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浮沉西南 第九十三章 重逢
陳建文。。。
!!!
陳縉之隻道是,精神識海如一團亂麻似的糾纏不休,頭疼欲裂。
原來這熟悉的感覺。。。
竟然是。。。
陳建文。。。
不可能。。。
怎麽可能啊。。。
!!!
“你怎麽了?”
歐陽青見陳縉之的神色有些痛苦,於是一把拉過他的手,問道。
歐陽青也是大吃一驚,他從未見過陳縉之如此失態,其手心處,竟然滿是虛汗。
陳建文!!!
。。。
真是他嗎。。。
竟然沒死。。。
曾經,屬於昔日百刀陳氏的記憶瘋狂流轉,陳縉之仿佛無比清楚地看到,在他那永遠也不願意去回憶的記憶中,他的兄長——陳建文。
這太荒唐了。。。
這個寒鴉,就是我親哥?
。。。
“帶我去見他。”
墨色帝氣盡數發出,讓歐陽青大吃一驚,不明所以。
陳縉之難以掩飾此時的情緒,隻得以自身帝氣中的那份暴戾,來找回平日裏的那份狠厲之色了。
“在最深的地牢裏。”
歐陽青難以招架他的帝氣,於是鬆手道
“讓小濤與你去吧,我這還有些政務要處理。”
話音剛落,他便招來門外一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竟是比陳縉之高了一頭,非常健壯,若孔武有力的猛虎。此人便是歐陽青口中的小濤,大概是歐陽氏中一個內族子弟——歐陽濤。
“嗯。”
陳縉之難以平複的情緒終於有些收斂,當即是辭別了歐陽青,隨這歐陽濤而去。
“客卿大人,您請。”
歐陽濤雖然長的魯莽,禮數還算是周到,陳縉之逃婚之前,在這鑄都歐陽氏算是一等客卿,故他如此稱呼。
這地牢極深,令人不得不感歎。難以想象,這鐵山城位於西南部山區,在堅硬如鋼鐵的岩層中,向下挖掘了近百丈的深度,這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如此底蘊,恐怕,放眼北境,能做到的勢力屈指可數。
不過,現在的陳縉之沒功夫感慨,跟在歐陽濤身後,然而,“陳建文”這個名字已經徹底充斥了他的頭腦。
那種感覺。。。
熟悉的感覺。。。
越來越近了。。。
難道。。。
呃。。。
心力憔悴的感覺。。。
怎麽會。。。
呃。。。
難道。。。
真的。。。
陳縉之極力掩飾著心絞痛的感覺,似乎他的帝氣驟然躁動起來,繚繞於其軀體之上就若騰蛇亂舞。
《逆命九天》!
一定是。。。
同一功法所修出的帝氣相互吸引。。。
真是他。。。
兄長。。。
怎麽會。。。
陳縉之臉色慘白,無力地扶著冰冷的石壁,步伐紊亂地,氣息急促,更是顫抖。
“客卿大人,敬請小心。”
台階走到底,歐陽濤將火把遞與陳縉之
“在下先行告退。”
“你去吧。”
陳縉之沒有看他,沙啞地答應道。
火光烈烈,但也無法映亮陳縉之的麵容。他低著頭,極為不自然地向那地牢深處走去。
歐陽濤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想,快步退去了。隻因在陳縉之周身數丈遠的範圍內,那恐怖的壓迫感,簡直就像要將他的五髒六腑盡數擠扁。
嘀。嗒。
隱隱有滴水的聲音。再往深處,便是沒有路了。
一個人,無比安靜地吊著,氣息微弱異常,不過其竟然是睜開了眼。
仔細看之,這人的樣貌與陳縉之非常相像,如果不是顯得老,那麽幾乎難以辨別。這人一頭藍發,大概是修煉功法所導致吧。
“真的。。。真的是。。。你。。。哥哥。。。”
陳縉之語無倫次,勉強倚靠著人屠刀方才站穩。眼前這人,這氣息。。。無疑,就是他的兄長——陳建文。
陳建文的嘴唇輕輕顫動,似乎在說什麽,但又沒發出聲。
“我帶你走。”
陳縉之則當即是拔出了人屠刀,墨色帝氣極度狂暴,仿佛隻要有一個火星,就能爆炸開來。他揮刀,刀鋒淩厲,就要往一旁的鎖鏈上砍去。
“小九。。。”
回頭,陳縉之隻聞陳建文非常微弱地低語著,呼喚道。
“是你嗎。。。小九。。。”
陳建文氣若遊絲地吐出這幾個字,斷斷續續。
“哥。。。”
陳縉之這才發覺陳建文那空洞的眼眶,那兩隻眼睛竟然是硬生生被人挖去了,兩道早已經凝結了的血跡無比猙獰。
“咳咳咳。。。聽我說。。。”
陳建文似乎是感到陳縉之又試圖砍斷鎖鏈,咳嗽道。
“我沒力氣了。”
陳建文很幹脆地說道,這是事實。陳縉之也隻好由著他,收刀入鞘。
“小九。。。你怎麽來了的。。。”
陳建文問道。
陳縉之於是告訴他,自己是羽氏內閣長老,以及關於他和羽榣,歐陽鬆等人的一些事情。
“這樣嗎。。。咳咳。。。”
陳建文聞之,神情竟然是極度愜意而安詳
“十五年前。。。那天晚上。。。我在城西。。。帶著一些族人。。。僥幸逃脫。。。之後我便往西部去了。。。”
十五年前。。。
陳縉之不堪回首,此時,陳建文又開口道
“有幸得到寶刀。。。咳咳。。。一長一短為一體。。。刀名——凜絕。。。後建以冰芒城。。。擁兵。。。咳咳咳咳。。。咳咳。。。三十萬。。。咳咳。。。”
“別說了。哥,我帶你走。”
陳縉之上前扶住陳建文那吊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身子。
可恨,可恨。。。
又感到心酸。。。
陳縉之再度拔刀,陳建文卻道
“你想過後果嗎。。。”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我怎能不念手足之情。。。!”
“不要。。。”
忽然之間,陳建文的話音仿佛抬高了幾分
“不要和他們兩家翻臉。。。”
“那你怎麽辦?”
陳縉之將人屠刀插在石磚上,牙關緊扣,已經咬出血來。
“那天。。。似乎是。。。是羽玉溪。。。和歐陽家那幾個來審我。。。羽玉溪很強。。。假以時日。。。咳咳。。。必然是。。。必然是北境當之無愧的第一強者。。。咳咳。。。不要。。。”
陳建文沒有回答陳縉之的問題,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都是命。。。命數。。。一百多年前。。。器靈前輩逆天改命救下了我們的先祖。。。咳咳咳。。。而滅族那日。。。便是報應。。。”
陳建文猛烈地咳嗽著,嘔吐出一大口血
“你我。。。能於此再見。。。也是。。。命中注定。。。”
“別說了。”
陳縉之欲阻止陳建文繼續說下去,而後者還是開口說話,龜裂的嘴唇慘不忍睹
“我想。。。我想我那天晚上殺了。。。咳咳。。。歐陽家內族的人。。。我。。。必死無疑。。。”
陳建文稍作喘息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碎空宗。。。咳咳。。。要滅了你並不難啊。。。”
陳建文停頓了片刻,神色十分痛苦
“我。。。我已是殘廢之人。。。也不願苟活於世。。。小九。。。咳咳咳咳咳。。。活下去吧。。。這。。。即是我等魚肉的生存之道。。。咳咳。。。”
“可是。。。”
陳縉之欲說話,陳建文打斷了他
“尚有。。。二歲小兒陳浮海。。。冰芒城。。。就。。。”
話音突兀地止住了,忽然有許多東西像是憑空摔落下來似的,一件一件地掉在堅硬冰冷的磚石上。
這大概是陳建文極為艱難地強行打開精神識海,將其中所收藏之物盡數傾倒出來了。
“就。。。托付給。。。給你了。。。”
陳建文長長歎了一口氣,無力地垂下了頭
“小九。。。給我一個。。。痛快。。。吧。。。”
“這。。。”
陳縉之無言以對,他隻道是一身冷汗,前額處,手背上,青筋盡起,他雙手死死地撐著刀柄,可人,卻是不由自主地跪下來了。
“多補幾刀。。。切記。。。切記。。。”
陳建文說道,竟是帶著笑容。
“我。。。”
陳縉之真的很想脫口而出我做不到啊。。。似乎雙手使不上一絲一毫的力氣。。。
又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他的血管裏麵爬動著,啃咬著,使陳縉之隻感覺到整個人似乎都麻痹了,動彈不得。
“你我兄弟一場。。。”
陳建文見陳縉之遲遲不肯起來,又是開口說道。不過這兩句話,聲音之微弱,陳縉之幾乎是聽不到了
“難道要我求你嗎。。。”
你我兄弟一場。。。難道要我求你嗎。。。
你我兄弟一場。。。難道要我求你嗎。。。
你我兄弟一場。。。難道要我求你嗎。。。
你我兄弟一場。。。難道要我求你嗎。。。
你我兄弟一場。。。難道要我求你嗎。。。
。。。
這兩句話,千遍萬遍,喋喋不休。回音無數,陰魂不散似的,就像是在陳縉之心裏泛起了千層漣漪,讓他久久不能平靜。他隻感到,他的內心在破碎,仿佛一切都坍塌了似的,好像一直以來的某種矛盾的心結,完全向一方傾塌而去了。
“哥哥。”
陳縉之低著頭,大口喘著粗氣,像是頭頂著一座山似的,極為艱難地站起身來。
“哥哥。”
咣當。。。
一聲清脆的響,隻見陳縉之顫抖著,手中的人屠刀轟然落地,竟是連那滿是斑駁血跡的磚石,都差點被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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