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章 閉關
她隻是不說罷了。
葉青青低聲道“阿姐,你若是……我幫你將他趕走。”
鳳鸞沒有說話,葉青青也不敢有所作為。
良久,葉青青終是忍不住了,道“阿姐,你起了大早,連飯也沒吃上,我下山去給你買些桃花酥回來。”
鳳鸞自然明白葉青青的用意,她想給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
她點了點頭,道“快些回來。”
一聽這話,葉青青連忙爬起身子,一溜煙兒的跑沒影了。
鳳鸞也坐起身子,她往那柳樹處看了一眼,恍惚間瞧見一個白色身影迅速的躲了起來。
有多久沒有見麵了?
她腹中的孩子都已經五個月了,想來也是這麽久沒再見到他了。
他來做什麽呢?
或許是跟她炫耀自己尋了新歡?
或許是那日的羞辱不夠,還需要再施加一些?
或許是……來認錯?
鳳鸞想到這裏眼眶又有些濕潤了,他會不會來認錯呢?
像以前一樣,像他逼死了她之後那般,唯唯諾諾,卑躬屈膝……
這些……都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場麵。
正在思索之際,許是想的太過出神,她甚至沒有注意到身旁的鮮紅花朵上,一條黑色的蛇正朝她蜿蜒而來。
那蛇幾乎是衝著鳳鸞去的,完全不理周圍的環境,直直的朝著鳳鸞衝了上去。
薛念鈺隻是看了一眼,便被嚇壞了,他幾乎沒有經過思考的飛身衝向那人,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鳳鸞的身子。
那小黑蛇一口咬在薛念鈺背上,他吃痛的皺了皺眉。
鳳鸞也有些呆住了,她愣愣的看著眼前那人滄桑的麵容漸漸變得蒼白。
越過那人的背,她瞧見那條黑色的蛇還咬在薛念鈺後背上。
鳳鸞皺起眉頭,揮手間,那條小黑蛇便被斬成幾段。
正在遠處瞧著這一幕的葉青青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但願薛念鈺不要叫她失望,為了他們兩個,她可是煞費苦心呢。
葉青青轉過身去,這才往山下買桃花酥去了。
鳳鸞紅了眼眶,她扶住薛念鈺幾乎要倒下的身子,道“別動,我幫你把毒逼出來。”
薛念鈺卻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必,你身子不好,不要做這些事,我沒關係的。”
他說著,便要站起身子,可蛇毒已經稍稍蔓延,哪裏還有那個力氣。
薛念鈺還沒站起來,便又再次跌了下來。
鳳鸞哭了,她喊道“我說了,叫你不要動。”
見她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薛念鈺也慌了神,剛想伸手給她擦拭,又覺得有些不妥的收回了手,他低下頭,道“不動。”
鳳鸞將他的身子轉過去,輕輕扒開他的衣裳,那被黑蛇咬過的位置已經一片烏紫,在那白皙的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嚇人。
鳳鸞閉上眼睛給他施法逼毒,直到自己體力不支,終於也算是將毒全部逼出了。
她將他的衣裳攏好,道“你走吧,以後不必再來。”
薛念鈺猛地回頭,眼眶有些紅了,他顫巍巍道“對不起,我是不是又惹你難過了?”
鳳鸞偏過頭去,不去看他,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薛念鈺低聲道“我發誓絕不打攪你,我隻想看著你,還有……你肚子裏的……孩子。”
鳳鸞低下頭,苦笑道“原來是為了你的孩子來的。”
“不是,”薛念鈺連忙解釋道“不是為了孩子,我……我很想你,我想你……”
鳳鸞站起身來,道“我們之間的情願已斷,和離書我也收了,往後再無幹係,你不必……想我。”
薛念鈺也跟著她站起來,從背後抱住了她。
鳳鸞掙紮了幾下,道“你……又想趁我靈力不支,強迫我麽?”
這話簡直像是一把尖銳的匕首,刺在薛念鈺的心尖兒上。
他慌張的鬆開了手,後退兩步,道“我沒有,我不碰你,不碰你,阿鸞,我隻想看著你,不必日日都看著,一月看一眼,一年看一眼,或者……或者五年,十年,隻要能見到你,我做什麽都願意。”
鳳鸞幾乎要心軟了,兩人經曆了這幾世的情緣,怎麽可能真的說斷便能斷了?
隻是此時心中還有怨氣,她在生他的氣,氣他不信任她,氣他對她的殘忍,氣他說的那些羞辱的話。
“不要,不要在我身邊,我討厭你。”
鳳鸞狠了狠心說出這番話,她閉上眼睛,一刻都在這裏待不下去,她瞬移回了飄雪閣。
整個人精神恍惚的回到屋子裏,她直直的躺在床榻上。
心裏痛極了,鳳鸞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低聲道“小壞蛋,小壞蛋,我該怎麽辦?你爹爹怎麽能這麽壞,他怎麽能那麽欺負我,欺負我之後,又這般卑微的來找我?你會不會跟你爹爹一樣壞?小壞蛋,他現在應該很生氣吧,應該討厭我了吧?”
鳳鸞閉上眼睛,心道想你,好想你,想抱著你,想跟你在一起,可是,討厭你。
……
葉青青回來的時候,以為這兩人應該會和好吧。
心裏有這麽個念頭,連腳步都輕快了,可到了山腳下卻瞧見隻有薛念鈺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那裏。
她連忙上前,道“喂,我說,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在?我阿姐去哪裏了?”
薛念鈺連頭也沒有抬,隻是靜靜的……坐著。
葉青青有些不耐煩的踹了他一腳,那人還是一動不動。
“喂,你把我阿姐弄到什麽地方去了?”
薛念鈺緩緩抬起頭來,道“她沒事,隻是回去了罷。”
葉青青這才鬆了一口氣,道“真是沒用,我都幫你到這個份兒上了,你竟還沒哄得阿姐開心,真是無用至極。”
說罷,她便轉身回飄雪閣去了。
薛念鈺在那裏一直從天亮待到天黑,他躺下身子來,就躺在鳳鸞方才躺過的位置上。
他閉上眼睛,滿眼都是鳳鸞哭泣的樣子。
……
薛念鈺,沒有聽鳳鸞的話,離開飄雪閣,反而是在這裏長久的住下了。
蕭炎倒是樂意幫助他,每日還給他帶飯食回來。
薛念鈺時常偷偷地瞧鳳鸞一眼,鳳鸞也都了然於胸,可卻從未說過什麽。
大概是默許了他的這種行為吧。
日子就這般一日一日的過去,鳳鸞的肚子越來越大,身子越來越重,走起路來都有些吃力了。
更叫她痛苦的是,這肚子這般沉重,便是連坐著,躺著都覺得難受極了。
鳳鸞的情緒也越來越差,她每日都想鬧脾氣,廚房做的菜她也開始挑三揀四的,這也不好吃,那也不好吃。
沒辦法,葉青青隻好叫薛念鈺來給她做飯吃,可算是合了那小祖宗的口味,但每日都得換這花樣兒來才滿意。
薛念鈺倒是很高興,隻要鳳鸞還需要他,即便是默默的付出,他也願意。
鳳鸞不光是在吃食上要求很是嚴格,北陵入了冬便冷極了。
鳳鸞原就嬌氣,此時更是怕冷,葉青青隻能每日給她用暖手爐將床榻暖了,她才肯睡覺。
即便是躺下了,她還是很難入睡,吵著鬧著要葉青青給她講故事。
葉青青熬了幾日便沒了精神,後來幹脆到了夜裏將油燈吹滅了,叫薛念鈺來講。
他家的小祖宗,都是被他寵壞了,怎麽叫她葉青青如此辛苦。
薛念鈺也沒有怨言,夜裏來給鳳鸞講故事,怕被鳳鸞聽出聲音,葉青青還刻意施法將薛念鈺的聲音換成她的。
可鳳鸞怎麽會不知道這些,他身上的牡丹花香時不時的會飄進她鼻腔裏,她聞了便要紅了眼睛。
好在夜裏滅了燈,他也瞧不見她哭的。
有的時候,腹中的孩子會鬧騰,鳳鸞便疼的睡不著覺。
每每這種時候,她便會哭著喊“念……青青,好疼,要抱抱,好疼。”
薛念鈺聽她哭了,便小心翼翼的坐到床榻邊上,輕輕地給她揉揉肚子,道“不疼了,不疼了,乖,別哭了。”
鳳鸞伸出手來,低泣道“抱抱我。”
薛念鈺擔心他的身形與葉青青不同,被她發現她會生氣,便有些不敢抱她。
那人見他不抱過來,便更加大聲的哭了起來,“你不疼我了,你是不是嫌棄我肚子大了,嫌我醜了,不肯抱我?”
聽了這個話,薛念鈺哪裏還敢不抱她,便連忙彎腰抱住那人的身子,又怕壓到她,隻能輕輕地半抱著她。
聞著那人身上好聞的牡丹花香,鳳鸞哭聲漸漸小了,她低聲在他耳邊道“好疼,你抱著我睡。”
薛念鈺身子怔了怔,道“好,抱著你睡,別再哭了。”
他說著便翻身上榻躺在她身邊,輕輕抱著她,手上還不忘輕輕揉著她的肚子。
薛念鈺一夜都不敢好好睡覺,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壓到她。
到了天空泛白,他還要依依不舍的起身,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出門給她做飯菜。
待他走了,鳳鸞也緩緩睜開眼睛,漂亮的桃花眼裏微微含著淚珠兒。
葉青青卻漸漸地開始佩服起薛念鈺來了,這人白日裏要給鳳鸞做飯菜,夜裏還要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
他自己都沒怎麽睡過。
終於熬到鳳鸞生產那日,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產婆都被她吵得不耐煩,說是這輩子接生都沒遇到過這麽嬌氣的主兒。
鳳鸞根本不管,隻是大聲哭喊,到後來喊得沒了氣力,便有些神誌不清的喊薛念鈺。
葉青青趁她迷迷糊糊,便把薛念鈺悄悄放進來。
鳳鸞拉著他的手不放,低泣道“混蛋,我不要生了,好疼,我好疼,薛念鈺,我不生了,不生了。”
薛念鈺隻能低頭吻吻她的額頭,低聲道“別怕,阿鸞,很快就不疼了,有我在呢,別怕,別怕。”
“疼……啊……”鳳鸞隻覺得自己好像要死掉了一般,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流下來。
薛念鈺瞧了心疼不已,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阿鸞,辛苦你了。”
“啊……”鳳鸞哭著大喊,手指更是將薛念鈺的手捏的蒼白,指甲更是嵌入他的血肉裏,鮮血沿著雪白的手背流出來。
產婆忽的喊道“娘子大出血了,快端熱水來。”
薛念鈺著急道“阿鸞,你怎麽樣?堅持住,求求你。”
鳳鸞的臉色漸漸蒼白了起來,血流的越來越多,手上抓著薛念鈺的力道也慢慢變小了。
薛念鈺慌了,他反手握住鳳鸞的手,急切道“阿鸞,別睡,阿鸞,別睡……”
在鳳鸞暈過去的那一刻,迎來的產婆的一聲慘叫,“啊……妖怪……妖……妖怪……”
蕭氏連忙上前查看,這才發現鳳鸞生下一顆金光璀璨的……蛋。
那產婆已經被嚇得跑了老遠。
蕭氏將那沾了血的蛋清洗幹淨,遞給薛念鈺。
薛念鈺那裏有時間去瞧那蛋,隻是一心抱著鳳鸞,喊她的名字。
葉青青進來連忙給鳳鸞輸了靈力,良久,她才氣喘籲籲道“阿姐她先前將血給了我一半,如今還沒有恢複,又流了這麽多血,需得閉關靜養才行。”
薛念鈺握著鳳鸞的手,眼眶早就紅了。
“要……閉關多久?”
葉青青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我也不知道,或許三五年,或許十幾年,又或者幾十年。”
薛念鈺靜靜地看著床榻上緊閉著眼睛的那人。
他舍不得。
她閉關的時候冷了怎麽辦?
餓了怎麽辦?睡不著怎麽辦?
他很擔心。
葉青青也知道薛念鈺的顧慮,她低聲道“阿姐她會好的,你……你不必擔心她,還有……這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孵出來,他……需要你照顧。”
薛念鈺苦笑著看著那顆蛋,再看看躺著的鳳鸞。
“我知道了。”他無奈道。
葉青青將鳳鸞帶走了,這一去便是整整三十年。
……
鳳鸞睡了三十年,這三十年裏,葉青青每日都要給她喂黃金聖果,給她傳輸靈力。
三十年的修養,鳳鸞也漸漸從沉睡中蘇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喊得第一句便是,“念鈺。”
葉青青見她醒了,又是激動又是震驚的將人扶起來,道“阿姐,你可算是醒過來了,你可知道你這一睡便是整整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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