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陰晴不定的天氣裏，外麵四處都布滿了急急忙忙飛奔回去收衣服的剛散會打麻將的人。小氣的老板強製號令少開兩盞燈，拖把沒壞到一定程度若不接著使用則扣錢。
無正式營業的夜市攤徹底隔開寧靜致遠，裝修風格也非常的走簡樸路線。粉刷一筆帶過，地板確保不滑就行，收銀台倒花了血本，大概也是因為台麵是關鍵點的關係。
後廚有兩位中年男子和一名洗碗阿姨。本來服務員是有的，但是不知為何就全走光了，連薪水這層主要環節都給草草省略了。哎，看來不管在哪落腳，哪裏便有故事。
顧笑笑彎下腰忙活了一陣，自認為衛生勉強達標後才敢坐在圓桌旁的轉椅上歇息。老板人在旅遊，可監控始終都在。沒誰願意跟錢財過不去，有時候，裝裝孫子也挺好。
“笑笑，累嗎？”陳素洋剛通電話跟他家裏人報告考試分數。他成績排名靠前，與沈思慕，言知賢統稱為十七中的學霸校草。
不過，孫妍曾一本正經的調查過。倘若將他們三人隨便一個放在一中都是狀元班的尖子生，但是人家偏要在學渣玻璃區裏找刺激找樂趣，實在是不為尋常路。像是蔣遇，他如果沒轉走的話，大概，他的魅力值也隻能委屈地排在言知賢前邊吧。
職校曆來之所以屢次三番挑戰十七中是看在沒狠人的基礎上。而今，沈思慕為了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能夠太平一點，他可是不惜一切代價擊退了那群打劫鬥毆的黃毛小子。
想著想著顧笑笑很容易走了神，她倒把萬新給忘了。他不是校霸級別的人嗎？被搶了風頭還雲淡風輕，實屬難得。
“小菜一碟啦！”顧笑笑拖長尾音說，“陳素洋，你知道有條街叫抵羅嗎？”
陳素洋杵在原地呆呆的搖搖頭。
領養，轉學，新環境，新地方，新麵孔。與其說是被幸福包圍著窒息，還不如攤牌表明互相取舍。養父母無兒無女，等上了年紀將近跑了大半個地球才定決心要了個稍微乖點稍微聰明點的孩子。其作用是有利於掌控。要是太要強，他們反而還惴惴不安，心生恐懼。
不過是尋一報恩人罷了。
陳素洋存在的意義隻在乎自己是否想再正常一些。為了自己能夠和大多數孩子沒有違和感，為了能夠更加貼近顧笑笑她們這種天生樂觀和天生仗義的優勢。陳素洋儼然費勁在練習，練習如何舍棄在孤兒院養成的怪毛病。他隻要求，正常，比普通人更正常。
聯想到抵羅街，他有次在房間聽鄰居串門聊過兩句。也不太正經…因此他也沒放在心上。“笑笑，你確定不去醫院看看嗎？”
“你大爺。你才有病。”顧笑笑怒道。“我隻是好心告訴你，沒事別去那條街。還有，在路上遇到不認識的人不要理，嗯，別做好人就行。其他的，隨你。”
“黑社會？”陳素洋來了興致。他左顧右盼，見可以有八卦的機會了，又急忙搬來小凳子拿著冰汽水。“笑笑，恭喜你。你成功勾起我的好奇心了。對於剛剛我建議你去醫院的話題不是諷刺你，而是我發現你這幾天瘸得厲害。很不舒服嗎？”
難道還挺爽的嗎？
愣小子似的，傻不傻逼啊你。
“放心，姐命大，沒事。”顧笑笑眨了眨眼拋下這句話後就沒了下文。
“……”
活生生被掐斷話題難免會有些掃興。
抵羅街肯定非比尋常，應該…萬一恐怖貌似不夠排首位，第一是地獄羅城當仁不讓。陳哥被抓隻是抓走領頭人而已，而真正的地基卻遲遲沒有撼動過一分一毫。
但依笑笑嚴肅認真的神情來看，陳素洋同樣不敢保證自己的猜測是否完全正確。萬一是真的，他則要想辦法遠離才對。
“紅燒牛肉一份，清蒸排骨兩份…小龍蝦…啤酒…西紅柿炒雞蛋…”
“鹵雞爪兩份…酸菜魚…橙汁…”
“烤雞腿…火鍋…米飯…”
送走了三桌客人，顧笑笑已累的渾身酸痛腿抽筋。怪不得沒人願意來做服務員，怪不得高薪都無人問津。
前台顧，後廚顧。洗碗顧，端盤子顧。招待客人顧，全店衛生顧，發傳單顧，送外賣顧，有人鬧事顧，學做菜顧……
顧顧顧，到處顧。到處又不能不顧。
真他媽是被逼成全項全能的節奏啊！
“陳素洋，再炒一碗青菜。”顧笑笑扯著嗓子朝不斷跑進跑出的人兒大聲喊。
“好，我這就去。”陳素洋笑著說。
淩晨的空氣中彌漫了新員工的疲憊不堪且混淆著外麵幾桌醉醺醺客人的鼾聲陣陣。好在冬興路的富人區治安不錯，萬幸。
萬事開頭難。
店內記錄冊首頁一日一查，用紅筆特別圈出來的注意事項是必須要記在心裏頭。關於擱置在冷藏櫃的肉食或海鮮要保證它的口感不受絲毫影響，尤其是在大師傅提出要求後，身為服務員之一號的顧笑笑不可懈怠半分；服務員之二陳素洋通過了數學考核，在管理營業額方麵若是有過錯，則扣工資，錯多少扣多少。老板茗哥暫且得了空自駕遊，目前冒昧去聯係他也得扣工資。
綜合條約後，顧笑笑確定自己可以做到比想象中更好且不用扣錢。陳素洋也是。
“你要不先坐會兒，馬上最後一桌了。”忙碌又充實的工作讓陳素洋的心裏頓時填滿了各種愉悅。意味使然，他挺樂意。
“那咋行，監控對著我呢，偷懶是不可能的呀！一輩子都不可能的呀！”顧笑笑無奈道，“你別操心我，我好得很，動完手術後我都感覺不到哪裏會疼了，隻要我走的慢點，別人就自然看不出我和你們有什麽區別來。陳素洋，你趕緊清下賬關好保險箱，然後再準備準備，你今沒騎小電驢可以和師傅們一起回去，單獨打車不劃算，有個伴也安全點。我問過，你們是順路的。而且他們會提前等你，絕對不會拋下你不管。放心。”
“好，也行。”陳素洋的目光慢慢透過顧笑笑的臉去轉向前方玻璃門外的三兩顧客，光吃菜就吃了兩小時，不曉得有什麽情況，怪瘮得慌，“你住哪？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顧笑笑忙擺手，“送什麽送。我家就在旁邊，還怕我丟了麽？”
哎！總算是忽悠了好學生一枚。
三點過十分，關閉電閘，待把外麵的桌椅全歸類好，顧笑笑才用長勾子拽下卷門。
好了，任務完成，回家睡覺。
但是，家在哪啊？住了幾年的房子於一夕之間再也不屬於顧家。老爸老媽聯係不上，顧晴朗也，從來沒有露過麵。
顧晴朗有蔣遇，童悅有哥哥童威，陳素洋也有養父母，萬新還有肖越…
他們有彼此，各有退路且不缺退路。那麽，她呢？她剩下的好像隻有自己了。
在經過回顧網吧時顧笑笑無意間看見了熟人，眼眶濕潤的她連忙一瘸一拐地進了巷子附近。路燈忽明忽暗，偶爾傳來的砸瓶聲與激烈的叫罵聲往往在現在顯得格外刺耳。
既然尋不到回家的路，那就等腿不疼了再做打算。近期目標就是找一不吵的角落睡一安穩覺，包裏的幾百塊有正緊作用，所以暫且不能花在住旅館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洗澡的話可以去公共澡堂很便宜，其他的也可以先應付著也無礙。
“打，把他往死裏打。敢搶老子的人。不要活了是不是？是不是？”
“沒吃飯呢？打，打到老子滿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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