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淩晨五點，蔣家派來的司機和護工將蔣遇抬上車。沈思慕嫌自己咳嗽很吵，礙事，便索性就讓顧笑笑騎小摩托載他回家。衝著遇哥如今的大脾氣，他害怕會被狠狠揍上一頓，更害怕以他為命的隱藏屬下。全國精心挑選的人，厲害值非同小可…得惜命，得保命！
算上沈思慕獨自一個人在成堰縣這邊無親無友的緣故，顧笑笑多多少少都帶著同情心理去對待他，譬如普天照耀下的母性光環，譬如從娘胎自帶的善心大發。可蔣遇從不會衝動，他要是喜歡必然就會說喜歡，不喜歡必然就會說不喜歡。
這次，他不同意分手，如若下次又有人在自己耳邊說出顧晴朗和他牽手或是擁抱…那她顧笑笑擺在他們中間又算什麽？凡事都講個道理，早了斷早幹淨，何必浪費時間。
“媽，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手都凍僵了，腫腫的模樣好蠢。送完沈思慕，又得去同學家還車子。身上沒錢的自己隻好迎著冷風走回來，六點半，實在該好好休息了。
下周考試放假，隻剩今明兩天好好複習加放鬆，勞逸結合。睡醒後再向言知賢打聽一下自己因生病住院而落下的功課，至於和網友約好打遊戲的約定，估摸得擱置一段日子了。
‘灑月聖羅兔’對不起了！你要原諒‘融化冰川上的太陽’…她同樣無辜。
顧母控製不住手中的雞毛撣子，一雙眼瞪著跟見了背負人命的仇人似的，顧父依舊我行我素不參與，躺在床上聽小曲。而姐姐顧晴朗則安靜地坐在陽台的秋千上，麵容清秀中的眉目深哀，似乎在惆悵些什麽，又好像是在光明正大的難過！她，有點怪異。
“我沒法活了，我養不出好女兒來，我彭明菊該死，該死啊！”
“彭明菊，你整哪出？”
如果媽媽是因為自己夜不歸宿生氣，那是不是就能證明，她也是很關心這個小女兒的。想到這裏，顧笑笑似有似無地露出微笑，對於媽媽的打罵，她不再閃躲。“媽，我胃疼，你能不能幫我熬點魚湯喝。”
姨媽家住在遙遠的竹安城，家中父母這趟去應該也不止遊玩跟敘舊這麽簡單。存折不見了，或許是在商量著去買下姨父公司唯一一處折上折的公寓，為之後大學的路作鋪墊。
“你有胃病？”顧母遲疑的停下動作，厚重睡衣裏包裹著瘦弱身軀也隨之晃了晃。她的五官端正，像絲毫不會因歲月而受牽連。年輕的時候，要不是因為舍不得兩個孩子，她早就離開了。後來，母親說，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愛情和親情相比，她還是放不下後者！前者是毒，沾染了就戒不掉了。
直到上了年紀，反而想開了。
“媽，我沒事，我就想吃你做的東西，我想你了。”顧笑笑半撒嬌，半心機。姐姐顧晴朗在場又如何，反正都是爸媽的孩子，沒必要分個三六九等來。
小時候，姐妹兩個長期跟著爺爺奶奶居住在鄉下的平房裏，落在某親戚眼裏，便成了無人管教的類型，調皮搗蛋，膽大妄為。
每當附近鄰居總問起她們在外地工作的父母時，顧晴朗總會淡淡的瞟了提問人一眼，冷聲道，“我爸媽很忙，我也忙。工作和學習同樣費心費腦，自然是找不到任何空閑時間去詢問陌生人的家庭瑣事。您要是對我的回答不滿意，大可以去問小妹顧融。”
顧融聽聞，無語地推了推言知賢的頭，“我姐姐真不怕得罪人，太傲了。”
“你以為跟你似的，沒心沒肺。問你就說，隻差沒把你父母存了多少錢說出去了。”
“那倒也是。”顧融尷尬地用手撫平短短的黑發，目光所攜處，是小組長蘇亦承的嬸子騎著自行車去小賣部。隻不過她那會兒不是特別認識他們。周邊人常議論的話題數不勝多，顧融又怎會記在心裏，但是私生子和喪門星的故事，她不愛聽，一直都不愛。
“顧融，你很蠢。”
“顧融，你很蠢。”
哪點蠢？顧融剛去無兒無女的老爺爺家，給他整理了裏裏外外的雜物。修好了電視後，又下了碗麵條幫他慶祝了生日。喜得他一把老淚縱橫，硬翻出變了色的錢塞給顧融。但她終歸還是沒有收進口袋裏…
小心翼翼去放在棗樹底下的石桌上，用瓷杯壓緊，風兒肯定也吹不跑。
一回來，顧晴朗就板起臉，跟村頭的怨婦似的口吻。“兩枚雞蛋的錢，拿來。”
“姐姐，羅爺爺一年才吃一回雞蛋，今天剛好是他生日，所以我才自作主張，將自己的這份送給他。”
“他生日和你有關係嗎？小妹，你說你平時大大咧咧也就算了，難不成要一直保持蠢氣下去對嗎？是，我們家的條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你要好好算算，究竟是跟誰比。我顧晴朗沒你大度，做不到將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如果是為了你想要的好名聲，那姐姐倒覺得你做人做事都太假。假的讓我都懷疑你和言知賢在一起玩，是為了他家的錢還是為了你所謂的雜念。”
“……”
門口傳來了點動靜，估摸著爺爺奶奶回來了。神情嚴肅的顧晴朗一字一句吼完後，奪走桌上的水杯就回了房。
顧融無奈笑了笑，姐姐比她大，有時情緒爆發時不去跟她對著幹就行。至於顧晴朗口中的雜念，她還真的搞不太明白。言知賢打小在乎之人是顧晴朗，這點姐姐心知肚明。再者言家是書香門第，放在村裏備受尊敬。她顧家，真沒必要貼上去討關係。
“媽媽，我想吃雞蛋！”
‘兒時趣味多’深刻的一幕緩緩襲進此刻的遺憾。顧笑笑抬起頭，非常斯文的搶走母親手中的武器。“媽媽，我好餓，想吃東西了！”
再堅持堅持，等自己寒假回到鄉下老家就能嚐到新鮮雞蛋了！爺爺說，成績不過關就不能殺雞吃，既此…拚了命也要考及格。
顧母退了兩步坐在沙發上沒出聲，兩女兒的事堵在心裏瘮得慌。偏大女兒從小就孝順懂事，成績好脾氣好，怎麽挑都挑不出毛病來。至於小女兒，心狠手辣，玩世不恭，不屬於她的東西她硬要霸占在手心裏。哎！早知道還不如不改名呢！用笑字不治本。
童悅家大哥童威敲門送水果的時候，顧晴朗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母親懶得動手下廚，所以顧笑笑就隻能餓著肚子悶悶的回到房間。冰箱裏的湯圓沒剩下幾個了，留著明兒吃。
類似於學校宿舍的上下鋪，上層放衣物和生活用品，下層單純地用來就寢。衣櫃沒有，書桌是二手貨，電風扇是從爺爺家搬來的，牆壁和地板卻是新的，整體來看並不差。窗戶的缺口已用包裝盒的硬紙補完整了！這一時半會，算可以勉強接受了。
“笑笑~”
“怎麽了？”
有口莫辯，煩不煩。用力關緊門窗後，她抓來衣服穿戴好，拽緊十塊錢火速出發。
多雲，屋簷的雪正慢慢融，慢慢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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