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章 心如死灰
玲瓏搖搖頭,道“不會,我隻是借了凡人的身子,凡人是凡人,我……仍舊是我。我原本也不喜歡這樣占著一個人的身子,我不喜歡蒼老的樣子,可凡人講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到老方是正道。待到這身子老死,我仍舊恢複我原本的身子,仍舊孤獨的活著。”
嫣嫣張了張嘴,她想告訴她,她並非是孤獨的,至少還有她。
嫣嫣剛要開口,卻聽到房門被打開,一個老女人的聲音道“旁人家的炊煙早就升起來了,獨獨我們家的沒有,你還以為你現在是那劉家小姐?既然嫁到我們張家,便要守我們張家的規矩。”
那老女人手裏還牽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兒。
玲瓏連忙起身,那女孩兒便掙脫了老女人的手,跑到玲瓏身邊,抱著她的腿,喊道“娘親,娘親,我好疼,好疼……”
玲瓏緊張地將那女孩兒的袖子掀起來,那女孩兒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看上去像是被人掐的。
嫣嫣站起身子,那老女人開始上下打量起嫣嫣,在瞧見她身上佩戴的玉佩和衣裳價值不菲之後,便連忙換上笑臉道“呦,這又是哪家的小姐,老身方才失禮了,實在是我家這媳婦兒疏於管教,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嫣嫣捏緊了拳頭,她真想一拳打死那個牙尖嘴利的女人。
她容不得旁人這般欺辱玲瓏。
可玲瓏察覺到了嫣嫣的怒火,她連忙轉身看向她搖了搖頭。
嫣嫣放下握緊了的拳頭,勾起一個勉強的笑容,從懷裏取出一錠金子,道“這是原先劉小姐借與我的,我今日也是見到故人,來換錢罷了。”
說罷,她便將那金子放在玲瓏的手裏,道“今日我先回去了,若是以後有什麽需要,隨時……尋我。”
玲瓏想要將她的金子塞給她,可她卻反手按住了玲瓏的手,勾了勾唇角,傳音給她你需要這個,別跟我客氣。
嫣嫣剛一出門便遇上了那位張生……張越。
張越上下打量起嫣嫣,道“你是誰,為何從我家裏出來?”
這張越確實是生的樣貌清秀,是個極不錯的男子。
嫣嫣莞爾一笑,道“我?我是仰慕張公子的人,今日也是來拜訪的,可公子這會兒才回來,可否……跟我出去一敘?”
張越皺了皺眉頭,道“姑娘自重,我已有家室,還請姑娘回去罷,往後也不必再來。”
張越沒再理睬她,隻是徑直進屋去了。
嫣嫣看著他的背影,冷笑著。
竟還是個坐懷不亂的好男人?
她就不信會收拾不了他。
嫣嫣在鎮子上住了下來,她常常借著各種機會接近張越,可那張越竟然真的是個正人君子,對她根本沒有任何企圖。
可嫣嫣不願放棄,她開始修習巫術,想方設法的控製人的心智。
整整一個月,她終於學成了。
既然可以用巫術控住張越,她也不必自己做這個壞人。
嫣嫣花錢雇了一個戲園子裏的戲子,叫她去勾引張越,再加以巫術的控製,很快張越便愛上了這個戲子……青爾。
青爾向來是個誰的樣貌好便要跟誰的,更別說這張越樣貌不錯還有錢可拿,青爾自然是滿口答應的。
她按照嫣嫣的吩咐,每日都想方設法的勾引張越,很快便跟他搞在了一起,張越也越來越迷戀青爾。
漸漸地張越將家中吃飯的錢都用在捧青爾的場子上,他家中時常揭不開鍋。
嫣嫣以為這樣一來,玲瓏便會對張越失望,或許她會明白這世上誰對她好。
可讓嫣嫣沒有想到的是,玲瓏知曉了這件事想到的卻是勸解自己的丈夫還有……隱忍。
嫣嫣隻能繼續叫青爾勾搭張越,張越也對玲瓏愈來愈厭煩,漸漸地幹脆便不回家了。
張越不回家,玲瓏的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
她每日都要忍受婆婆的辱罵,可後來慢慢的連辱罵也少了,她那婆婆被餓的沒有力氣,隻能躺在床上。
玲瓏沒有錢財,隻能去弄些沒人要的菜葉回來。
或許人在最艱難地時候,她也是會有所選擇的。
她把大部分的菜葉都給自己的女兒吃,自己隻吃一小部分,至於那個常常苛待她的婆婆,慢慢的連吃的也沒有了。
至於那個張越。
玲瓏也曾經去戲園子找過張越,可那男子隻是在女人堆兒裏,連理也不曾理睬她。
玲瓏眼中的光芒漸漸的黯淡了下去。
可在遠處悄悄看著這一切的嫣嫣卻滿眼的笑意,她的心願很快便要達成了。
嫣嫣趁著玲瓏外出的時候,便悄悄潛入玲瓏的家,玲瓏的小女兒正在院子裏玩耍,至於她那婆婆,已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她笑意盈盈的上前,那老女人拚盡所有力氣喊道“救……救我。”
嫣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她低頭有些不屑的看了那女人一眼,道“救你?這世上可沒人比我更想你死的了。”
說罷,她的眼睛裏便散發出陣陣陰寒的光芒。
喉嚨上的手慢慢的縮緊,那老女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雙手雙腳也開始亂踢起來。
可沒過多久,她便恢複了平靜。
門口突然傳來,‘咚’的一聲。
嫣嫣帶著臉上的陰狠回過頭去,隻見是玲瓏的小女兒正跌坐在門口,滿臉驚恐地看著嫣嫣。
她勾起唇角,這孩子生的和玲瓏有幾分相似。
可惜……
嫣嫣一步一頓的走向那孩子,那孩子的臉也漸漸變得慘白,直到沒有半分血色。
“別……殺我,別殺我。”
那孩子大聲的哭了起來,嫣嫣忍不住蹲下身子,伸手摸向她的臉,道“我怎麽會殺你呢?我不會殺你的,但是你今日看到的事情,最好都忘掉,不然的話,我也不敢保證了。”
她死死地捏住那孩子的下巴,強迫她直視自己。
“聽到了嗎?”
那女孩顫抖著點點頭。
嫣嫣按照約定,鬆開了她的下巴,微微一笑道“真是個乖孩子。”
說完,嫣嫣便笑著離開了,徒留還女孩坐在地上不住地哭著。
……
玲瓏回到家的時候,她那小女兒還坐在門口,身子微微顫抖著,仿佛受了驚嚇。
她連忙將女兒抱起來,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柔聲道“悅悅,怎麽了?”
悅悅隻是臉色蒼白的搖頭,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玲瓏將悅悅放到床榻邊上,那孩子卻死命的掙紮了起來。
她一邊掙紮還一邊“啊啊啊”的大喊著。
玲瓏皺起眉頭,她今日這是怎麽了?
轉頭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婆婆,她這才發現那人已經死了。
玲瓏恍然大悟,原來是悅悅目睹了她祖母的死,才受了這樣的驚嚇。
她一把將悅悅抱在懷裏,低聲安慰道“悅悅別怕,祖母隻是去另一個地方了,不要太難過。”
可悅悅隻是哭,低聲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一旁盯著她,連哭都不準她哭出來一般。
玲瓏沒有多想,隻是將悅悅領到院子裏,自己則是把床榻上那老女人給葬了。
玲瓏看著眼前的新土包,心中隻覺得一陣平淡。
其實,她做每隔幾百年便會附身在凡人身上,這並非是她第一次做人,對於凡人之間的情感已經有些了解。
雖然她喜歡做人,可也不過是以此為樂。
隻是這一回,她對凡人動了真心。
玲瓏明明知道張越並非良人,可自己卻沒有辦法。
即便知道又能怎麽樣呢?
原來凡人之間的感情是這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玲瓏苦笑,不知道張越知道他母親病逝了會是怎麽樣的感覺。
人心是會變的,可她不會變,像她的容貌一樣,即便如今披著旁人的皮,卻本質裏還是混沌。
次日天還沒亮,玲瓏便醒了過來,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身邊的悅悅。
可這一碰,她便被嚇得徹底清醒了過來。
因為悅悅的身體燒的火熱。
玲瓏想要施法,可還是住了手。
這些年來,她體會了很多因果報應,她知道修為和法術隻會給她帶來不幸。
可那孩子可憐的樣子又叫這個做母親的人狠不下心來。
玲瓏施了法,悅悅的身子也漸漸好轉。
可是隻過了兩日,她便又病倒了。
玲瓏再次施法,終究還是抵不過兩日,依舊是病了起來。
看著那孩子還是不停的顫抖著,玲瓏擔心極了。
或許悅悅隻是凡胎,不能承受這樣的修為靈力?
玲瓏不明白,她更不知道悅悅得的是心病,她是受了驚嚇才會變成這副模樣,玲瓏隻當是這孩子受了風寒。
沒有辦法,她隻能抱著悅悅四處尋醫,可她身上卻沒有半分錢。
無奈之下,玲瓏找到了她人身的母家,想帶著可憐的孩子去討些錢來。
可她的父親因為她不知羞恥,執意要嫁給窮小子張越的事,早已經將她掃地出門。
玲瓏為了自己的孩子,隻能跪在員外府的門口,苦苦的哀求著。
換來的隻是她父親的一陣羞辱,玲瓏終於絕望了。
她抱著懷裏的悅悅起身,漫無目的的走著,終於在一間客棧門前停了下來。
玲瓏能察覺得到,嫣嫣就在這裏。
猶疑了再三,玲瓏還是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嫣嫣聽著門外的敲門聲,不由得嘴角微微勾起,她知道是她一直在等的人來了。
她起身開門,故作很驚訝的樣子,道“玲瓏,怎麽是你,快進來。”
玲瓏抱著懷裏的孩子,低聲道“嫣嫣,幫幫我,幫幫我,悅悅她生病了,可我身上……沒有錢。”
嫣嫣有些驚訝,道“你的修為術法呢?”
玲瓏搖了搖頭,道“不知是不是悅悅身體與常人不同,我的修為隻能讓她暫時好起來,可之後還是會發作。”
嫣嫣認真的點了點頭,看著那緊緊閉著眼睛的孩子,嘴角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沒錯,悅悅根本就是不是生了病,是嫣嫣給她下的巫術。
嫣嫣喜歡這些巫術,很難讓人察覺,看起來又像是普通的病症,可是根本就不會好起來。
即便是修為高深的人,也未必能敵得過巫術。
她連忙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遞給玲瓏,道“你先拿著,不夠的話,再來找我,我這幾日還有別的事,就不陪你去尋大夫了。”
玲瓏不住的道謝,她眼睛裏早已經滿是淚水,不知是感動還是希望。
望著玲瓏離去的背影,嫣嫣勾起唇角,淡淡道“玲瓏,你是我的,誰都搶不走,誰都……搶不走。”
她說話的聲音裏好像帶著什麽妖冶的東西,讓人不寒而栗。
玲瓏滿懷希望的帶著悅悅去尋大夫,可那大夫隻是給悅悅開了些藥。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可悅悅的病卻越來越嚴重了。
她開始迷迷糊糊的說胡話。
“不要殺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
玲瓏隻能抱著她,輕輕安慰她,“悅悅別怕,別怕,沒人會傷害你,沒人能傷害你,別怕,娘親在這兒呢,乖孩子,快些好起來。”
悅悅低聲哭泣著,嘴裏還是喃喃著,“別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麽都沒看到……沒看到,我也不會說出去的,我不會……”
整整半個月,悅悅每日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慢慢的也就油盡燈枯了。
終於,在一個雨夜裏,悅悅咽了氣。
玲瓏幾乎崩潰了,她抱著懷裏的孩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在這半個多月裏,張越連一次也沒有回來過。
慢慢的希望變成失望,玲瓏也開始心如死灰了。
隻要悅悅死去的那一刹那,她明白了,那個負心人終究是不會再回來了。
玲瓏抱著那孩子的屍體哭了整整三日三夜,終究是一蹶不振,精神都崩潰了。
那屍體早就發爛發臭,可玲瓏卻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一般,隻是抱著那孩子,低聲的哼著歌兒,每日帶著她出去走走。
附近住的鄰居看到這幅模樣,都嚇壞了。
他們都知道玲瓏瘋了,很快這消息也傳到了嫣嫣的耳朵裏。
她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手裏的杯子都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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