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五章 晨光熹微
站立在血泊中,吸取空中飄散的血腥,張羅緩緩轉過身子,隨手將青霜劍上的血跡,甩落在地,隨後收入鞘中。
感受著田宅內,隱約浮現一股若隱若現的氣息,嘴角微微上揚,踩著殷紅血跡,輕步上前。
穿梭在這豪華的庭院中,其中怪石嶙峋,盆栽根莖如青龍盤旋,其上幾縷鮮嫩青芽,展露尖角,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躍過這美輪美奐的庭院,來到了一後院,一眼望去幾株梅樹顯眼無比,在旁還有幾座搖晃的秋千,與歇息的涼亭相映成趣。
望著這風景,張羅眉頭一挑,毫無疑問這是田家小兒嬉戲玩耍之地,隨後冷聲道:“要我請你出來麽?”
聽聞這聲響,躲藏之人也明白自己被發現了,深吸一口氣,隨後從中出現。
在黑夜中,涼亭出現一道身影,約有五尺高,身材瘦弱,明顯為一稚童。
“你不害怕麽?”張羅看著這稚童眼中雖有恐懼,但身子卻極為挺拔,背放雙手,緊繃的姿態,可見是在握拳,緩緩問道。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過一死,何懼之。”稚童揚起頭顱,麵帶倔強,就算死也要看清這滅門仇人,究竟是何樣貌,要將其容貌,深深烙印在心底,生生世世也要報仇。
聞言,張羅腦海一片惘然,轉目四顧,低頭看著潔白的手掌,仿佛不再白皙,化為了殷紅,猶如一雙血手。
“嗬,”在腦海中產生這念頭,張羅便將其扼殺,隨後發出了一聲輕笑,緊接左手往前一揮,一道鋒利的銀針,宛如閃電,迅速無比從中發射。
“噗嗤,”稚童手捂喉嚨,眼中終於充斥了恐懼,無論再硬氣,始終還是稚童,明白死為何意。
那銀針攜帶見血封喉劇毒,稚童小小年紀,嘴角處滲出烏黑的血液,不過短短兩息,便徹底了無聲息,從中死去。
邁著沉重的腳步,來到這稚童屍體處,張羅瞳孔一陣閃爍,原本他的想法,便是將其抓為俘虜,然後成為實驗用的小白鼠。
但目睹這番姿態,則將心中的想法抹去,給予了死亡,這被張羅稱為“仁慈。”
死亡可怕麽?並不可怕,唯有一瞬間的痛苦,隨後生命流逝,雙眼一片昏暗,猶如睡眠般,魂歸天,魄歸地,待到輪回之時,再續前緣,轉世投胎。
一切悄然無聲,甚至連當事人也毫無察覺。
活著才是最可怕的,活著代表著承受,接受痛苦的折磨。
而這稚童活著,張羅可以輕而易舉的想到他的未來,就算他放過了他,依然會生活在仇恨之中,更何況他並非是個仁慈的人。
知道一人隨時隨刻,都在計劃著殺他,他可不會束手就擒。
“不愧是大戶人家。”搖了搖頭,手中出現火油等物,將其淋落在稚童身上,而後扔出火苗。
麵對這火油,碩小的火苗頃刻間化為熊熊烈火,將這具帶著溫熱的屍體,燃燒的一幹而淨。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念著白居易的詩,以及後世一句著名的詞,張羅急訊從中離開,這諾大的田宅,依然有的忙活,這可不是小門小戶,而是真正的一方豪強,底蘊深厚。
至於所謂的稚童,在張羅眼裏隻是個過路客,就如他所言,他並非好人,若前路有阻礙,無論男老少,皆可殺之,劍下亡魂,待黃泉言。
……
晉陽城,時至五更,天空一陣黑蒙蒙,窗紙被冷風吹的嘩嘩作響,而在這屋內之人,誰也未曾關注這動靜。
個個愁眉不展,麵帶苦澀。
“梅三先生,這瘟疫,就連你們也無法麽?揚韓雙眼帶倦色,朝三名氣勢不凡的中年男子問道。
而三名男子搖了搖頭,年紀最小的男子出聲道:“這瘟疫非同小可,我跟隨師父學習這歧黃之術,時至如今已有四十餘載,但從未見過這般病情。”
“是啊,”另一名年紀稍大的男子,也抓耳撓腮道:“此病非同小可,定為人禍,非一時半會能破解。”
聞言,揚韓也無奈點了點頭,他本身便是一名醫生高超之人,怎能不知根知底,但麵對如今這情況,他心中也極為焦急。
而在這屋子之內的官員,聽到這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如今的情況,讓他們也心驚肉跳。
若是再找不出破解之法,莫說他們的官位不保,乃至生命有有所威脅,不說他們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瘟疫受害者。
就是那躁動不安的隔離病人,以及諾大的晉陽百姓,也會因為陷入絕望,將他們撕扯成碎片,死無葬身之地。
望著空餘的座位,揚韓歎了口氣,那空餘的座位,則是屬於撫恤使,劉磐的座位。
這位撫恤使,倒是不虧為磐之名,磐,大石也,隻身一人前去病人隔絕之地,前去撫慰眾多病人。
才讓晉陽百姓安如磐石,未曾和發生民變,而其餘忻州地區,早就暴動不安,派遣軍隊前去平叛,導致不少軍人也成了病人。
一傳十,十傳百,太原如今則被這瘟疫所傳播,徹底的陷入混亂之中,軍民遭受死亡的威脅,朝廷毫無辦法,絕望之下,民變四起,就連軍隊也有嘩變。
而今,這諾大的晉陽,有了撫恤使隻身前去病區,以犧牲自己的行為,給了晉陽百姓一個希望,才未能混亂,成為了太原最穩定的地區。
然而,再過些時日,病情未曾控製住,就連撫恤使劉磐,都被這病情所害,後果可想而之,絕望之下的災民,能做出什麽。
“給予五月,我能找出破解之法。”感受著眾人沉重的心理,梅大先生睜開充滿血絲的雙眼,緩緩說道。
“五月?”晉陽知府王熙皺眉說道,這瘟疫如洪水滔天,如若再拖延五個月時間,到時怕是要卷席整個大宋。
“是的五月,這五月則是我等不眠不休,才能有絲機會,能夠找出這破解之法,若無機緣,或許五月也未必能夠。”
梅大先生,嘴角帶著苦澀說道。
他雖然不愛被拘束,但望著這瘟疫,每時每刻太原都有人因此而死,他身為一名號稱妙手回春的聖手,心中猶如被黃連塞滿了般,苦澀無比。
“五月麽?”王熙心中一片茫然,搖了搖頭,他又何曾不知這瘟疫的厲害,就算是他也未曾見過如此厲害的瘟疫。
初時病狀為發熱、頭疼、肌肉酸痛,渾身無力,而後出現幹咳,痰中帶血,隨後則吐納肺腑衰弱,直至無法吐納,最終死亡。
“有勞梅三先生了,”王熙從座中站起,來到眾人麵前,恭敬的一鞠而盡,道:“本府也知此疫之能,若無三位先生與其餘大夫,施展手段,暫時壓製疫情,諾大晉陽早就步入太原其餘郡縣遭遇。”
“而今,一切皆托付於梅三先生,以眾位大夫,揚郎君,還有眾位同僚了。”
話聲落地,眾人也知曉王熙的意思,以及要做什麽了。
他年約五旬,官不過六品,卻成為了這晉陽知府,此生足矣,唯有於治下百姓,同生共死之願。
在眾人目光中,王熙打開屋門,吹來一陣寒風,邁著大步,行走在黑夜中,前往隔離區。
“晨光熹微,白晝將來臨了,”揚韓望著門外,緩緩說道。
而梅三先生一愣,隨後點頭說道:“白晝確實要來了”,此刻已經是初春五點,距離破曉時分,確實不遠,而他們也該忙碌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