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番外七
當小星星又學會了一些詞語, 賀蘭湘希望她多跟同齡人交流交流。
湖光公館是90年代就開發出來的別墅區,小孩子比較多,有時間的時候阮思嫻便帶著小星星去那個找賀蘭湘, 然後三代人一起去草地裏交朋友。
小星星一如既往,不是一個主動熱情的人,但她站在那裏就有小朋友盯著她看。
看著自己孫女小小年紀就靠美貌吸引人, 賀蘭湘女士驕傲而不自滿, 拍拍她的小胳膊, 說道:“星星, 去跟小朋友們玩吧。”
小星星隻要邁出一步就有小男孩主動過來說話。
“你好呀~”
“你好。”
小男孩的媽媽蹲下來, 溫柔地看著小星星, 同時指導自己的兒子:“你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司銳澤。”小男孩一板一眼地說, “你叫什麽呀?”
“我叫廣誌。”
小男孩的媽媽笑容一滯,“小妹妹名字還挺特別的。”
阮思嫻差點沒氣暈,拎著小星星回家後直奔傅明予的書房。
“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偷偷叫她廣誌了?!”
“我沒有。”傅明予從電腦前抬頭,“怎麽了?”
“她今天跟其他小朋友自我介紹, 說自己叫廣誌!”
“是嗎?”傅明予勾了勾嘴角, “看來她還挺喜歡這個名字。”
“行。”阮思嫻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我看你也挺喜歡書房, 今晚睡這兒吧。”
關上書房的門後, 阮思嫻揉了揉太陽穴, 瞧見女兒正抱著一本書朝書房跑來。
看樣子是要找傅明予。
阮思嫻連忙朝她揮手,“廣誌——”
她頓了頓, 待在原地, 暗暗咬牙。
小星星停下來, 仰頭問道:“叫我幹什麽呀?”
原本想讓她別去打擾傅明予工作, 但這個時候,阮思嫻已經被自己脫口而出的“廣誌”打擊到神誌不清。
“沒什麽。”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女兒,“以後你要因為這個小名被嘲笑,媽媽會告訴你,這都是你自找的。”
小星星一副“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的表情噠噠噠地跑了。
書房門被輕輕打開,小星星探了個頭進來。
傅明予抬頭朝門口笑道:“廣誌,找爸爸?”
“嗯!”
小星星話音剛落,後麵便傳來一道怒氣值飆滿的聲音。
“傅!明!予!”
被釣魚執法的傅明予合上電腦,經過小星星麵前先摸了摸她的頭,“爸爸先去哄一下媽媽。”
小星星在書房安靜地坐了一晚上也沒等到爸爸回來陪她看書,但第二天起,爸爸確實再也沒叫過她“廣誌”了。
反而是第二天早上,媽媽很晚才起床,吃早飯的時候說:“你想叫就叫吧。”
爸爸搖頭,“不叫了,答應你了,我說到做到。”
媽媽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又是一年春節,世航大樓裏的員工們打仗似的度過新年,終於拿著幾倍的獎金回家過個晚年了。
下午的走廊裏安靜了不少,盡頭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與齒輪滾動的響動。
“阮機長!”
柏揚現在已經是飛行計劃部的經理了,他剛開完會,帶著助理從辦公室出來瞧見阮思嫻,連忙叫住了她。
“總飛行師把新春的飛行計劃做了大調整,你看過了吧,覺得怎麽樣?”
“還行吧。”
阮思嫻隨意答了,低頭看見他手上的戒指,“聽說你也要結婚了?”
“是呀。”他低頭看跟在阮思嫻後麵的小女孩,“小星星放學了?”
小星星已經是一個幼兒園櫻桃班的學生了。
“嗯。”
柏揚穿著一聲剪裁得體的西裝,眼鏡輕輕一推,曾經收割了世航不少未婚女性的芳心。
阮思嫻低頭打趣小星星,“柏揚叔叔帥不帥呀?”
柏揚正了正領帶,滿臉笑意地看著她。
小星星盯著柏揚眨了眨眼睛:“還行吧。”
柏揚:“……”
“那我們先過去了。”阮思嫻有點尷尬,對柏揚說,“這新眼鏡挺適合你的。”
看柏揚好像受了點打擊的樣子,阮思嫻轉身,掐著嗓子低聲道:“小鸚鵡精,走了!”
但剛要邁步,阮思嫻感覺自己的飛行箱有點重,回頭一看,小星星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她的飛行箱上了,抱著拉杆盤著腿。
“走吧媽媽。”
阮思嫻閉眼歎氣,“小懶蟲,媽媽有沒有說過飛行箱不是小推車的?”
這也不是阮思嫻第一次叫她小懶蟲了。
這孩子雖然看著是個有主意的人,但其實越長大越懶,她甚至懷疑小星星前幾年不肯開口說話也單純是因為懶。
某天下午,阮思嫻給小星星準備了粥放到兒童餐椅麵前,小星星坐下來,卻沒動,仰頭看著阮思嫻。
“自己吃哦。”阮思嫻摸摸她的腦袋,“你已經學會自己用勺子了。”
可是阮思嫻轉頭一走,小星星又看向一旁的傅明予。
似乎是感覺到了視線,傅明予放下手機,和她對視一眼,起身走了過來。
等阮思嫻從樓上下來時,傅明予手裏的燕麥粥已經見了底。
男人坐在兒童餐椅前,一勺一勺地往她嘴裏喂,動作十分溫柔。
“你真的……”阮思嫻鬱悶嘀咕,“她都多大了你還喂她吃東西。”
傅明予拿紙巾擦了擦小星星的嘴,起身經過阮思嫻身旁時,低聲道:“你都多大了,有時候不還是要我喂。”
阮思嫻:“……”
“隨便你們。”
飯後,阮思嫻和傅明予換了衣服準備帶小星星出門玩。
本來今天沒空,但是傅明予原本安排的一個航材會議因為生產方無法按時參加,他幹脆空出時間回家陪老婆孩子。
因此也沒有提前計劃。
阮思嫻一邊穿外套,一邊問:“星星,今天想去哪裏玩?”
小星星低頭,兩隻小手不耐煩地扯著衣服上係得有些緊的腰帶:“隨便你們。”
阮思嫻:“……”
傅明予:“……”
最後他們中規中矩地帶小星星去了主題公園。
孩子小胳膊小腿的,跑不動跳不起來,全程被傅明予抱著,轉著眼珠子打量四周。
阮思嫻看見許多小孩子頭上都戴了各種耳朵,她也跑去商店裏選了個小鹿角。
“媽媽選了好久。”阮思嫻拿著小鹿角在小星星眼前晃,“星星,喜歡嗎?”
小星星眨巴眨巴眼睛,點了點頭。
“還行吧。”
阮思嫻:“……?”
小星星又扭頭去看遠處的城堡,留阮思嫻怔怔地盯著自己手裏的小鹿角。
幾秒後,她聽到一聲輕笑。
“好笑嗎?”阮思嫻抬手,把小鹿角戴到傅明予頭上,“別浪費了。”
四周遊客擁擠,摩肩接踵,傅明予皺了皺眉,“取下來。”
阮思嫻當沒聽到,轉身打量前方的城堡。
“真好看——啊!”
頭上突然被戴了個東西,阮思嫻本想轉頭看始作俑者,卻聽見小星星咯咯笑了起來。
行吧。
博君一笑。
阮思嫻摁著頭上的小鹿角,撇嘴瞪了傅明予一眼。
“走吧。”傅明予單手抱著小星星,另一隻手牽住阮思嫻,“鹿媽媽。”
小星星是第一次來遊樂園。
剛進來的時候還扭著身體四處打量,到後來便趴在傅明予肩頭,隻睜著眼睛代表自己沒睡著。
夜幕降臨,城堡前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樓上觀景處視線開闊,焰火綻放的那一刻,整個夜空亮如白晝,大人小孩的驚歎聲此起彼伏。
而小星星在推車裏睡得很香。
阮思嫻也有些累了,側臉靠在傅明予肩頭,眼睛迷離朦朧。
“你看看你女兒,長大後肯定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怎麽?”傅明予問,“有什麽不好嗎?”
阮思嫻沒說話,看著小推車裏的姑娘,不輕不重地歎了口氣。
煙火在夜空變幻形狀,絢爛多彩,把星星的小臉映得五顏六色的。
這樣的環境下,她依然沒醒。
“我們女兒不需要變得圓滑,隻要有我在,她可以永遠有棱有角,永遠發光。”
傅明予轉頭看著阮思嫻,“你也是。”
不知道是哪家小孩在亂跑,不小心撞了阮思嫻一下。
她被傅明予一手攬進懷裏。
“那我無以為報。”阮思嫻靠在他胸前,“隻能永遠愛您。”
傅明予低頭吻了吻阮思嫻的側臉,而她抬頭看了一眼煙火,突然想到什麽。
“等廣……星星再大一點,我們帶她去元湖島看流星雨吧。”
還沒等傅明予說話,小推車裏傳來奶聲奶氣的應和。
“好呀好呀!”
來年八月,獅子座流星雨在元湖島直下三千尺。
四歲多的小星星興奮得在草地上打滾,沾了一身的泥。
她一天天長大,依然不愛說話,但很健康好動,眼裏時常有光芒閃爍。
作為父母,阮思嫻和傅明予終於摸索出她的喜好了。
六歲那年,她的生日是在飛機上過的。
私飛航行在北冰洋上空,她坐在駕駛艙裏,半張著小嘴看窗外極光。
八歲那年,她已經是一個小學生了。
自然科學課堂上,老師放映了雷電的照片。那年暑假,她在去歐洲的飛機上,遇到顛簸,往窗外看去時,正好看見閃電從平流層劈透雲層。
小星星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震撼,直至落地後,還抬頭看著天。
十歲那年,阮思嫻和傅明予帶她去看科羅拉多大峽穀,那個地球上最大的裂縫。
峽穀蜿蜒曲折,延綿無垠,像一條從遠古塵封至今的巨蟒,匍伏於凱巴布高原之上。
十二歲那年,一家三口遠赴非洲,站在維多利亞瀑布前,見到了所以的“雲霧咆哮”。
小星星水土不服,生了一場病,睡夢中還在呢喃:“比尼亞加拉瀑布還要大呀……”
漸漸的,她個子越來越高,腿越來越長,留在家裏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阮思嫻轉為飛行教員,空閑時間多了,但好像趕不上小星星朝外跑的腳步。
十五歲那年,小星星終於一個人背起行囊,鑽進了肯塔基州地下那個猛獁洞。
這個猛獁洞以溶洞之多、之奇、之大稱雄世界,但具體有多大,至今是個迷,小星星也不知道。
十七歲那年,小星星在阿拉斯加冰河灣留下腳印。
冰川在巨大的海灣中流動,小星星幫忙在冰上刻上了傅明予和阮思嫻的名字。
到她十八歲那年,該是選擇大學專業的時候了,但傅明予和阮思嫻似乎無從插手。
漫長的夏日讓人渾身懶散。
兩人坐在陽台的躺椅上曬太陽,一直橘色的小貓跳到傅明予腿上,伸著脖子去舔阮思嫻的手背。
他們翻看著相冊,這些年小星星發來的照片亂七八糟的,卻可以做成一本名叫《世界奇觀》的畫冊。
合上相冊,小星星又發來了新的照片。
今天她莫納克亞山天文台拍到了獅子座星圖。
腳下這顆藍色小星球似乎已經不能滿足她了。
他們的小星星,開始閃閃發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