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好吧,真的算是活怕了他們。


  從在層林市被綁到羅城開始,顧笑笑就習慣性地在心裏默默記了日子。不出意外的話,如果他們能順利?冬哥能大發慈悲?或者,蔣遇的家人能及時送來贖金…大概半個多月後,暑假就接近尾聲了。


  錢沒賺到,罪倒受了一大堆。


  “小姑娘,你要不要去醫院檢查檢查?臉上和身上全是血,你要不…”


  單薄瘦弱的身子骨,略顯枯黃的麵龐的基本外貌特征見怪不怪。不過,顧笑笑的確是他們在幹這行裏極少見到過的一類人,不是因為年紀小和吃苦耐勞,不屈不撓,人窮誌不窮。主要是她沒有半點畏懼心理,即便讓她改天去跳個樓玩玩估計她也會去,去之前頂多不饒人的罵兩句。


  不怕死不怕活,最怕半死不活外加一個軟肋。兩者皆可拋的人能有什麽致命弱點呢?處在這個花樣少女般的美好歲月…青春期的喜歡懵懂…男生。被關在屋裏天天要按要求刺繡的蔣少爺?


  荒地的麵積非常大,而他們所能目測的也隻是冰山一角而已。管理生活的阿姨叫言瑤,跟言老三是親戚。但是,盡管言瑤是一萬個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有個不像樣的親戚。彼此之前都是小混混出身,直到在家鄉惹了官司才一鼓作氣跑到沒人管製的羅城來。原先的能作罷,但接下來的路還得慢慢商量。沈遠冬橫不了一世,正如山哥。


  “不用了,我。”去不了。顧笑笑無奈的打斷那位好心阿姨的關心。別說能去了,就是能去,沈紅也不會讓她去。


  逞逞口舌之快容易,真正有行動為零。


  “也行。”言瑤笑著說,“前幾個小時前來了位較為處理的大老板,目前稍微能管事的都去問話了,顧不了你,你別擔心。”


  “好,我先睡會兒。”


  問話甚好,但願他們能成功惹上麻煩。最好讓警方介入,最好…


  “還睡什麽啊!你不逃嗎?”言瑤驚訝,“小姑娘,你是沒聽懂我的意思嗎?”


  顧笑笑低頭胡亂擦臉,輕輕嗯了聲。


  河堤的風景是挺旖旎,縱使要隨時提防著周圍可能埋下了炸彈伺候都抵擋不住鮮少的魅力所在。在沒被他們發現之前,這兒的存在興許是很純粹的吧!沒有計劃性的侵犯破壞,也沒有毀盡與它們息息相關的同伴。


  言瑤說的意思顧笑笑能聽懂,她沒有壞心眼的概率不確定。出門在外,來自五湖四海的人說完全相信是一件特別不符合正確思維的邏輯。她寧願相信自己的判斷,也不要跟著別人的指引逃離。


  逃的代價慘重,或者,是她賭不起。


  她每天幹些什麽活蔣遇不清楚,但蔣遇每天的任務她卻能知道。而且,如果在能保證他這樣一直安全下去的話,顧笑笑別說是為他受傷了就是扛下原本就屬於他的雙倍鞭刑她也不會難過的皺皺眉。


  不逃,逃不開。顧笑笑心想。


  傍晚,沈紅好心的請來家庭醫生,“給她看看,那腿瘸著影響心情。小瘸子。”


  顧笑笑,“……”


  記得在小學畢業前夕,村裏小孩言知賢高調的宣布他家買了台電腦並非常熱情的歡迎大家都去玩。數目是用他好幾年積攢的壓歲紅包買的,還是用成績不下降做的各種擔保。於是,他的一雙對工作認真負責的父母答應了,反正孩子不算太鬧騰,該依就依。


  好像當時全班就除了顧晴朗沒賞臉外,其餘的都一窩蜂全跑去了,爭先恐後的排隊玩遊戲。也對,在特別稀罕小汽車進村的那會兒,能擁有著自己的電腦自然便成了一件奢侈品且還如何努力都觸摸不到的寶貝。


  難得的周末,從早到晚,顧笑笑印象深刻的已經不深刻了。但現在回憶起來隻隱約記得,排了老半天才輪到她上場玩遊戲。言知賢幫她重啟,然後按了幾下刷新,再從許許多多的圖標中點了一個簡單的小遊戲。


  十指亂敲,眼花繚亂的誇張得意成了她出醜的證據。後,她趁言知賢下樓端水果分給大家吃果斷選了個順眼的遊戲…


  正是此刻,窗外不遠處的一片狼藉景象…挖金礦。巧不巧,這也能將兒時的事聯係起來。偶爾記性不好的又突然正常,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唯恐怕露掉了重點知識。


  顧笑笑乖乖趴在冰冷冷的硬床上任由治療,女護士塗藥的動作特別輕,但因抹了會刺激傷口的藥膏就怪癢人的後背剛剛被她擦拭幹淨還整整浪費了一整箱新毛巾,連顧笑笑自己都嫌髒,更別說她還那麽仔細了!真是個好人,好護士。


  額頭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而那位站在門口的男醫生說,皮外傷不礙事,重點則是內傷。就好比她的腿,傷筋動骨一百天。右腿動過手術,左腿存有舊疾。能忍不是好事,能合理且拚命珍惜自己的身體才是。


  “謝謝。”顧笑笑匆忙之中迅速套上衣服作勢起來。又一個不留神讓本就瘸著的左腿還撞向了緊挨鐵床的桌角。


  斯文不好麽?非得往槍口撞。


  “不客氣,本職工作。”護士說,“問句不該問的話,你老家是哪裏的?”


  醫藥箱被整理的井井有條,臉盆早已放回原位,眾多髒毛巾統一也被丟在垃圾桶係緊再於淩晨去扔進廢棄車裏。


  顧笑笑慢慢的先單腳點地穿好鞋子,另一隻敷了草藥所以要小心謹慎不能讓它受二次傷。她靜靜的說,“臨南,成堰。”


  沈紅不可能轉門請人給她治,顧笑笑不感動,扇個巴掌給塊兒糖是他們的愛好。可是,她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


  護士問的問題她其實可以不必回答,但她卻沒加思索的就回答了。無半點掙紮跟猶豫,如果她的身份不單單隻是一名護士,萬一是能解救許多如她一樣處境的人呢?


  這兒,不是有數不清的未成年苦力麽?她與蔣遇不是例外,卻也不是例外中的例外。比蔣遇有錢的多的是,比她顧笑笑能抗打的也多的是…


  言瑤叫她逃,並用一種過分期盼的目光看著她,很是希望顧笑笑能回給她一個微笑,然後說好,沒問題,最後再付出行動連夜逃出去。


  “蔣遇,你知道麽?逃是會沒命的。我前幾天看到有兩個孩子想逃…被發現了…就被淹河裏,沒人救…撲騰撲騰弄到沒了動靜。我就親眼被綁在樹上目睹,因為我搞砸了他們的‘滑冰’任務。嫌我笨手笨腳,又不放我走。逃了會沒命,不逃好痛苦。蔣遇,我們該不該豁出命去賭一場呢?我沒命是小事,但是你不行啊!你有親人朋友,還有那麽多喜歡你的人。你活著還有看頭,我沒有。我父母不知所蹤,家沒了,朋友也沒有,姐姐也不待見我…”


  “蔣遇,不論以後會是什麽樣,你別忘了我好不好?即便我隻是你在落魄時遇到的一個跟顧晴朗長得很像的女孩。”


  “蔣遇…我該不該相信他們呢?”


  呢喃細語頓時充斥在能提早預定的漫長星空的屋頂上。比起沒打一聲招呼的冒冒失失,顧笑笑此刻卻沒有那麽多顧忌。白天與夜晚相比,她個人偏向躲開光明的那處。


  蔣遇的夥食最近改善了,言老大或許是因為良心過不去,所以在清粥裏添了肉片和魚塊,味道不咋地也得裝作美味再裝進肚。


  吃飽喝足能解決一切煩惱。尤其是為了對於旁人雞毛蒜皮而又沒那麽雞毛蒜皮的事兒。嗯,再咬牙再忍忍,肯定會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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