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人煙稀少的映襯之下總有兩盞節能燈在跳躍中閃爍。要是忽地傳來拍球聲，估計某些半隱身的小男女們會在小樹林嚇破膽。
“搬貨，送貨，送外賣…”陳素洋飛快的扒拉著手機，“你選哪個？”
“呃。”考慮到要買個小毛驢的情況下，顧笑笑直搖頭，“還有其他的嗎？”
“難伺候。”
“唉。”
暑假住不了校，一來她的確很窮，窮的叮當響。二來，老靠童悅接濟也不是長久之計。朋友救急不救窮，她也沒義務繼續幫忙。三嘛，顧笑笑還想提前看看自己要是高考落榜了能不能找點工作幹。
陳素洋仗義將近完美無缺，足足給喂飽了蚊子個把小時才送她回宿舍。
“你提前發信息給我，我怕我忘了，剛謝謝啊，陳素洋同學。”顧笑笑轉過頭說。
“好，沒事，你早點休息。”
有上進心是好事。陳素洋揮揮手，見宿舍門關了後自己也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沒有傳言描述的那麽誇張。
隻不過是她不怎麽擅長解決問題罷了。
沒關係，人總要學會自己長大。
“夜市攤。”顧笑笑愣在原地。隔有一條馬路的距離，陳素洋托同學找的兼職位置則在錦華小區附近的巷子頭。
她家沒了，但蔣遇家是這裏。連著顧晴朗也在這裏。
嗯，湊巧。真的湊巧。
陳素洋那天告訴她的地方其實是在別的分店。生意雖為小本小利，但老板寧願把賺取的資金砸在擴大招牌上也不願去多雇幾個員工跑腿。一來二去，日子久了，搞的回頭客都快沒了。
此為現世報。
“沒有實習期，剛上手就轉正。一月三千，時間是從下午三點到淩晨三點。”陳素洋戴上眼鏡在粗狂豪放的廣告海報上瞄了一會兒。“笑笑，你看怎麽樣？”
“行吧。”幹兩月就是六千，劃算。“進去看看，要是談的下來就最好。等考試一結束我就可以過來。對了，包吃包住不。”
顧笑笑一度認為自己在某些方麵是足夠獨立的。至少從很早以前便是如此沒錯。在家裏不受寵的經曆不僅沒讓她積累很深的怨恨。相反，她還該慶幸自己的心態沒有斷絕在任何可以斷絕的時刻。
夢沒有了可以再做。錢沒了可以再賺。隻要活著就代表一切皆有可能。或許吧！這便是她天生自帶的優點。
“既然出了學校就趁早收起你們的那套叛逆主義思想。我甭管你們混哪的，總之呢，好好幹，幹得好老板帶你們賺大錢。”叼銜大煙的肥胖男子撇開目光，之前跑來應聘的人都被分派在小分店裏了。
現在的兩娃子。女孩嘛長得挺正直，符合不嬌氣的條件。可剛跟這男孩一起走過來的時候，貌似腿是有些不怎麽正常。瘸的不仔細辨認當然也看不出。
“謝謝銘哥。”陳素洋首先道了謝。
“謝謝了。銘哥。”顧笑笑也說道。
隻包吃不包住，但銘哥卻說可以先預支兩百塊錢作為見麵禮。陳素洋倒不打緊，他養父母家的小電動完全能派的上用場。
可顧笑笑就不同了，她沒臉去找童悅幫忙，之前蔣遇送她的手機已退。而靠打賭贏來的二手機除了內存不足外，剩下的好像也沒大問題。將就，等暑假過完再說吧。
“你要不…”回校的途中，陳素洋支支吾吾的站在公交站台邊停頓了五六分鍾。“笑笑，你要不…那個。”
“哎，幹嘛呢你。說。”顧笑笑眼瞅車就要來了，陳素洋又…“哥，你說，是不是嫌我受過傷如果跟你一起工作會拖後腿？”
“不是不是。”拖後腿不至於。陳素洋也顧不了接著解釋了，他翻出幾枚硬幣投進箱又與顧笑笑選了個最後排的座位，“我剛沒說明白，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住在我家。”
“不方便，不行。”顧笑笑一口回絕。
她倒是想好了最壞的打算，反正工作已經順利找了，目前又快放假了。嗯，再不濟的話，隔壁街也有專供窮苦人士流浪人士歇腳的地洞，目測安全得很。
以前剛搬來小區時，顧笑笑還經常與她新結識的朋友在四處溜達。哪裏好玩就去哪裏，貧窮雖限製了她許多快樂，但是呢！她大概是窮慣了，所以對於頻頻發生的離奇事件都深感無所謂。
再壞，可再壞又能怎麽樣呢？
“你別誤會。”陳素洋憋紅了臉。“笑笑，你別跟我見外。我是真的…”單純做好朋友的誠意難道不是付出真心嗎？“哎，那個是你姐吧！和你一模一樣。”
燦爛而幸福的笑容怎能不感染他人？
“嗯，我姐顧晴朗，她男朋友蔣遇。”
小縣城c位海達廣場人山人海，各類打折優惠湊一塊兒的活動尚且能塞比跳樓大甩賣。站點背麵，身穿藏青情侶衫的男女膩歪著買了份大碗冰淇淋你一口我一口。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體統？
顧笑笑本意是拽了拽簾布想擋住自己卻不料是適得其反。她且隨著陳素洋指向車窗外的畫麵介紹完他所感興趣的話題後，有一時間的錯亂堵在心裏是其動彈不得。
糟蹋的愉快，她無奈的歎息。
直到回到宿舍，顧笑笑才想起自己竟沒吃晚餐，貌似也沒對陳素洋道聲謝謝。
要真沒他的鍥而不舍，估計顧笑笑自個去找個工作是難上加難。
混是混，成績好壞是好壞，但真正接觸社會的經驗尚不夠。萬一真的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她可以就此打住，可陳素洋就不一樣了。他剛被領養過來，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地方，等新鮮感過了，顧笑笑卻害怕他會對這裏失望。失望透頂後，他或許想離開吧！
“大姐，你是飾演了悲情女主角嗎？整天整夜的歎氣個沒停，真是敗壞咱的風水寶地和好運。”孫妍躺在床上邊追劇邊抱怨。“都快放假了你還，唉，一個傳染兩，我大概是因為你所以才變得越來越憔悴了。”
“和我有屁關係，你自己憔悴是你不吃飯，破減肥所致。好意思說是我，你摸摸良心說說，老子像悲情女主角嗎？”
抑製太久的鬱悶壓縮成冷漠的低吼。顧笑笑粗魯的伸出腿擱在外麵吹冷風，空調被孫妍調得很低，她此刻也需要冷靜。
“對不起。”孫妍連忙補了句道歉。
嘴把不住風的壞處，每回都能激怒她。這次雖是玩笑話，但也由此說明她在顧笑笑心目中或許真的沒有那麽熟吧。
“不怪你，是我小題大做了。”
——笑笑姐，我是蘇溪。方便見麵聊聊嗎？明天？我請你吃牛排，海達廣場如何？
——不必破費了，我不吃。謝謝你。
拖泥帶水的節奏好似在逐漸冒芽。顧笑笑匆匆將手機關閉後，原是打算眯會兒，但孫妍又神神叨叨的嘀咕深感委屈得很。她陷入沉思，直到熄燈才慢慢熬來困意。
……
書桌上的數學書被打火機燒了半頁之多。顧晴朗無動於衷的撇開視線緊盯眼前的屏幕，連蔣遇什麽時候走進來都沒所察覺。
“還不睡？”蔣遇的頭還沒湊過來，顧晴朗便一把合上電腦。他轉而楞了楞，最終還是保持沉默，索性靠在床上翻了翻手機。
無聊的雜誌，無聊的劇情，挺無趣的。
“蔣遇，你下回能敲門嗎？”顧晴朗暗自皺眉，“除開情侶這層身份，我想，我們都應該有自己的。你說對嗎？”
蔣遇笑了笑，敵不過她的伶牙俐齒。“對。晴朗，早點休息。我睡了。”
“嗯，放在外麵的藥吃沒。”
“嗯。吃了。”
吃不吃無所謂。你如果真有心，何不出去看看…如果隻是隨口一說，你何必又擺出一副關心的姿態？
你其實也挺糾結的吧？顧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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