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苛刻
廚房裏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別墅，被趕到廚房外麵的劉媽趕緊往裏麵走，看著劉媽一臉緊張的樣子，岑餘反彈似的站起身來，想了想又坐下來，把吹風機開到最大擋。
認識岑檸的人，沒人不知道，岑檸從來不進廚房，小時候剛剛學會掃地，就跟著謝怡去了廚房，被油不小心濺到了手上，以後就再也沒進過廚房。
煮薑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對於岑檸來說，進一次廚房要鼓足很大的勇氣。
“大小姐，你沒事吧？我來吧，你出去。”劉媽彎腰撿起地下的鍋蓋，搶過她手上的勺子就把人往外推。
“劉媽，你就站在旁邊看著就好，不要讓我出去了，我好不容易進來了。我答應了餘餘要重新做的，那就讓我重新做。”
她答應了的，就一定要做到，當初她答應了岑餘下次生日的時候要帶她去遊樂園，這個承諾到現在都沒有機會實現。
岑檸又把勺子搶了回來，拿起桌子上的鍋蓋，手還有些顫抖，其實沒有什麽可怕的，但是人有應激反應，這也不是她能控製的。
吹風機呼呼地吹著，岑餘卻沒有急著去吹頭發，她隻是想打開來，讓岑檸覺得她沒有聽到剛剛的聲響，讓岑檸知道她根本就不介意。
岑檸看她的時候，眼裏都是擔憂，她知道那是真的。
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也都是真心的，這麽久沒見，好像她一直就生活在她身邊，說不定這樣的場景在她夢裏出現了無數次，她理解，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焦慮。
岑檸端著一碗湯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岑餘已經把頭發吹得差不多半幹了。
“餘餘，不好意思，薑塊可能味道有點怪怪的，你就別吃了吧，就把湯喝掉就好，如果你覺得不好喝，我再讓劉媽給你煮，姐姐已經好久沒有進過廚房了，實在是對廚房的東西有點陌生。”岑檸的言語裏滿是抱歉。
仿佛一碗薑湯有點不完美，就是對岑餘的怠慢。
岑餘臉上綻開一個笑容，接過岑檸手上的碗，幾口就喝完了碗裏的湯，雖然有很多想問，有很多想說，但是這種關心，她已經失去太久了，現在貪戀一下，應該也不算過分吧。
其他的事情可以先暫時放一放，對於真心對她的人，她怎麽能辜負呢？
“沒有怪怪的，說實話，我不怎麽喜歡喝薑湯，以前都是捏著鼻子喝下去的，今天的很好喝。”岑餘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把空碗輕輕地放在麵前的桌子上。
岑檸掩嘴笑了出來，眼淚卻不聽話地從眼裏滑落出來。
她伸手去擦，卻怎麽都擦不幹淨。
岑餘覺得心裏一陣酸澀，從不遠處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了岑檸。“岑小姐，不要這麽感性，你的薑湯會不高興的，怎麽誇你的薑湯好喝，你倒是哭起來了。”
岑檸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麵部控製不住的扭在一個，滿是委屈，眼淚流得更凶了，“對不起，餘餘，是姐姐不好，如果當初我早點去找你，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你就不會離開岑家這麽久……對不起。”
岑餘第一次看到岑檸的時候，覺得這個女人真漂亮真幹淨，還特別的幹練。
她非常羨慕這樣的人，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夠成為這樣無牽無掛，麵對什麽都毫無波瀾的人，可是從現在看來，每個人心裏都有說出的痛處，岑檸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十幾年前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有個姐姐，不記得自己曾經的家是什麽樣子。
可是看到岑檸眼中的淚，她突然感覺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
哪有什麽對不起，為什麽要跟她道歉呢？如果命運是這樣的話，沒有人可以改變。
“岑小姐，你……冷靜一下，沒事的，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根本就不記得當年的事情，這也隻是一場意外而已，你沒有必要這麽自責。”她在這件事裏更像是一個外人，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怎麽說，她都像一個看熱鬧的人，在安慰岑檸。
“檸兒？怎麽了？”
高跟鞋碰撞大理石地板的聲音在客廳裏響起，謝怡被風吹亂的發絲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就聽到了岑檸抽泣的聲音。
岑餘乖乖地坐在那，靜靜地拍著岑檸的背，就像小時候，岑檸因為幼兒園的小比賽沒有拿到小紅花，岑餘也在旁邊安慰了好久。第二天不知道去哪了，回家的時候就是灰頭土臉的，手裏還拿著一朵小紅花，後來隔壁俞家找過來說她鑽進人家院子裏麵挖了好久連根都挖出來了，把這朵花帶回來了。
說是要給岑檸養著，這樣就是自己的小花了，不需要別人給小花花，說來年這個時候它還會長出新的花，說，以後如果有機會要給姐姐種一個大花樹，這樣上麵就會長出好多好多花來。
岑檸把那朵花養在瓶子裏，岑餘不見的那一年，那朵花開得很漂亮，但是後來就謝了，岑檸減下來半枯的花朵，曬幹，做成了小標本。
謝怡一步步靠近，包包往沙發上一放，就坐在了岑檸身邊給她擦眼淚，細聲安慰。
岑餘愣在原地，把手收了回去，她不知道應該喊眼前的人什麽，說起來這是她的親生媽媽，可是媽媽這兩個字，早就已經被人拿走了，現在又怎麽改回來呢？
“阿……阿姨。”
岑餘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細細小小的，被岑檸抽泣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餘兒啊，給你姐姐弄一塊濕毛巾來擦擦臉，這哭得像什麽樣。”謝怡一邊給岑檸擦眼淚，一邊吩咐道。
十幾年前，也是在別墅的客廳裏。
“餘兒啊，給你姐姐把書包拿過來，她給你帶了幼兒園的獎品，是你喜歡喝的橘子味酸奶。”
當時岑餘很高興，據說抱著那瓶酸奶睡了三天，最後在岑檸的催促下才匆匆地喝掉。
毛巾？她應該去哪裏找毛巾？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剛剛那個浴室裏麵應該隻有浴巾，還是她用過的浴巾。
“夫人，毛巾。”劉媽看著岑餘半站起來又做下去，上樓拿了一條濕毛巾。
謝怡就像照顧孩子一般，細心地給岑檸擦臉。
“媽，行了，你怎麽都不跟餘餘打招呼。”岑檸哭了半晌才發現自己情緒過於激動，她實在是壓抑的太久了，每天晚上都隻能盯著床頭放著的那朵幹花愣神，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哪裏，卻要不停地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能去打擾她的生活。
“餘兒，這次你自己回來是件好事情，謝謝你回來。”
“我……”謝怡好像是沒有搞清楚她是怎麽來到岑家的，她並不是自己來的，而是莫名其妙被綁架了，莫名其妙的就在岑家的浴室裏醒過來。
“不過媽媽有件事情想問你，你真的跟俞衍訂婚了？如果沒有弄錯，媽媽應該是提醒過你，離這個男人遠一點，他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好的東西，你呆在他身邊就是在自取滅亡，媽媽不想再次失去一個女兒。”謝怡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岑餘抿著唇，雙手交疊在一起，不知道應該怎麽應話。
說起來，她從醒過來到現在還沒有給俞衍打過一個電話，他肯定會找的很著急，到時候鬧大了可就不好了。
“媽，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餘餘的私事她自己會處理，我不希望你們第一次在家見麵就這樣。”
岑檸從來就不支持家長去幹預孩子們的幸福，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長者的選擇，有時候也未必正確。
“岑小姐，能借一下你的電話給我嗎？我想打個電話，畢竟我已經消失了很久了，如果你現在有時間，我想應該先跟阿姨解釋一下，我是怎麽到這裏來的。”岑餘說出自己的想法，對麵坐著的兩個人都沉默了起來。
岑檸點了點頭，從門口的櫃子上把自己的包包拿過來，從裏麵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一個電話，她知道她要給誰打電話，姐妹之前是真的會有心有靈犀這回事的。
“謝謝。”岑餘感激地看了岑檸一眼，道了一聲謝就拿著電話有些抱歉的去了陽台。
電話滴了很久才被接通，那邊傳來的男聲似乎有點疲憊和不耐煩，“直接說。”
這三個字一拋出來，實在是讓岑餘不知道怎麽接下去，清咳了幾句，在腦子裏回想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經過。
“我是岑餘，你不要擔心了，我現在很安全，剛剛忘記給你打電話了。”岑餘的聲音輕輕淺淺的，言語裏帶了抱歉，其實她也不知道俞衍有沒有在找她，隻是她腦子裏很自然的就有了這個想法。
“我來接你。”
短短的四個字，隱著怒氣，電話被掐斷。
他知道自己在哪？
腦子裏浮現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暗暗覺得自己越來越蠢了，這個電話是岑檸的，她不可能被帶到公司，當然就是在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