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窗簾重重緊閉,房間裏無光,阮皙連身上那條裙子也沒換,縮著單薄身子躺在床沿一側,她低垂著腦袋,烏黑微卷的長發如瀑布般鋪了大半個枕頭上,而用左手一直壓住緊闔著眼,腕間細細的疤痕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


  她睡的很不安穩,也沒有完全陷入睡眠中,稍微一動就把自己驚醒過來。


  意識還沒完全回籠,覺得喉嚨很渴又幹幹的。


  可能是睡前小龍蝦吃的太辣,阮皙想要喝水,半合著眼睛醒來,看了一圈房間也沒找到水杯,隻好迷迷糊糊地下床,光著腳,走出房門。


  三樓到一樓,她虛浮著牆,慢慢地從樓梯走下去,客廳處是亮著暖色的燈光,三更半夜的,還隱約有對話聲傳來。


  阮皙不是故意要聽,她走下樓才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薑靜格,一身深V性感的紅裙勾勒著高挑的身材就半靠在柔軟寬敞的沙發上,那抱枕虛擋住胸口,精致的妝容和卷起的大波浪,無不散發著女性最有魅力的一麵。


  她在拆茶幾桌上的糖果吃,一邊對在廚房裏熱牛奶的身高腿長男人說:“阮玥和段朝西這兩隻千年老狐狸還在今晚酒會上演聊齋呢,我覺得她降不住你堂哥。”


  段易言隻是薄唇輕扯,一聲輕嗤表示懶得管這種私事。


  薑靜格正要繼續調侃的時候,轉頭無意間看見站在樓梯口處的阮皙,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對上一兩秒。


  阮皙低垂眼睫的視線在那些糖果停留一秒,沒等薑靜格再去跟段易言說什麽話,就已經提著裙擺走下來。


  她喉嚨幹幹又微痛,所以什麽話都不想說。走去廚房的時候,段易言正不緊不慢地熱好兩杯牛奶,見她大半夜的自己睡醒了,垂眼,視線落在她臉蛋上:“是餓了還是找水喝?”


  阮皙抿了下唇,慢慢吞吞地將冰箱打開,從裏麵拿一瓶冰水出來。


  結果卻被段易言拿走,聽見他語調低緩地說:“晚上喝涼會鬧肚子,喝這個。”


  他將另一杯熱牛奶遞給她,身形擋在廚房門口,近乎將一大半光線也給擋住了。


  阮皙不想喝熱的,有時候她挺佩服段易言麵對怎樣的場景都能絕對沉得住氣,深夜和另一個女人在樓下相談甚歡,被自己老婆撞見也表現的鎮定自若。


  這仿佛是一根導火線,阮皙心知段易言和薑靜格在任何人眼裏隻是正常的交朋友,她還是無法理智的去麵對,推開他的手後,喉嚨幹著,低聲說:“不想喝。”


  她聲調很難聽,帶著極重的沙啞。


  段易言眉頭皺起,伸出長指去陪她的細喉嚨:“嗓子怎麽了?”


  阮皙下垂著眼睫,慢慢控製著異樣情緒,起碼在有薑靜格在場的情況下,她不想跟段易言發生任何矛盾,慢吞吞地說:“辣到了。”


  段易言將熱牛奶放下,去給她找藥吃。


  走出去時,隱約聽見他對薑靜格說自己去廚房端牛奶。


  再然後兩人說了什麽,站在廚房裏的阮皙已經聽不清,她不管段易言不讓自己喝冰水,打開一瓶,先小抿了兩口,冰冰涼的感覺瞬間就壓下了喉嚨難受的異樣。


  不等段易言去給她找藥回來,阮皙放下瓶子,與踩著尖細高跟鞋的薑靜格擦肩而過,麵無表情地重新上樓。


  期間,她不曾給這個女人一個眼神。


  三分鍾後。


  段易言拿著潤喉嚨的藥盒邁步走上三樓,他推開門進去,看到阮皙坐在地板上,也沒有躺回他的床上,低垂著腦袋,不知在搗鼓著手機什麽。


  “吃藥。”段易言走到床頭櫃那邊,手指骨節輕敲兩聲。


  阮皙抬起腦袋,視線先看了一下拿藥盒,很平靜的拿了過來拆開吃。手裏還同時握著手機,屏幕的亮光微微的,襯得指尖膚色雪白。


  而當段易言伸出手臂,準備把她往床裏抱的時候,阮皙拒絕的,說話帶了點輕鼻音:“我不睡,你睡吧。”


  段易言眸色偏深,定定看了她很長時間。


  阮皙主動地坦白,把手機屏幕給他看:“我訂了七點早班機票回國,等下約車走,你休息吧。”


  她不打招呼就把機票給訂好,算了時間,就差約一輛本地的車。


  連讓段易言送的想法都沒有。


  房間靜到無聲,段易言冷清的臉龐神色沒有太大變化,直接把她手機抽走,三兩下就退了機票,語調平平靜靜的:“先睡覺。”


  阮皙看到自己選了半天的機票就這麽被退,是有點生氣。


  她想把手機搶回來,卻被段易言一手給扔到了牆角落,重重地磕碰,不知摔壞沒。


  “你把我手機摔!”


  阮皙這會兒說話,隱約是有一絲哭腔在裏頭。


  她推了一把眼前這個男人,情緒起伏的緣故,眼睫是在顫的:“我又沒有要你送我去機場,你摔我手機做什麽。”


  很委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


  段易言見她要哭,臉色終於暖了過來,嗓音壓低,有意地去哄:“壞了明天我給你換新的。”


  阮皙在他手臂伸過來之前,先提著裙擺爬起身,臉蛋沒有哭過的痕跡,卻有種大哭了一場的錯覺,表情板著,去撿起被摔在角落頭的手機。


  屏幕是裂開了,好在還能開機。


  她閉了閉眼,把胸口劇烈的情緒壓下,出聲說:“我就跟劇組請了兩天假,你當我腦子不清楚到處亂跑好了,我想回國,現在就想……”


  窗外微亮著光,一夜的時間就快這樣過去了。


  基本上從下飛機到現在數個小時內,阮皙都沒有好好跟段易言說過幾句話,她不傻,知道自己在男人忙著事業時來的不是時候,也根本融入不進段易言的那個圈子裏。


  說完話,阮皙沉默的起身,沒帶行李的好處就是什麽都不用拿就可以走。


  她連那個大提琴都不要了,起身要往外走,白皙的手還沒擰開門把,就先一步被男人手掌抵了回去,他修長高大的身軀就站在她後麵,無形中感覺壓著,嗓音低低響在耳旁:“先睡一覺,醒了有什麽話在說。”


  他字字清晰,也意味很明顯。


  倘若她執意要鬧著回國,這扇門是不可能被打開的。


  阮皙站在原地幾秒,最終手慢慢地鬆開了門把。


  窗簾被重新拉上,門鎖了,燈也關掉。


  阮皙側躺在這張深灰色床上,緊闔著眼,在昏暗安靜的環境下,她聽見段易言先去衝澡幾分鍾,穿著她先前套的那件黑體恤和長褲,攜著一身冷清的氣息躺在身邊。


  他不知道是不是累了,躺下就沒有什麽動靜。


  阮皙就算被扣在房間裏也不可能睡著,腦海中反複地回想著一些事。


  慢慢地,轉身睜著漆黑的大眼睛,盯著睡姿很規範的男人。


  過了很長時間,阮皙見他已經睡熟,便伸出手拿過自己屏幕摔掉的手機,用被子一角擋住光。


  現在國內的熱搜經過一天一夜已經被別的新聞覆蓋上了,她沒有再去看,已經決定要重新登上舞台的話,不管是好壞的聲音她都能接受的。


  阮皙編輯了一條短信,無比鄭重地給她的恩師俞舒濃發過去。


  等做完這些,心裏稍微輕呼了口氣。


  這時手機電話突然毫無預兆地響起,差點把阮皙嚇一跳。


  她手忙腳亂地先掛斷,回頭看一眼還在閉目沉睡的男人,好在沒有吵醒。


  阮皙捂著手機,悄悄地下地走到衛生間,將門也關上。


  ——


  打電話過來的是她首富爸爸,重撥過去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寶貝,今晚回家吃飯吧。”


  阮皙坐在馬桶上,默默地盯著自己裙擺,恐怕是趕不上晚飯了。


  阮正午明顯是看到微博熱搜上她拉奏大提琴的視頻,激動得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隻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爸爸最近競拍到了一塊地皮,請設計把它建成歌劇院怎麽樣,弄一個全城最大的演奏廳。”


  “爸爸,不用了。”


  阮皙拒絕的聲音並沒有勸退阮正午的熱情,甚至還說:“把段易言也帶回家吃飯,爸爸要獎勵他一千萬。”


  “……”


  話到這份上,阮皙隻好說:“我在美國,爸爸您能派人來接我嗎?”


  阮正午問:“你怎麽跑美國去了?”


  阮皙沒有提起別的,不願意說:“我想現在回家。”


  阮正午對女兒的要求向來是百依百順,便問她要了地址,並且說:“會有人來接你,寶貝乖,爸爸在家等你回來。”


  阮皙輕聲應了一聲,隨後便掛斷電話。


  她不急著出去,一襲柔軟長裙坐在馬桶上靜靜地想事情。


  直到眼睫微顫,拿手機編輯了條短信問遠在國內的桑盛盛:【我首富爸爸說,要獎勵段易言一千萬,為什麽要獎勵?】


  發完後,手機時間也顯示早上六點半了。


  ……


  阮皙在衛生間裏磨蹭了很長時間才出去,這時房間光線已經亮起,段易言坐在床沿,長指不緊不慢地捏著眉骨,見慣了他穿襯衫的模樣,難得一身黑色的T恤,又沒睡醒的狀態。


  反而顯得他火氣旺,年輕氣盛三分。


  阮皙走出來,就被他的眼神直直掃過來。


  不過她不帶怕的,畢竟很快就有人來接自己回國。


  “我沒讓周禮準備我的早餐,附近有餐廳店嗎?”


  阮皙先沒有提起昨晚深夜的事,有意無意地走到房門口,試探地去開鎖,說實在的,她不想跟薑靜格她們吃飯。


  這回段易言沒強勢攔著她,跟著起身,嗓音還帶著初醒的沙啞:“想吃什麽,我給你煮。”


  說話間,伸手想去牽她手。


  阮皙不動聲色地避開,挽起自己烏黑的長發,側頭對他一下:“不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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