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您把我賣了多少錢?
第63章 您把我賣了多少錢?
從前不覺得,跟張鳴接觸幾日之後,才知道養孩子是那樣費心力的事情。
我看著眼前散落撕壞的書籍,心頭湧上一陣巨大的無力感。
張鳴沒有上過幼兒園,我也正好放了寒假,想趁著這個假日給他啟蒙。不說學多少東西,一則磨磨他的性子,二則看看他喜歡什麽可以加以引導。
可是我買來的書,就這樣被他一張一張的撕扯下來,疊了紙飛機。
張鳴此刻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不說話,我看了他一會兒,也沒說什麽。
我一張一張的將那些是飛機展開,然後用膠帶慢慢地粘回去。
挑這些書我用了心的,每一本都仔細的看過,挑著小孩子喜歡的,又確保裏麵的內容沒什麽不妥的。如今被撕了,我的心也仿佛被撕了。
“張鳴,你抬頭看著我。”我平日對他縱然慣了,此刻不由自主的就帶了一些嚴厲。
張鳴抬頭看我,眼中有一閃而逝的彷徨。
我捏了捏拳頭,對他慢慢說道,“你可以不喜歡這些書,但是你不能糟蹋它們。書籍是一種很珍貴的東西,你……”
看到他一臉的茫然,我又覺得十分的挫敗。我不知道要如何用淺顯而直白的語言告訴他,不可以踐踏書本,要尊重知識。
“以前都是這樣玩兒的。”張鳴囁嚅著說的,似乎並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
我看著眼前這個無辜的孩子,猛地站起來跑到了陽台上。
家裏的陽台沒封,冷氣灌過來讓我清新幾分。幾日前帶張鳴回來我還滿懷欣喜,這幾日隻剩下挫敗了。
他不經允許隨意觸碰蕭然的東西,弄壞了也不知道道歉。跟他講道理都是一臉的茫然,永遠不知道錯誤。
“張鳴又惹你生氣了?”蕭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站在我身邊問我。
“今天回來的早了一些啊。”我詞不達意的說著。
蕭然一個寒假都不得清閑,他學的小提琴,每日都要去上課。晚上蕭清墨還會抓著他下圍棋,小小年紀竟然是琴棋書畫占了個全。
我昨晚還忍不住問蕭清墨,蕭然這樣是不是太累了。
蕭清墨卻淡淡的說道:“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十歲之前這些學個遍,十歲之後就隨他挑著學。想成為人上人,總要吃些苦頭。”
是啊,誰不是這樣過來的。我此刻低聲喃喃,唐靜雯從前那麽受寵,功課卻沒有一絲懈怠。該學的一樣不拉,不然將來在一眾被悉心教導的名媛麵前,丟了醜可就落的是自己的臉。
“新學的曲子會了,老師就放我回來了。”蕭然學我的樣子憑欄遠眺,忽然又問我,“你明天要跟我爸爸結婚了嗎?”
明天是初三,的確是跟蕭清墨領證的日子,我點了點頭。
蕭然若有所思的說著,“這麽說,你要成為我媽媽了。”
我戳了戳他的額頭,“也當不了幾天,別高興。”
這句話許是戳到了蕭然的痛點,他怒道,“是啊,你就願意當張鳴的媽媽,可你都教不好他!”
他憤然離去,留我一個人腦子嗡嗡作響。
我坐在地上,捂著臉,隻有頹然。
十八九歲的年紀就生了孩子,這本身就是不負責任的。又身不由己的讓孩子流落在外數年,如今找回來了。張鳴卻有些愚鈍不知事,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跟他溝通。
“這幾日沒見你有個笑臉。”蕭清墨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我內心一片狼藉,並不去看他。
他卻俯身把我抱起來,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輕輕的捏了捏我的臉頰,逗弄我,“來,笑一個。”
我拍開他的手,不知道怎麽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以前也並不愛哭,都不知道是不是蘇櫻影響我了。
“你是怎麽教導蕭然的?”我吸了吸鼻子問他。
蕭清墨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麽問,半眯了一下眼睛,慢慢回憶著,“倒也沒怎麽教導,蕭家的孩子三歲啟蒙,從能說話開始就是中英雙語教學。每日六點起床跟著師傅健身,晚上十點必定要臥床而睡。這樣的日子要一直到十六歲,再往後就全看個人造化了。”
“蕭然也不過比張鳴大一歲,卻要聰明很多。”我歎了口氣,“難道是我基因不好嗎。”
我一向都知道天賦這種東西是與生俱來的,後天的刻苦縱然能彌補一部分笨拙,但是有些事情真的是一出生就注定的。
蕭家是名門之家,每一代的結合都是智慧與美貌的融合,一代一代的基因自然差不了。而且家學淵源,就連蕭銘遠那樣的性子,認真起來也矜貴的很。
“時日尚早,且行且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蕭清墨提醒我,“你不是得去蘇家走一趟?”
是啊,不然沒有戶口本明天怎麽跟蕭清墨領證。
我從他的膝上跳了下來,蔫蔫的往外走。
出去之後,看到張鳴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看書,沒激動的我眼淚掉下來。
“往後她也是我媽媽,你別總惹她生氣。”蕭然卻在一旁小大人似的說道,“我虛長你一歲,你且喊我一聲哥哥,我會好好教你的。”
這些話不知道他從哪裏學來的,一板一眼的真像個兄長的模樣。
我有點鼻酸,蕭清墨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放寬心。
本來不想讓蕭清墨陪著的,但是他不放心,跟我一起去了蘇家。
路程有點遠,車子停在了一個挺偏僻的小區,外觀陳舊,想來年代久遠。
“估計得廢點功夫。”我透過窗看了看,外邊梁飛已經開了車門。
外麵冷風呼嘯,我帶好帽子下了車,隻盼著早去早回。
……
等看著人走遠了,蕭清墨才收回視線。
梁飛坐在駕駛位上,扭頭說道,“如您所料,是徐清在背後指使的。”
趙業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私人偵探,他沒有立場來做這種蒙騙之事。不過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人出了足夠的價錢,他沒有不動心的道理。
這種破綻百出的事情做了,自然有後招的。
蕭清墨思索了一會兒,仿佛想到了什麽,眼中掠過譏諷之意,“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清的電話打到了Anne那裏,邀請您會麵。”梁飛如實說道。
徐清見他左不過是為了蘇軟的事情,想來是手裏拿捏住了把柄,想要威脅他。
蕭清墨的心思百轉,他跟蘇軟之間的事情滿的緊。不過徐文輝卻是知道的,估計他透露了幾分,讓徐清尋到了什麽蛛絲馬跡。
“給徐清回電,後天下午靜園見。”蕭清墨一言敲定。
梁飛立刻轉達給Anne,有幾分不解的問道:“先生,以您之見,她是想做什麽?”
按說不久前徐清已經如願嫁給了唐平業,也算是得償夙願,現在黑手卻伸的這麽長了。李家破敗,徐家處處受挫,難道還不夠讓她受到教訓嗎。
“她想要沈碧青留下的東西。”蕭清墨嗤笑一聲。
前些年徐清受不住名聲狼藉遠走長州,拋棄了從前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重新歸來,估計還是覺得北城繁華得心。畢竟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在長州清寡的過了這麽些年,好不容易回來怎麽可能輕易放手。
至於沈碧青留下的東西……
蕭清墨想到這裏,已經有些神思不屬了。他看了看時間,蘇軟已經進了十多分鍾了,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
我在門口轉悠了半天,終究是抬手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是蘇玫,她看到我的時候眼中全是震驚,半晌才說道,“你還真來了啊。”
我不知道該怎麽講話,隻是笑了笑。
“誰啊。”有個略微年長的聲音傳過來,我看過去,對上一個中年婦女的目光。
我還沒講話呢,她居然淚雨滂沱,嚇了我一跳。
“快,快進來。”她過來拉住我的手,一時間忙前忙後的,倒水端茶。
我在那兒如坐針氈,悄悄的打量著她。算算年紀也不過四十多歲,但是要蒼老許多,鬢發已經斑白,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已經好幾處勾線了。
她似乎有些局促,不時的看我幾眼。
“沒回來的時候您天天嘮叨,現在人來了,也不見您說話了。”蘇玫依在門邊吃蘋果,我聽出了幾分嘲笑的意思,“近在眼前的整天嫌棄,不著邊的都是成了寶。”
她聽到蘇玫的話,神色更加不自在了。
我端著杯子,想了想還是直奔主題,“我的戶口是在您這裏嗎?”
“是。”她連連點頭,“前些日子,徐女士遷過來的。”
蘇玫切了一聲,甩上門走進去了。
我看了看眼前的人,也並不想喊她母親,我知道她叫範翠芳。
蘇母在一邊坐下來,不知道怎麽的又念叨起舊事,“當年生了老大是個姑娘,沒幾年又懷了你,誰成想又是個姑娘。你生下來身體弱,總覺得養不活。那陣子你爸病了沒法賺錢,家裏實在窮的厲害。”
所以就把我賣了嗎……
時隔已久,我是生不出什麽怨恨之情了,卻又傻乎乎的問了一句,“您把我賣了多少錢?”
“怎麽,今天是來泄憤的嗎?”蘇玫猛地拍上門,言辭不善的說道,“如果是這樣,那請你出去!”
“一……一萬。”蘇母聲音都在抖,哭了出來。
我哦了一聲,覺得自己還是挺值錢的。
蘇玫卻幾步上來,抓住我的胳膊往外拽我,怒道:“你不想來就別來,來了又添堵。你知不知道媽這些年為你流了多少眼淚,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憑什麽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討債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