紀比梁斯鳴小個兩三歲,卻因為學什麽天賦都高,他從小就越級讀書,比同齡人還快速完成學業。
換句話說,他的二十幾年人生裏,早就被這些占據。對找小女生談戀愛這種把戲根本沒時間,也不感興趣,叫他提不起精神來。
“我聽說你還沒成年之前,就已經跟你幾房叔伯一起接觸家族生意?”阮正午今晚算是拿正眼看這小子,欣賞肯定是有,但是作為看女婿的角度就諸多挑剔了。
段易言的經曆沒什麽好隱瞞,都是公開知道的事。
他自幼就跟著老太爺身邊學,同齡人看動畫片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學習鑒賞名畫。後來就是接觸到投資類的書,試著接觸這個領域。
可以是說永遠都贏在別人的起跑線上。
今晚病房裏沒有保鏢在場,大家都習慣段易言陪床的存在,也沒有跟前段時間那般緊看。深怕一不留神,段易言為愛會做出謀害未來嶽父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窗外夜色濃鬱,顯得燈光越發的明亮。
段易言在病房裏麵與阮正午密談到了後半夜,足足近三個小時。
他聲線冷淡,卻因為字語行間的誠意,並不會讓人覺得行事風格很隨意。
甚至讓阮正午對他有敵意偏見的情況下,還聽下去。
最終,段易言緩緩地起身,親自端了杯茶水遞到了他麵前,倘若此刻是在生意上談判,那麽贏家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阮總,我向您保證,放眼望去整個榕城的豪門子弟裏,沒有一個是比我更適合您的掌上明珠。”
——他此刻,除了破產沒了身價之外。
心理學他比梁斯鳴還會,又擅長一手好廚藝能討好女孩胃口。
表麵上看起來,是挑不出一絲讓人拒絕的錯來。
阮正午臉龐神色嚴肅,盯著他許久,才說出一句話:“在她出生時,我就計劃要備下半座城的嫁妝,來嫁我價值連城的寶貝女兒。”
“半座城的聘禮我來備。”
段易言誠意十足,沒有多少情緒的外露,卻對阮皙勢在必得。
——
今晚病房內商議了什麽,沒有第三者知道。
阮皙還在劇組裏,也並不知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這樣定下了,甚至連自己和誰聯姻的消息,都是從旁人的口中聽到的。
次日下午,她在酒店裏洗完澡,正準備去醫院,還沒走出門就被蘇沂的電話轟炸了。
她彎腰扶著牆穿高跟鞋,還邊接聽:“喂?”
蘇沂直接步入主題:“你爸公開登報你聯姻的新聞了。”
阮皙耳朵被他撕心裂肺的吼聲給嚇一跳,又猛地聽到這消息,腦袋懵住了,踩著腳下還沒穿好的高跟鞋,連人帶手機,都摔了下去。
什麽登報聯姻!
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