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姑娘家最忌口舌,自家姑娘又最是聽風便是雨的性子。那丫鬟在陳萱耳邊說三道四叫小姑娘往心裏去了,瞧著徐嘉怡本人的時候自然是心生不悅。


  難怪。


  纏繞在趙氏心中的疑惑瞬間就消了,她就說萱姐兒易衝動了些,可那等子閑話怎麽會是一個六歲的小姑娘說得出來的。原以為是陳夫人在府中說的被孩子聽了去,如今看情況卻並不是這樣的。


  “這就是一一吧?”陳將軍瞅了一眼好奇的眨著眼睛盯著自己瞧的小姑娘,出聲說道。現如今這小姑娘的頭上還頂著厚厚的好幾層白紗布,可見是受了不少苦。


  陳將軍本就是練武之人,雖沒真正上過戰場,卻是去軍營裏呆過許久的。一張臉不怒自威,冷著一張臉的時候,膽小的小姑娘見了他都能嚇哭。這次過來賠罪,陳夫人還特意交代了不要嚇著了人家小姑娘。


  陳將軍輕咳了一聲,咧嘴笑了笑,努力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朝徐嘉怡招了招手,“一一,到陳伯伯這邊來,讓伯伯看看傷到哪裏了。”


  這幅傻愣的模樣,看得陳夫人險些笑出來。


  徐嘉怡想了想,一步一頓的挪到了陳將軍的麵前。


  徐嘉怡的傷勢情況自家夫人已經告訴過他了,可即便是有了心理準備,待到徐嘉怡在自己麵前站定的時候,陳將軍心還是顫了顫。


  這小姑娘傷得可真重!

  難怪人家家長那麽生氣,就差沒將他們掃地出門了。


  陳將軍半蹲下身子和徐嘉怡齊平,讓徐嘉怡不必費力的抬頭看自己,“一一疼不疼?”,

  聞言徐嘉怡晃了晃腦袋,剛剛換藥的時候才疼咧,光是想一想,徐嘉怡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如今換好藥了之後,傷口處冰涼涼的,可舒服了,一點兒都不疼。


  “真乖。”陳將軍笑著誇讚了徐嘉怡的兩句,站起身來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冷著一張臉朝自己身後的小姑娘吼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過來向一一道歉!”


  陳萱被自家父親吼得身子一顫,抬眸看了一眼自家父親,又將視線落到徐嘉怡身上,緩緩的挪動腳步,好半晌才站到了徐嘉怡麵前。


  “對不起……”陳萱埋著腦袋,不情不願有些別扭的小聲說道。


  徐嘉怡輕哼一聲,不願待見她將頭偏向另一側。


  若不是因為她,她現在至於這樣日日躺在床上,還要喝苦的不行的藥嗎?!


  再說了她當日說母親的那些壞話她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見徐嘉怡並不理自己,陳萱的臉上紅一道青一道,說不出是愧疚還是惱羞。


  趙氏摸了摸徐嘉怡的小腦袋,淡淡回道,“既不是真心道歉,陳將軍和陳夫人也不必走這麽一遭,若是覺得心裏愧疚,隻管派人送些祛疤的藥膏來,也比嘴上這一聲‘對不起’來的有用。”


  陳夫人雖是被懟了一通但也不生氣,實際上她也能夠理解趙氏的心情。


  徐嘉怡年幼喪母,又攤上了那麽一個不靠譜的爹,她這個做舅母的自然是事事緊張,想好好寵著小姑娘長大成人。


  “我沒有不誠心,”陳萱扁了扁嘴,在府裏父親和母親已經和她解釋過了,徐嘉怡的母親並不是那樣的人,徐嘉怡也不是愛慕虛榮的。是她聽了丫鬟的片麵之詞對徐嘉怡有了心生偏見,還失手害的她昏迷不醒流了好些血,她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隻是長這麽大以來,她還從未向誰道過歉,如今卻要對一個比自己小的妹妹道歉,覺得拉不下臉麵罷了。


  默了默,陳萱認真的看著徐嘉怡,言辭懇切道,“當日是我不好,錯聽了丫鬟的三言兩語就對你冷嘲熱諷,還害你受了傷,這都是我的錯。希望你能原諒我。”


  說完之後,陳萱將身子彎成了九十度朝徐嘉怡深深鞠了一躬,嚇得徐嘉怡往後退了兩步,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嘴角,“你不用這麽客氣,再說我也咬了你一口……”


  說起這個,陳萱就覺得自己手臂還隱隱的疼。


  瞧著陳萱的舉動,陳將軍的臉上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笑意。


  敢作敢當,這才像他的女兒嘛!


  小姑娘家的臉皮薄,如今真心誠意的也道了歉,瞧著一一也是沒放在心上了。趙氏也不好再說什麽,也沒再冷臉,說了幾句客套話,算是將此事善了了。


  除了人來了之外,陳家還派人送來了眾多滋補藥品,趙氏推辭了一番也就順勢收下了。此後對於忠義將軍府送來的禮品、藥品也都一概全收。


  在大夫在府裏住了一個月之後,徐嘉怡腦袋上的傷終於已經完全脫痂了,也不用再裹了厚厚一層紗布纏在腦袋上,徐嘉怡隻覺得神清氣爽,連走路都輕快了些。


  連頭發都在這一個月之間長長了許多,如今已經到了耳後的長度了。隻不過後腦勺受傷的位置處還是寸發不生,約摸著以後也難以再長出頭發來了,香巧每次替徐嘉怡梳洗之時見了都忍不住歎氣。


  所幸等頭發再長一些,其他地方的頭發垂下來還能遮住,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姑娘,你慢著點兒走,別摔著了。”香巧著急的跟在徐嘉怡身後,自從徐嘉怡受傷以後,香巧見徐嘉怡做什麽都覺得危險,把徐嘉怡當成瓷娃娃一樣養了一個多月。


  “哪那麽嬌氣。”徐嘉怡不滿的撅嘴出聲,一蹦一跳的往前跑,“香巧你快些,晚了可就吃不上外祖母屋裏的玫瑰酥了。”


  蘇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喜吃甜食,萬安堂的玫瑰酥,哪回不是替兩位姑娘備著的。香巧忍不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快步追了上去。


  徐嘉怡先是去尋了王雲繡,兩姐妹一同去了萬安堂陪著老太太說話,用了足足兩碟子玫瑰酥之後,才聽得門外有丫鬟的聲音傳進來。


  “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你們可回來了。兩位姑娘一早兒就等著您們了。”


  長房長子王淩去年就考了秀才在身,但他對自己要求嚴格,想在國子監沉澱幾年再去參加秋闈,尚書府裏的眾人也都依了他的意思。至於二房的王靖和王柏,如今也在國子監做伴讀,甚少歸家。


  今兒是這月休沐的日子,府裏的幾位少爺都會結伴回府的。回府的第一件事兒自然是要去萬安堂向蘇老太太請安,所以徐嘉怡才會來萬安堂裏等著。


  聽見外麵的響動,徐嘉怡噔的從椅子上蹦了下來,歡天喜地的跑了出去,“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弟,你們回來啦。”


  王雲繡也跟在徐嘉怡的身後,彎眼笑著喚了幾位哥哥。


  王淩一臉嚴肅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倒是年紀較小的王靖和王柏兩人笑眯眯的和王雲繡和徐嘉怡兩人打了招呼,見著徐嘉怡臉上的傷好了,恢複了以往粉雕玉琢的模樣,王靖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王柏也一本正經的向兩位姐姐行了見麵禮,幾人一並說笑著進了屋內。


  蘇老太太知曉徐嘉怡今兒個一早就來了她這屋裏,可不是為了玫瑰酥的。等著幾位少爺向她請完安,就打發幾個小家夥出去了。


  徐嘉怡和王雲繡兩人一整天就像是跟屁蟲一樣跟在幾個少爺身後,他們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逗得趙氏和錢氏直笑。待到晚間在萬安堂用膳的時候,幾人才又回了萬安堂。


  聽著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王鴻生轉身看去,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徐嘉怡撲了一個滿懷。王鴻生蹲下身子將徐嘉怡抱了起來,故意板起臉不悅道,“你身子還沒好利索,怎麽不好好在屋裏養著,又在外麵亂跑。”


  “這不是好久沒見著外祖父了,想外祖父了嘛!”徐嘉怡雙手摟住王鴻生的脖頸,樂嗬嗬的用臉去蹭王鴻生的臉頰。


  王明遠和王明宇兩人瞧著徐嘉怡軟萌萌的大眼睛,不禁有些受傷。他們兩個舅舅這麽大兩個人站在這裏,這麽久了竟是也沒聽著徐嘉怡喚一聲“舅舅”。


  “就你嘴甜,慣會哄外祖父開心。”王鴻生抬手點了點頭徐嘉怡的額頭,“瞧著又瘦了,是不是廚房的飯菜不合口味?”


  “沒有,廚房的菜可好吃了,隻是我吃不胖罷了。”徐嘉怡吐了吐舌頭,扭頭朝一旁的王明遠和王明宇兩人打招呼。


  王鴻生將徐嘉怡放下之後,又抱了會兒王雲繡,才入席用晚膳。


  除了長房王明遠和二房王明宇之外,連崔氏母女三人也都到了。


  這一月以來崔氏母女倒是經常去嘉禧園探望徐嘉怡,瞧著在教導嬤嬤的教導之下,幾人的規矩倒是學得不差,尤其是崔清,舉手投足之間倒是有了些貴府之中姑娘的氣度。崔欣倒是沒什長進,依舊唯唯諾諾的,不過在徐嘉怡麵前倒是放得開些。


  至於崔氏,不說話時倒是還有幾分貴婦的模樣,一說話就全都暴露了。尤其是急功近利的模樣,就連蘇老太太見了也隻能暗暗在心裏歎氣,暗中讓教導嬤嬤多費些心。


  說實話,崔清聽說徐嘉怡在嘉慶伯府出了事內心裏還挺高興的,不過她如今也能做到神色不外露,縱然幸災樂禍也沒叫人瞧出來,親親熱熱的拉著徐嘉怡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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